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皇帝心思6

        张婶说完话，回头看自己儿子确实一脸的苦涩。
“娘亲不明白。”唐璟苦笑着解释道，“墨桐方才的意思是，在江州的时候不管再怎么亲近，来了京城也要守着规矩的。”
“按照规矩来说，我将是官身，她是奴籍，所以她要给我施礼，可我是寒门出身，阿瑜却是陈郡谢氏嫡女，我……也是配不上阿瑜的。”
张婶听的愣住，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话，喃喃道：“你说得对，在江州那么些年大家一起处着，谢姑娘也没架子，倒是让我忘了，这如今……的确不好像是之前一般。”
倒不是谢瑜有意要跟他们生疏，而是如今的世道对于寒门和士族的差别看得极重，吴景帝当了九五之尊，但还是被世家从骨子里瞧不起，就能看出门道来。
谢瑜作为陈郡谢氏之女，若非是谢家要与皇室达成平衡，也绝不会“低嫁”去皇室的，她与唐璟是万万没有可能，所以也想从根源上断了这少年的想法。
还有她现在麻烦缠身，也怕唐璟母子离她太近，会给自身惹来麻烦。
谢瑜这番苦心唐璟是明白了，但是心里的担子却越发的重了。
……
天冷之前，边境终于传来消息。
九皇子燕云昭打败胡人之后与他们和谈，双方边打边谈了一个月，终于商量出结果来。
胡人愿意向大吴称臣，每年朝岁，不再入侵大吴边境。
与此同时大吴也要保证每年冬天的时候给胡人送粮草，保证他们在草原上也能过冬。
双方很快谈妥下来，燕云昭将消息送回京城，皇帝拿到手里却好一阵沉吟。
彼时只有王六郎在，他结果皇帝手里的信报，仔仔细细看完后说了一句：“九皇子厉害。”
王勉这句话是由衷夸赞的。
他与燕云昭差不多的年纪，在此之前，心里从未将燕云昭看做敌人，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他向来对自己的谋略很自信，但是扪心自问，就算自己在燕云昭那个位置上，也做不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连打带谈的把胡人安抚了，至少表面上不会再惹事了。
这话王勉是发自内心的在夸，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会儿越是夸燕云昭，皇帝就越不舒服。
果然，吴景帝闻言冷笑一声：“他可真是狡诈啊，我之前为了防止他专权，特意送了云翊去军营，便是为了挟制他，谁成想燕云昭还是能做到这一步。”
皇帝怎么都想不明白，燕云昭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所言？”王勉适时的提醒道，“如今九皇子立了大功，这下当真成了您所有皇子中风头最劲的那个，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手中握着的兵权，将来是否会还您？”
这话简直说在了皇帝的心坎上。
前线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本来也算是好事儿，可是一想到燕云昭手里如今的兵力，皇帝又开始坐不住了。
“他应该不会怪怪将兵权交出来的。”过了好久，皇帝发出一声叹息，“若朕在那个位置，也一定不会交。”
交出来才是傻子。
燕云昭藏拙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鸣惊人的机会，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功劳再送出去？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经过此事，皇帝对他存了十足的戒心，是绝对不会再用他了，甚至不光是“戒心”，说“杀心”也是可以的。
吴景帝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可想着燕云昭真的不交兵权，又忍不住喊了一句“孽子”。
“朕这就下旨。”思量半晌，吴景帝如此说道，“也不用等回京，让他就地将兵权交给云翊，立刻回京不得耽误。”
皇帝都想好了，要是燕云昭拒绝，自己正好就有了理由，以抗旨之名将燕云昭押解回京。
王勉却在旁边摇了摇头：“陛下就没想过，这样一来他若是立刻反了，那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九皇子抗旨反了，一方面边境刚打赢的局面也毁了，他可以跟胡人联手对我们构成威胁，另一方面七皇子还在军营，若他以七皇子的性命为要挟，陛下打算如何？”
这一下也问在了皇帝的心坎上。
燕云翊是皇帝的底线，绝对不会让这个儿子有半点危险的，这一下便也着急起来。
“那你说如何是好？”皇帝一着急，火气就又上来了，“只要能收了这逆子的兵权，什么法子都可以！”
言外之意，是连燕云昭的死活都不顾了，只要王勉能想出一个拿回兵权的法子，就算是要燕云昭的命皇帝也认了。
听皇帝这么说，王勉想了想说道：“依臣来想，倒不如先请九皇子回京了，然后……”他凑近皇帝低声说了几句，“陛下觉得这样可好？”
皇帝听的惊住：“这样能行吗？”
王勉点了点头：“人，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陛下放心就是。”
听他这么说，皇帝眼睛闪了闪：“你亲自安排的，朕是一万个放心的，幸亏有六郎你一直帮着朕，这心意朕是明白的，将来绝对不会亏了你们王家。”
皇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王勉竟然私下连这一手都准备好了，可见也是个不安分的。
将来谢家倒台后，第一个就要收拾琅琊王氏，免得留下这人跟云翊找麻烦。
王勉似乎没有看见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站起身清风玉朗的行了一礼：“如此，就先写过陛下了。”
一时间君臣二人其乐融融，情景一片大好。
……
谢家。
谢瑜收到消息的时候，燕云昭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她的笔尖一顿，登时一滴墨汁落在了上好的宣纸上，倒是毁了一页字。
谢瑜可惜的摇了摇头，换了一页纸重新写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在抄佛经，马上就要抄完一本了。
老夫人直到她做这事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问她怎么还信这些个神神鬼鬼。
“不是孙女儿信，是皇后娘娘相信这些。”谢瑜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臣女便也想顺着娘娘的意，认真抄些个佛经给娘娘烧过去，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仔细说来，崔皇后对她的好，是没有任何办法来偿还的。
只是斯人已逝，谢瑜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恩，就亲手抄一本佛经，也算是诚心为崔皇后祈福。
老夫人得知之后也没阻止谢瑜，她便也每日抄经，自从回家之后再也没出过门。
如今乍一下听到燕云昭班师回朝的消息，她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倒是耐得住性子。”
忽然，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瑜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行礼道：“祖母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要吩咐的让人带个话儿，或者教孙女儿去一趟就是了。”
去年柳氏和那一双儿女的事情，也算是“完美”解决了，但是对老夫人的伤害很大。
那毕竟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两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骨肉疼爱的那么多年，没想到却挖出来这么恶心的真相。
那件事情解决后，老夫人也病了一段时间，好了之后就更不喜欢出门了。
谢瑜扶着老夫人慢慢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墨桐已经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
老夫人品了一口茶，这才看向谢瑜：“怎样？是藏的好让人看不出来，还是的确一点儿都不急？”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在猜人心方面，唯一看不太懂的就是谢瑜。
当初谢瑜离家去了前线，表面上说的是去帮忙治疗瘟疫，免得胡人铁骑一路南下，给大吴造成威胁。
但老夫人心里也明白，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是与燕云昭有关，否则怎么会让谢瑜亲自跑这一趟。
老夫人本以为谢瑜心里有燕云昭的，可是回来之后这么多事情，也没见她主动个他送过消息，现在再看看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她都有些个怀疑了。
“不急。”谢瑜温温笑道，“孙女的孝期还有近两年呢，祖母现在着什么急？”
提到这两年孝期，老夫人忽然就泄气了。
她经常忘记府医要给死去的“大夫人”柳氏守孝的事情，如今柳氏“死”了不到一年，再怎么说谢瑜都必须给亲生母亲守孝三年。
三年期间不能成亲，不能议亲，这要是私下大家商量下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泄露出去，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这么一想，心里对柳氏的厌恶又上去一层，心道这女人是真真的可恨到骨子里了，年轻的时候坑了自己儿子，如今又要来坑自己孙女儿。简直阴魂不散。
“你说得对。”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如今定下，你还在孝期，再怎么说都要等孝期结束才能谈婚论嫁，现在说起来真的是为时尚早了。”
大不了再等两年，情势明朗了，也好再挑挑。
至于嫁入皇室这件事，老夫人心里已经不打算了，她知道了皇帝和太后对自己家的恨，这种恨可不是嫁一个女子过去能解决的，所以老夫人定是不会让谢瑜再嫁给皇室中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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