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北上前线11

        就算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面前炼狱般惨烈的景象僵在那里。
屋子里是浓郁的血腥味儿，耳边飘来的则是一声声惨叫。
都是血肉模糊，残肢断臂的，有的人脸上已经被血污蒙住了，连样貌都看不清，有的人甚至脸上的肉都被削掉了一大块，正凄痛的喊着。
谢瑜自认为是个内心比较强大的人，也见识过死人，但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游走在生死边缘，挣扎痛苦。
就在这时，闻讯而来的燕云昭忽然赶来，看见谢瑜这般，猛地看向夏侯黎：“谁让你将她带来这里的！”
夏侯黎平日里跟燕云昭没大没小的，但是这会儿见他真的生气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不说话。
燕云昭才懒得理他，只握住谢瑜的手想将她带出去：“你先回去，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
“我没事。”谢瑜忽然打断他，闭上眼睛冷静了几秒，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正常，“我没事，我可以帮忙的。”
她的手还是有些凉，但是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语气和神情也看不出什么慌乱。
燕云昭有些急了，压低声音说道：“阿瑜，你不要这般勉强自己，这些景象你看不惯的，你听话先回去！”
谢瑜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看不惯’，这些事就不存在的。”她转过头去看向面前的场景，“我不喜欢这些，但是他们却在实实切切的遭受着，我之所以能缩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维持着世家女所谓的‘矜贵’，都是他们用伤和命换来的。”
“在京城的时候我也帮不了什么，如今到了这里，哪有再退缩的道理。”
扪心自问，谢瑜的确是敬佩这些士兵的。
她一个穿越人士，对大吴肯定没什么归属感，但这些年里，无论是前十年在泉州做生意，还是后面回到谢家玩权谋，她都要承认自己之所以能坐在富贵窝里折腾这些事，都是因为前线有人用生命撑起来的。
在这一点上，她无法做到像是世家人那么冷酷无情又理所应当的认为，寒门士兵就应该牺牲自己的命去保护士族的利益。
所以她来到前线，一方面是为了帮燕云昭，另一方面的确是想为这些士兵做点儿什么，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
“阿瑜……”
燕云昭呢喃着她的名字，心被抓的紧紧的。
“好了，这里我来处理，战事刚解决，你去忙其他事情吧。”
谢瑜说完这句话就挽起袖口就上去帮忙了，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燕云昭沉默了片刻，将夏侯黎叫了出去。
“你在这里看着，绝对不许离她太远，我去带人打扫战场。”说罢燕云昭就要走，夏侯黎却眼尖的发现，他的甲胄里正往外渗血。
夏侯黎倏然睁大眼睛：“殿下，您受伤了？属下这就喊人来包一下。”
“行了，没什么大碍。”燕云昭挥手制止了他，“胡人这些日子不安分，随时可以会再打回来，别让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再说只是些皮外伤，我心里有数。”
胡人擅长骑射，身体素质也比汉人强许多，更别说心里还带着要给主将报仇的怒火。
这些日子双方之所以能打平，就是因为燕云昭，将士们看见他便觉得有了必胜之心，战场上士气都能高涨许多。
得知主将受伤，也不是那么愉快的事儿，尤其是眼下胡人随时都会打回来。
“可是……”
夏侯黎正想说话就被燕云昭打断：“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方才说的话记牢了，若是阿瑜这里有什么闪失，你给我提头来见！”
夏侯黎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只得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九皇子放心，属下定不会让谢三姑娘受伤！”
这话他应的格外郑重。
燕云昭便再没说什么，拍了拍夏侯黎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夏侯黎则也回到帐子里，帮着谢瑜处理伤员。
……
谢瑜这次来之前就料想过边境战士们会受伤，让青黛专门拿了一个包裹带治伤的药来，不过那些药粉在这么多伤员面前还是杯水车薪，不一会儿就用完了。
没办法，谢瑜也只能用老办法一个个的治，金针止血，包扎，若是看着实在保不住的伤口还要截肢，免得严重下去性命不保。
如此到了晚上，才将将处理完，谢瑜离开营帐的时候脚步都有些飘，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幸好青黛扶住了她。
夏侯黎赶忙道：“谢……于公子，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这里还有军医看着，您赶快回去休息吧。”
谢瑜从白天到现在一直忙的晕头转向的，眼前都已经被鲜血的红色占据了，没有吃饭更没有喝水，这会儿的确有点不舒服。
她知道此刻不是硬撑的时候，若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又是平添负担，于是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我回去休息下，明天早上再来。”她忽然想到什么，“燕云昭呢，他回来了吗？”
夏侯黎一噎：“回……回来了。”
见他神情有异，谢瑜皱眉道：“怎么，可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除了白天那匆匆一面，她再没有看见燕云昭。
夏侯黎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青黛看不过眼，一跺脚道：“你个大老爷们，说话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九皇子那边什么情况你直说啊！”
顶不住谢瑜和青黛的视线，夏侯黎还是说了实话，声音极低的将燕云昭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九皇子处理完战场的事情又跟副将们去主帐里商议军事了，半炷香前才结束。”
谢瑜眉头微皱，对夏侯黎道：“带我去他帐子看看。”
夏侯黎连忙应了一声，带着谢瑜往燕云昭的营帐那边走。
其实他也是存了私心的，想着若是谢瑜上了心，往自己主子那边走一趟，至少有人能帮自家主子包个伤口啥的。
走到燕云昭的营帐外，夏侯黎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去了，谢瑜只能自己走了进去。
不同于外面的月光，屋子里当真是一片黑暗，谢瑜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黑暗，就听见匆匆穿衣服的声音，随后燕云昭的说话声响起：“阿瑜，你怎么来了？”
谢瑜眯了眯眼睛，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见燕云昭坐在了茶几旁，他身上是匆忙披上的衣服，像是慌乱的在掩饰什么。
谢瑜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翻开药箱：“行了，夏侯都与我说了，衣服拉下来吧，别遮掩了。”
走得近了，她都能闻到血腥味，燕云昭的伤口应该不轻。
“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燕云昭连忙辩解道，“就是些个小伤，自己能处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看着他这么坚持的样子，谢瑜都被气笑了：“你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三天两头的装的不舒服跑到我身边博同情，眼下真的受伤了又装没事儿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考虑下战场局势吧，要是你这个当主将的受伤影响了判断，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她这么说，燕云昭磨蹭半天，才缓缓把衣服拉下来：“主要我是怕吓到你……”
谢瑜低头一看，才明白他这句“吓到”是什么意思。
显然，用“皮外伤”来形容燕云昭的伤口，是有些轻描淡写的意思。
这些伤口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是砍得很深的，能看得出来燕云昭自己也是匆匆处理了下，这么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止住血。
“你下午打扫完战场，就跟几个副将一起商议之后的作战计划，到现在才回来。”谢瑜问他，“你是觉得自己命太大，还是真的没有将这个当一回事儿？”
燕云昭被问的不敢吭声，低头的样子活生生像是一个被骂的小媳妇。
而谢瑜的确是生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反正这会儿看燕云昭怎么都不顺眼。
忍着气拿出银针，想都没想的对准他的穴位就扎了下去，手上的力道十分狠，就算是燕云昭也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低呼出声。
“忍着。”谢瑜面无表情的说道，“疼你也得忍着，止血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那一针下去之后，她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燕云昭心里觉得挺甜，但是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了谢瑜的不痛快，自己要多挨几针。
谢瑜收针之后又开始包扎，好不容易给燕云昭处理完伤口，一言不发的就要往外走，被燕云昭赶紧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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