第一百八十章 师傅 土行孙

    将作监将作少匠孙本方专攻土作，参与筑造的城池已有数十座之多，是我大唐筑城领域响当当的“土专家”，人称“土行孙”。
    “土行孙”师傅对九州之内五色之土的属性、分布、匹配颇有研究。哪里的土适合筑城，哪些土筑了城墙就会出碱，他只要瞅瞅这里的地势山形与水土草木之色泽，就一目了然。
    他的风水也不差，萧大仙所学较之简直就是皮毛。据说他还会“蒸土”，用蒸过的土夯筑的城墙，锥扎不进。
    江涛不过是个小木匠，胡大人称他为刚木作，别人也都跟着这么叫。刚木作拜“南宫五怪”之一的“土行孙”做了师傅，那是他上辈子积下的德，可谓三生有幸。
    早在春秋时期，齐国宰相管仲就提出了“士农工商”之说，工匠排在倒二，看起来似乎还在商人的头上。
    此种情势，延续千年直至我大唐开元纪，工匠依旧是贱业，不许穿绸缎，连科场也不许进。刚将作就穿过绸缎，好像也没人说什么，你能穿得起就穿吧，穿不起可就没法子了。刚将作还有一个宏大的愿望，那就是进科场，求功名。
    看来匠人的翻身有待于这位刚将作的拼搏了。眼下商人似乎也要翻身了，曹萨宝就是个例证。不过他满嘴说着汉人的话，身上流的却是胡人的血。
    虽说工匠下贱，可也因工种、技艺而异。譬如祁森祁大人、孙本方孙师傅，他们本是工匠出身，可因为术业专攻，身怀绝技，最终却在天子脚下南宫重地当差。四五品京官，待遇也就差不到哪里去了。
    就拿刚将作而言，最初只是务农，地位还高点。后来靠能熬出点精盐，引起了县令大人的注意。再后来又打造了大筒车，为县令长了脸，从此进了衙门。而今他都业已成了祁大人、孙大人的徒弟，跟着大腕们一起为大唐筑造固若金汤的城池，何贱之有？
    孙师傅此番来兰州筑城，还带来了俩徒弟，一个叫石大山，一个叫石小玉，是亲哥俩。江涛比石大山小，比石小玉大，所以既是二师弟又是二师兄。倘若用后人讲唐三藏西天取经故事中的人设作比，那他岂不成了二师兄猪八戒！
    师傅“土行孙”个头不高，还比江涛矮两个头顶。黑脸膛，没胡须。要不是他自己讲不长胡须，江涛还真以为他忤逆不孝，天天剃胡须呢。
    “一年十二月，一月三旬，一旬十日，为师我日日都在太岁头上动土，时时都在琢磨着挖土地爷的墙角。山神土地的胡子都长不安稳，他们能让我长胡子吗？”
    孙本方的话逗得徒弟们哈哈大笑。
    今早起来，城门一开，他就领着几个徒弟徒步来到了十几里开外的西山脚下。他要进一步考察这里红黏土的质量。
    江涛想请他坐上马车去，孙师傅不肯，道：
    “人称为师‘土行孙’，这一点都不假，土上行走的孙老头嘛！为师土生土长，土里土气，刨土掬土蒸土煮土尝土须臾离不开土，就算死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埋在土里的。倘若是长途，没办法；今日这么几里路，让我们走走，走着接地气，你们说是不是？”
    “土行孙”师傅说话搞笑，人朴实得如同脚下的黄土。徒弟们乐意跟着他干活。
    他手提一把特制的工具，一头是个小铁锹，另一头是个小铁镐。走走停停，不时驻足四望，还会挖土取样，抓一把揉揉搓搓，研成粉末，在风中撒播。
    “木金火水土，东西南北中。土生四象，化生万物。土主信，其性重，其情厚，其味甘，其色黄……”，土师傅的口诀虽晦涩难懂，句句都浓缩了精华。
    来到西山前突兀的土丘下，土师傅铲了一疙瘩土，在手里捏碎，给徒弟们瞧。他说：
    “此山丘之土黄里透红，黏性过大，正好同荒野滩涂沙化之黄土中和，再加以白灰，此为‘三合’，夯筑城墙，等干透之后坚不可摧。”
    江涛听得明白，这就是“三合土”。
    土师傅在脚下钉了个木橛子，领着徒弟们绕着小山丘下面转了整整一圈，回到原来的地点。等回到原地，师傅一口说出周长步数为一千零八步时，江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傅这回是要测算这座小山丘的土方数的。
    没有全站仪，就凭着胳膊腿，孙师傅能测算准确吗？
    接下来，该到这位“土行孙”大显身手的时刻了。他先是从山脊爬到了山顶，四下里俯瞰，用自己的小胳膊做工具，比划测量了半天；接着便跑下山来，又在远处眺望山巅，用胳膊肘比划测量了老半天。
    土师傅掰着指头掐掐算算，不一会儿就心中有数了。他考了考大徒弟石大山，石大山道：
    “师傅，徒儿算出来的数是一百三十三万。”
    土师傅眼神里满是激动，拍拍石大山的肩膀道：
    “回答正确，不过前头还得加个‘大约’，这样才准确。大山不愧是俺老孙的弟子！”
    江涛早就听人说过，眼前这位“土行孙”师傅的拿手好戏是测算土方，据说误差不会超过一方。这怎么可能呢？他这会儿疑惑不解地瞅瞅师傅黝黑发亮的脸膛，孙师傅相貌平平，头上也没长角呀！
    他是怎么算出来的呢？江涛和石小玉俩人大眼瞪小眼，一脸的疑惑。
    “土行孙”师傅问江涛这个新徒弟：
    “为师的测算，你看出门道来了吗？”
    江涛摇摇头，觉得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很不好意思。
    土师傅接着问：
    “《算经十书》，你读过吗？”
    江涛还是摇摇头。土师傅语重心长道：
    “干土作这行，不学点算数是行不通的。先读读《九章》吧！”
    他顺手从上衣里掏出一卷《九章算术》，给江涛和石小玉布置了一道算术题。题目是：
    有城下广四丈，上广二丈，高五丈，袤百二又六丈五尺，求城墙工程量。
    ——《九章算术》卷5
    江涛一瞧，心里乐了。这不是小儿科的算术题吗？
    “公式是：上底加下底乘高除以二，再乘上个城墙长度。孙老师，你说对不对呢？”
    孙本方老师一脸愕然。喜欢回到大唐做匠神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回到大唐做匠神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