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价值与愤怒

    仿佛灭世红莲，波及二十公里外，肉眼所及均为融化，炽热高温残留，只剩一片片灼红，只剩满目焦土，尘埃遍布。
    黑夜快速降临，双恒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目睹了刚才这毁灭性一击，本该振奋的所有人眼中，目光只存震骇，几乎与死亡擦肩而过，那道红芒就如同恶魔收割，又如同天神发怒，其恐怖威能深深刻入了每个人神经，畏惧、敬仰、恐怖、崇拜……
    这究竟是“神”？还是“魔”？
    距阵列有些距离，立于小丘的雷杰迟愣愣在了原地，任由无数尘埃覆盖而来，那红芒在其脑海何止震撼，仅仅仰止，他踉跄退了半步，待尘土散去，目光从宁玉市移落到阵列左侧，原本数百米高的山体，竟都被这力挽狂澜的攻击给削掉整整一半多！
    ……帝尊……王越……
    “雷杰，刚刚我感到一股不亚于战灵境实力的波动，难道是……”
    鹤仁终于匆忙赶了回来，正猜测打击成功，目睹眼前一切后随即哑口，同样僵愣着难以言语。扫了眼他手上残留血迹，知道大势不留，雷杰收回目光，身心极度紧张，苦心积虑数月，竟招招败损，何其不甘！
    炮轰！再来一次，他王越还有什么手段……
    就在这时，一个个陌生气息忽然触动两人警觉灵识，迅速过百，实力似乎都不弱，在他们恍惚间，就已呈包围之势，封锁逃跑路线，三五一组，素质相当不错。
    要知道，这过程中阵列内可是没传来一丝异常声响……
    “都出来吧，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雷杰提息轻喝，随即见树后、灌丛后、潜伏于深草中……一个个人影逼近，身穿特殊作战服，画了迷彩，却没一个端着现代武器，配备近战武器，或刀、或匕首、或锤……具体数量在一百二十左右，竟没一个低于八阶战者，超过二十位九阶战者，甚至于还有一名战师。
    而就在这时，阵列中突然响起激烈交火声，仅数分钟便息停，近乎为一面倒，紧跟着不断有引擎轰鸣传来，一辆越野拐弯停在这小丘前。
    下来一人，逼近而来的修炼者迅速让出一条路，他向前，背住手，夜里神情尤其冷漠。
    “田——巩——刚。”
    掌中虚能涌动，雷杰切齿一字一句，此人与朱忠亮来往密切，既然朱忠亮反逆，出现这一幕并不在他意料之外。唯一让他意外的，是这一百二十多名修炼者的实力，究竟是如何在这短短数日内，就得到巨大提升。
    这是变数，据他所知，军队修炼者最强者也不过是八阶战者，一个叫“周联”的蛮头小子，现在他不仅实力大增，甚至还突破战师……单单一个战师自然也就让他诧异而已，但配合二十多位九阶战者，以及剩余近百位八阶战者，这股力量就是他和鹤仁也得多掂量掂量。
    有把握全杀，但自己两人也得付出必要代价……雷杰脑海快速运转，一边做着战力分析，一边又奇怪这田巩刚为何到现在也一言不发。
    “怎么，杀了朱忠亮，不爽？报仇啊，我就在这，莫非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和一个老人？不然，下一个死的可就是你了。”
    既然都翻脸挑明了，他现在也只有配合鹤仁，找机会灭了眼前这群人，哪怕多付出一些代价，之后以奴隶契约控制人手，再来一场炮轰。
    而就在他暗中示意鹤仁，正准备动手，田巩刚忽亮出一支信号枪，两人同时为之一愣，止住了冲势。
    “雷杰，我知道你实力强劲，包括你身边那个老人，或许他们最终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没有筹码。”
    “什么意思？”雷杰语气变了变。
    唬人？拖时间？
    “阵列中现在已经被我们拿下，同时下令给每一辆装甲装上了炸弹，而一旦你们选择交战，那上百辆装甲车都将被直接摧毁。”
    说到这，他讽刺似地顿了顿，“你该不会以为，就这一把信号枪？”
    “田巩刚！”
    雷杰大吼，如果说之前只是震惊，那么现在就是急怒。田巩刚完全看出了自己的目标，并非同归于尽，而是在不停拿捏着自己的理性。
    交战即摧毁全部装甲，即便赢了也无法再次炮击；而如果单纯的报复，不仅装甲全毁，连自己也得付出不小代价，没半点图利。完全将死他一招。
    杀又杀不得，战又战不得……四下一阵诡静，一百二十多双眼睛锁定，是战是退全在他手中选择，但现在雷杰却比先前重伤还要难受，死盯着田巩刚，目中怒火与理性不断交错，像是下一秒就要活吞了他，却就在这时旁边那老人耳语，最终浑身震出迫人气息，鼻息冷哼。
    “好！田巩刚，今日之事我雷杰记住了，再有他日，必让你付出代价。”
    “鹤老，我们走。”
    鹤仁点点头，藏住了一丝肉疼之色，随即两人快速退去小丘下方斜坡，几个闪身便没了人影。
    “首长，他们的确撤了。”
    确认了气息远离，田巩刚深呼一口气，漠然收回信号枪，看向由宁玉市一路延伸至此的庞大攻击痕迹，露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闭了闭眼。
    “那些人严加看护，拔营，全体机动至宁玉市。”
    “是！”
    ……
    不久，两道身影先后跃出密林，停在了一处东西岔道，雷杰隐住怒气，恭敬道，“鹤老，没能拿下宁玉市，不管是对组织还是妖族，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我知道，的确是个糟糕的落幕，不仅你苦心积攒的人手可能被拔除，我妖族至少也损失了数万。”肉疼之色加重，随即鹤仁枯手捋了捋白须，“但有一点，你却是想错了。这仅仅是一次尝试，源自于妖帝的尝试，这也是我让你放弃的根本原因。”
    “尝试？”
    见其不解，他继续道，“你我或许有着‘重生’的优势，但并不代表唯一，包括联系你的那个人，包括我妖族在内，也包括他王越。”
    “最有价值的信息其实已经拿到了。”
    雷杰瞳孔缩小，“你的意思是……”
    不过，鹤仁并未托出，罢手示意就此止住，回首扫了眼宁玉市方向，喉咙间生出相当瘆人的笑声，“回去见见那个人，妖帝相当器重你们组织，等我们下次相遇，王越将不过是瓮中之鳖。”
    ……
    宁玉市湖中岛，风环玉。
    南风荡环温如玉，北水平绕敛似绸。是曾经古诗对这风水物景的惬意描述，也引入对佳人思绪，而今碧涛依旧，却焦土连波，题诗的塔楼已成一片废墟。
    “当真容不得……让人不叹息……”
    “吼……”
    醒过来后，一人一龙，一应一答，有气无力地躺在这岸边，嘴角吐着时而上涨灌入的河水，一只螃蟹突然冒出来夹住他泛白的脸，却疲倦得不想动一块骨头。
    之前急坠时给一头栽进了水里，火莲爆炸，秩序与混沌的法则气息剧烈涌动，冲击波瞬间扫平了整个风环玉，根根树木拔除，狂沙飞石。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现在放眼望去，遍地不过焦黄混合的颜色，王越甚至敢肯定其海拔都降了数米，哪还有半点风景可言。
    而这还仅仅是冲击余波，面对红莲爆发的正面可想而知……
    “……雪儿……”
    用恢复了一点的精神力刺激着神经，保持清醒，王越奋力想撑起身体，但刚动一只手臂，翻过身，钻心裂肺的疼骤然撕扯他整个大脑，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嘶……
    虚旋完全脱力，精神力空虚无比，眼皮一阵阵刺疼，双臂伤势及经脉损伤还不知具体情况，虽没有之前那般致命，但这持续而烧灼似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地传入大脑深处，像是拿带刺鞭子抽着他每一根神经。
    沙……沙……
    忽然，一张又是漆黑又是“扭曲”的脸直接怼到了近前，也好在他心脏强大，没让这人知道自己意识清醒着，但也盯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熟悉模样。
    ……小……姚……？
    确认了还有呼吸，这“黑脸”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问也不问就双手环住他腰间，还没等王越明白怎么回事，天地忽一旋转，像是瞬间断了数根肋骨，直接疼得他眼角急抽不止，差点没昏死过去，居然生生给柳小姚抗到了肩上。
    无力垂着四肢，手臂部分骨刺挑开，一滴滴鲜血顺发丝缓缓滴落，就像只被打猎回家的什么奇怪猎物……这大小姐似乎从来都是这么大大咧咧……
    “死王越……那火莲，搞这么大动静，要不是帝纹护着，我最少也是重伤！真要死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还这么精神……雪儿应该没有大碍……王越身体随惯性摇摆着，心中一松，索性就闭了眼。
    听着她接着气急败坏，又是自言自语，脚下晃悠着有些不稳，“还有我这头发，我这翅膀，这损失报销吗？”
    应该是能长出来的吧……
    “死了？还不如直接死了更好……你知道我护着小雪有多不容易吗？你一句话，能量冲击就全是我抗着，你一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算哪门子的师傅，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不让我喝酒，自己还藏着那么多事，当我不知道……”
    一遍遍恶狠狠地絮叨，似吐槽又在生气，步伐变得艰难，终于，柳小姚忽停住了晃悠，像走到了位置，一提一抓，又是疼得王越嘴角直咧，缓缓将他放在了焦黑地面，一股强烈柴火味扑入鼻腔，眯了眯眼缝，迅速察觉到身旁若雪的气息，应该处于熟睡状态，不过理智却告诉他：现在绝不能睁眼。
    不久，双臂传来丝丝清凉，像给肉排抹油一般粗鲁而随意，稍微压下了灼烧感，紧跟着有什么缠绕上去，几乎和若雪一样笨拙的手法，最后用力紧了紧，感觉至少增大了两圈……
    “死王越……不是我，现在都没人给你收尸！还整天没事就拿我出气，下次……”
    处理了明显外伤，也没其他多余的疗伤本事，喘了口气，看着王越现在就如死鱼似的，柳小姚顿时一屁股坐着，又躺了下去，突然发泄般的一大声，“死吧！死吧！都死了好了！本小姐累了！！”
    你有这力气……倒不如先把我脸上这一直夹着的螃蟹给弄掉啊……另外……别放弃得这么果断……王越顿感心力憔悴，随即无边倦意涌来，没坚持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一声声浪音，风环玉就像是一座漂浮于河面的静静“孤船”，一只大龙趴在边沿，被河水冲刷着，时不时喘息证明它还活着，而在其头顶不到百米位置，焦黑土地上躺着三个人影，一动不动，就好像直接放弃了求生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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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