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她不知道的事

    伴随着轻缓磁性的歌声，沈星湛轻轻地挪了挪肩膀，身体往后靠去，让昙希垫的更舒服一些。
    昏暗的汽车后座，他的视线一分一秒也没有从昙希脸上移开过，唇畔一直情不自禁的上扬着。
    沈星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陆苒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从陆苒变成昙希，但，既然她现在不想告诉自己，他愿意装成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直到，她愿意主动将一切说出来的那天。
    从前他就是这么守着陆苒的，现在，无非是换一种形式而已。
    她不是他的久别重逢，而是......失而复得。
    沈星湛怔怔的凝视着昙希的侧脸，漆黑的眸子泄露出几分哀伤，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心疼和思念。
    “学姐。”
    低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沈星湛重新攥紧了拳头，心却软成一团。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医院见到陆苒尸体的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空，只能无力的倒下，看着那张鲜活生动的脸变成冰冷的灰白——
    学姐，一定受了很多苦。
    沈星湛伸出一只手，轻缓的放到昙希睡梦中微皱的眉头上，想要安抚她疲惫的身心。
    灯光映照在女人精致而略带苍白的容颜上，沈星湛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阿苒，他的学姐，不论怎样都好看。
    “先生，到了。”
    二十分钟后，汽车到达宴居，司机停车，沈星湛有些不忍，但还是唤醒了熟睡的昙希，声音很低：“学......希希，到宴居了。”
    昙希揉着眼睛坐起来，把羽绒服还给沈星湛，然后顺从的下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她睡得有些迷糊，按了指纹解锁后，云游般踢掉微高的短靴，赤着脚踩到地板上，双眸朦胧迷茫。
    就要昙希已经迈步走进去的时候，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猛地回过头。
    身后，沈星湛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温和，目视着她走进去，随意的勾了勾唇：“怎么？还要说晚安吗？”再有几个小时，天该亮了。
    昙希回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反应过来一件事，索性揪着他的衣领，将其拽进了自己的套房里。
    “不行，你得跟我说说，你和孙子轩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星湛怎么会和孙子轩有仇的？
    当初，她拿自己当做诱饵，把孙子轩骗到一个剧组的更衣室，就是要用“正当防卫，防卫过当”的理由报外婆的仇。
    孙子轩被她捅伤后，紧接着被霍隐找到隐瞒年龄的证据，结合他之前聚众打架伤及无辜至死，在剧组又发生这种事情，即使是在海市家大业大的孙家，也压不豪门纨绔qj未遂，斗殴致死的社会新闻，他才被判处七年。
    但这些，都是自己将沈星湛赶走后，一个人做的。
    孙子轩唯一一次见到沈星湛，不过是一开始做外婆死亡的家属笔录时，孙子轩出言侮辱，两人在警局门口打了一架。
    那么，孙子轩为什么会说他蹲了沈星湛好久，又为什么这么恨他？
    刚刚在警局，孙子轩因为受伤被送去医院，做的笔录也含糊不清，无法解释这一点。
    昙希看着沈星湛，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沈星湛看到昙希这样的表情，就知道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他盯着昙希踩在地板上的脚，白色的袜子，毛茸茸的，上面印着兔子图案。
    昙希在说什么？
    不知道，袜子真可爱。
    “沈星湛！”昙希怒道，“这种时候你还敢走神？”
    沈星湛随口说道：“什么时候？”
    昙希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粉嫩的面容忽然涨红。
    沈星湛摸了摸鼻子，弯身把拖鞋放到她脚下：“这么晚了，希希，晚安。”
    “别走！”昙希抓住他的衣袖，摆出经纪人的架势，“我是你的经纪人，有权知道你和谁有仇，有什么仇，为什么有仇，做好危机公关的准备，万一你以前是个变态的罪过许多人，而孙子轩把事情曝出去，我可不想猝不及防受到暴击。”
    沈星湛看着她，忽然，淡淡的笑了。
    以前只是觉得昙希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做经纪人认真负责，现在......原来她这么可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不止是袜子可爱，炸毛的样子更像兔子，也更可爱。
    “我不是变态，没有仇人了——”
    “嗯？”昙希幽幽的盯着沈星湛的眸子，磨了磨牙。
    沈星湛拗不过她，只好顺从她的眼神坐到沙发上，长话短说：
    “七年前，孙子轩想要强迫一个女生，除了他自己，他还叫上了自己几个狐朋狗友帮忙，我只是拦住了那几个人，让那个女生，成功反杀了他，而已——”
    顿了顿，他说：“希希，穿鞋。”
    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没有让昙希穿上拖鞋这件事重要。
    昙希听到他的话，却愣住了，眼神颤动，瞳仁收缩着。
    沈星湛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年前，他——
    沈星湛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蹲下身，一只手握住昙希的脚腕，细细的颈腕让他的眸色深了几分，让他恍然觉得，一旦自己用些力气，就会把她揉碎了。
    另一只手拿起一只拖鞋给她套上，轻轻一推，两只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丫趿上了鞋。
    昙希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沈星湛做了什么之后，差点膝跳反射把人踢飞，然后，她的脸肉眼可见的慢慢红了起来。
    沈星湛轻轻地眯起眸子，想起七年前的事。
    他的阿苒说，她见到自己就会想起外婆的去世，再也不想见到他。
    沈星湛只能远离陆苒，但是，他怎么能真的离开呢？他无比清楚陆苒是个怎样的人，睚眦必报，同时，爱憎分明，绝不会放过伤害外婆的罪魁祸首，也绝不想连累自己。
    在陆苒一点点伪装自己，出现在孙子轩面前时；在她假装着喜欢上孙子轩，以此让他放松警惕时；在她最后确定时机成熟，将下手的地点，定在那个剧组的更衣间时，沈星湛，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像是她的影子，隐藏在暗处，不远不近，无人知晓。
    沈星湛没想到，陆苒会拿自己做诱饵。
    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和孙子轩周旋，却只能隐藏在暗处，无法出现在她面前，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出现，就会被陆苒推得更远。
    直到最后，沈星湛看着孙子轩走进那间更衣室，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陆苒，然后，帮她解决孙子轩安排的其他几个接应的同伙。
    他的阿苒只管一路踏过荆棘向前走，身后，交由他来守候就好。
    在陆苒最终解决了孙子轩，等待着警察，安静的蜷缩在角落里报仇成功的时候，一门之隔，沈星湛双手染血，靠在门外喘着粗气，他看到门内的场景，笑了。
    在沈星湛的话语里，他做的，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昙希听完，却能够想象到当时所有的画面，这些事情仿佛发生在昨日，而实际上，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怪不得，孙子轩放松警惕的时间，比她预想中更快，怪不得，她以为的同归于尽没有发生，孙子轩没留任何后手，被捅伤后半个小时都没有一人来救。
    不是没有后手，而是，那些后手被沈星湛一个人拦住，她才能那么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
    如果他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以为的孤身一人，原来从始至终，沈星湛都站在自己身后。
    “希希，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不用在意。”沈星湛最后说道。
    他不愿意，用自己从前付出的事来绑架现在的昙希，只是，穿拖鞋用来转移注意力也失败了。
    阿苒，她怎么那么好。
    除夕夜当晚沈星湛怎么离开的，昙希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后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外婆的身体健康，她和沈星湛每周末都会回到那个开满茉莉花的小院看望老人，一下午的时光一晃过去了，陆苒毕业那年成为宋思卿的经纪人，在沈星湛拍完时光后，也将他签入名下。
    此后，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
    可能是这个梦太美好了，于是，大年初一，从不生病的昙希，感冒了。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礼拜，作为工作狂的陆九升发现沈星湛人在海市无事后，初三就把人叫到剧组开始拍戏了，而此时，昙希还在家里一边流着鼻涕一边追剧——《夏日限定》大结局播出。
    “郑云端怎么这么好啊，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云端哥哥呜呜呜——”
    偌大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凄惨沙哑的悲鸣。
    “是啊为什么郑云端要放手啊，为什么司思不喜欢他啊呜呜呜。”另一个女声附和道。
    夏日限定的大结局，除了男女主角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一起之外，还有一段男二号郑云端的内心独白。
    他放下了从小到大最深切的执着，选择成全司思的幸福。
    最后，男主角景舟凭借司思写的剧本获奖，成为影帝，有一句台词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景舟。
    昙希用的平板投屏电视，弹幕里铺天盖地刷着另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好的郑云端。】
    昙希看到这里，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可能是因为感冒，她的眼角都泛着一圈红，鼻尖也红红的，身上盖着一个胡萝卜图案的毛毯，棕色的发丝随意散在耳边，伴着大结局的片尾曲，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身边，提前回海市的易凝抱着昙希的胳膊，也跟着一起哭：“太感人了，呜呜呜。”
    “看也看完了，赶紧走，别让我把感冒传染给你。”昙希打着哈欠，开始赶人。
    “我不怕，我刚好不想上班，而且希希姐你这里还有奶茶喝。”
    昙希头晕眼花，眼睛红的像是一只兔子，想到女主角司思就是易凝演的，于是怒吼道：“我不想见到你，你告诉我，为什么司思不和郑云端在一起？”
    易凝卑微的说：“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景舟。”
    昙希看着易凝，又看了一眼片尾曲里幸福微笑的男女主角，气不打一处来：“你，问，我？”
    易凝：......
    沈星湛来找昙希时，见到的，就是两个女生抱在一起悲惨啜泣的场景。
    他早已习惯的走进来，在玄关处换上拖鞋，把手里提着的一袋子药品放到桌上，道：“贺渝说你一换季就感冒，只有吃这几种药管用。”
    昙希还是躺在沙发里，闻言，抬了抬酸涩的眼皮：“谢了，贺渝呢？”
    “今天大结局，他在公司忙着宣传。”
    “哦也是，我之前计划的话题是‘全世界欠我一个郑云端’，怎么样，上热搜了吗？”昙希问道，忍不住开始说起刚刚看完的剧情，“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郑云端这么完美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年少有为......唉，没有人不喜欢郑云端！”
    司思：“司思喜欢景舟啊希希姐。”
    噗嗤——
    一刀扎心。
    “除了女主角，全世界都喜欢男二号。”昙希用力的翻了个白眼，眼前有点晕。
    “上了，目前是热搜第三，还有个话题是‘全世界不欠你什么’。”沈星湛回答。
    昙希：“......众所周知，全世界天天欠人很多东西。”
    沈星湛目光落到黏在昙希身边的易凝身上，微微皱眉：“易小姐，刚刚陆导跟我说，你的戏份提前两天，明天就开拍，会集中在一个月内杀青。”
    易凝发出一声哀嚎，迅速从沙发上弹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沈星湛，忽然说：“沈老师戏里戏外根本不是一个人，一点也不郑云端。”
    昙希轻轻地反驳：“有吗？我觉得他挺像郑云端的啊。”
    沈星湛极淡的扬起唇角，昂首挺胸开心了几秒。
    易凝心道，希希姐觉得沈星湛像，是因为他在意的司思就是昙希，自然表现的像郑云端一样温润如玉......但是，沈星湛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根本就是个移动冰山好吗。
    她目光一凝，看见了沈星湛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等等，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一开始她见到沈老师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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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