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续骨散

    暴雨中，少年游侠翩然落在栖梧阁的屋顶上。他压了压斗笠，轻巧勾住屋檐，整个人倒挂下去，轻轻敲了敲八楼的窗户。
    雕饰精美的窗从里面被打开，洛逸笑道：“云兄回来了。”
    云何从窗户中飘了进去，摘下斗笠扔在一旁，露出半边湿了的肩膀，一边抖了抖身上的水，不满道：“大雨天让我跑腿，你俩倒悠闲。”
    他忽然停了话头。
    屋内点着零星的几盏油灯，光线十分晦暗。正面鎏金镂空雕花大插屏后挂着幅巨大的羊皮山河图，九州山水在幽光下流转出磅礴的脉势。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松香和草药香，清爽干冽。
    云何皱了皱鼻子：“阿承又发病了？”
    洛逸耸耸肩：“还不算，不过瞧着快了。”
    云何绕过屏风，便见玄天承穿着一身睡衣，席地坐着，面前是一张临时架设的案几，上面堆叠着各式卷宗。
    他走过去随便拎起一张，玄天承抬头看他一眼，并未制止，又低头去看手头的卷宗。
    云何三眼两眼看完，又翻了几份，才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皇帝有丞相吧，有六部吧，还有无极阁吧？怎么什么都归你管？”
    玄天承没答他的话，批完一份卷宗，问道：“襄阳侯怎么回事？”
    云何碰了个习以为常的软钉子，想到他算半个病人，一口闷气生不出来，又被他余光威压所迫，只好乖乖说道：“谁知道他怎么跟杨兴的人搞上的，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好在你姐夫那里早就留了心眼，暂时乱不起来。”
    玄天承又取过一份卷宗，似乎只是随意浏览，却很快又做出了批复，一边问道：“那你觉得，襄阳侯和潜香殿，或者说潜香殿的幕后主使有无牵连？”
    “这事儿，按你的说法，当然是有了。”云何撇了撇嘴，指了指那张标满密密麻麻箭头的地图，“你那眼睛，看什么都有牵连。”
    玄天承似乎轻笑一声，换了个话题：“叶家那边，有查到什么吗？”
    说起这个，云何严肃起来：“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或许叶相和叶夫人的确无辜，但叶家却脱不了干系。”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血影在天子山下截到的叶家密信。叶家在暗中确实藏有势力，而这些人对叶姑娘派去寻找他们的人大开杀戒，寒轩因此折损不少人马。”
    洛逸在一旁皱起眉头：“所以那叶林在演戏？”
    云何打了个响指：“不错。他的手臂是四年前在青川逃命时被仇家斩下的。”
    洛逸又问：“那曾经沧海怎么解释？那换药的少年……阮斌是叶家的人？”
    “不好说。”云何抱胸道，斜一眼玄天承，道，“哎，你家小姑娘专捡身份不明的人往寒轩里放，天知道都是哪里来的细作。”
    “如果是叶林泄的密，用曾经沧海嫁祸阿戌并不高明。”玄天承摇了摇头，“况且，叶林的目的呢？和他一起来的叶氏族人，应当是要潜伏在叶臻身边的，如今的局面，除了暴露他自己以外，没有半分作用。”
    “那就……只是陈家和潜香殿联手？”洛逸道。
    “不。中间少了两环。一来，陈家傍上的外援是谁；二来……查到阿戌的身份了吗？”
    “尚未。”云何摇了摇头，“这便是让我怀疑的地方。她的过去一片空白。她弟弟的也是。但据我所知，她自己跟叶姑娘说过她的过去。”
    “她父亲是赘婿，母亲家里有个稀世奇珍，某年母亲和舅舅死于大火，珍宝失窃，父亲被打死在堂上，你不觉得这故事耳熟吗？”
    云何偏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极其惊诧的表情：“你是说……她是墨芳菲的女儿？”
    “若她说的都是实话，那很显然的确是。”玄天承淡淡道，丢给他一份卷宗，“说不定，这件事还有墨闻言和墨轻衣的手笔。”
    “我天，这也就你想得出来。”云何啧啧，把那份卷宗恭恭敬敬地放回案几上，“承啊，你说啥就是啥，我负责跑腿就行了。嘿嘿。”
    玄天承瞟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仍旧是惯常的沉默。
    云何自顾找了话题道：“陈婉宁那里你怎么打算？按你的节奏，她应该快被逼到绝路了。什么时候动手？”
    “续骨散还没有消息。”这话是洛逸答的，他看了眼似乎陡然被低压笼罩的玄天承，微微叹了口气，把云何推到一边，轻声说，“少在他面前提这事。他何尝不想早些救夫人出来？”他顿了顿，又说，“你以为他怎会知道墨家什么墨芳菲墨闻言的，没人比他更想把墨家翻个底朝天。”
    云何小心地瞥一眼玄天承，才说：“我这不是担心吗？说实话，你觉得我们如今的布置能扛多久？宁寿宫那位精的很，总不至于相信便宜儿子不相信老婆吧？”
    “要紧的不是我们把陈婉宁逼到绝路。”洛逸道，“张烨未必相信延之，可也已经对陈婉宁起了疑心，但还不够。现在动手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善后就难做了。又不能直接跟张烨闹翻。”
    “我知道么。他处处难做。”云何沉默了，片刻咬牙道，“若是还在玄都……”
    洛逸愣了愣：“什么？”
    云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洛逸心头有些疑惑，但没问出来。
    云何转移话题道：“你说实话，他的身体究竟如何？”
    洛逸嘘了口气：“多糟糕他自己是知道的，但看他也不像要闲下来的样子。”
    云何翻了个白眼，“随他去吧，痛死活该。”片刻又说，“算了，我找外婆拿药去。”
    云何去开门，却险些与疾奔而来的人撞个正着。
    那人喘匀了气，匆匆说道：“主上，叶小姐去了红叶村。”
    玄天承遽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玄天承语中染上怒意：“为何现在才来报？”
    云何凑到洛逸身边，戳了戳他，问道：“怎么，红叶村有什么问题？”
    洛逸不答，只是脸色难看起来。
    玄天承也不管那人低头说了些什么请罪的话，一把扯下架子上的外衣系好，夺门而出。喜欢天澜笔录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天澜笔录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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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