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尘埃未落，风起长天

        第一九二章：尘埃未落，风起长天
“……另外，证据也不足，厢军十将温和的证词有误，一击即破！”
北瓦案发现场的“临时公堂”上，温和听到高屋的这一句辩词，忍不住走上前，质问道：“不知高讼师此言有何凭据？”
高屋微微一笑：“七月十四晚上，杨娘子被劫之时，秦时月确实下戏回到了戏房，但恰巧只有果家班的小徒弟阿喜在场，官府认为两人熟识，不足以为证。最能将其入罪的，是温十将你的指证，说杨娘子当时在追赶穿着浅黄色戏服的秦时月，可根据武捕头的下属调查，那夜有好几个看客都曾瞧见，扶着她离开北瓦的伶人，所穿戏服是月白色的！”
高屋不能明言郭蝈儿已经见过了杨素华，听对方说掳劫她的人身穿白衣，好在武威之前的查访也能证实这一点。
温和先是一愣，继而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姊妹易嫁》我也看了，秦时月在戏中穿的就是浅黄色戏服，因此我才能肯定，杨娘子追赶的伶人正是他。”
高屋胸有成竹道：“那么请问，你刚来时这里发生的一幕，跟你在前天夜里目睹的是否一模一样？”
温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据实回答：“不错，我差点以为时光逆转了。”
高屋笑道：“时光不会逆转，案件却可以重演。温十将，请移步过来看个清楚吧。”
这时方才扮演“秦时月”的县衙捕快，缓然迈步转过了拐角，温和跟上去一看，对方身上的浅黄色戏服，竟然变成了月白色！
温和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因为茅厕前木杆上的灯笼发光是黄色的，投映到衣物上，就改变了颜色，而拐角后，路边高挂的是白灯笼，所以戏服又恢复了原色。”高屋此时已是稳操胜券。
温和对此无可反驳，心服口服。
童统当即宣判：“韦家大娘子杨素华失踪案，秦时月被指认为疑犯，证据不足，当堂开释。此案继续侦缉，务求早日找到受害人，捕获真凶！”
任之初听得直皱眉：“又是‘受害人’又是‘真凶’，说得杨娘子好似已死一般，还没见到尸首，怎能如此妄言？”
郭蝈儿站在他身边，嘴角一撇，心中明了：这定是史弥远向童统施压，“推测”杨娘子断无活理，催促他尽快结案，所幸这位知县大人还算清正，不然时月可就要背锅受屈喽！
七月十八，清晨。
相府书房内，史弥远坐在书案后，手指轻叩桌面，他目光深寒，望着立于下首的云朗，沉声道：“你是说昨日子夜，乱坟岗突发大火，将半座岗子都烧成了焦土？”
云朗点头道：“鬼节那晚，丁凌和胡岩互殴，同归于尽了，属下还未及掩埋尸身，便有前去祭祀的一老一少发现了他们，还欲报官。可这几日来，官府一点反应也没有，属下觉得不太对劲，在昨夜又去了乱坟岗查验，亲眼见火光猛烈，别说两具尸体，就连近旁埋葬杨娘子的土坟，都烧没了，据老敛尸人声称，当时鬼门重开，百鬼现身，他被‘黑白无常’扔到了岗下，然后火势就起来了。”
史弥远“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这就有意思了，此事暂放，先说说昨晚童统在北瓦的夜审吧。”
云朗将刚从县衙师爷处打听来的审案经过复述了一遍，懊恼道：“属下查到杨娘子是秦时月的戏迷，便买通了那个吃软饭的卓伦，设下此局，假冒‘秦时月’去引诱杨娘子，幸亏当时虽简单化妆成他的模样，但没找到淡黄色戏服，将就穿了一件款式相近月白色的，才令秦时月能洗脱嫌疑，没真成‘替罪羊’。”
史弥远冷哼一声：“秦时月只是个小人物，入罪与否无关紧要，沂王府的赵郡主可就不同了，本相倒要看看，郭云麒怎样帮她脱罪！”
纪家桥，郭家小院的西屋中。
“赵泠？”郭蝈儿盘膝坐于床榻上，淡然道，“她现在日子过得挺好啊，虽然被软禁着，但毕竟住在沂王府，生活质量一点没下降，周围又有那么多官兵巡逻守卫，谁想加害都难。”
八宝颇为惊异：“这话啥意思，不打算给郡主洗冤了？可之前你还……”
郭蝈儿一摆手，笃定道：“再过一个多月，宋宁宗便要驾崩，史弥远矫诏拥立赵与莒登基，赵贵和被贬为济王，出居湖州，接着是霅川之变……待得大局已定，杨娘子就可‘死而复生’了，史弥远看在杨家从龙有功的份上，必定不会再为难她，赵泠的嫌疑自然也就消除了！”
八宝又追问道：“那丁凌和胡岩咋办？史弥远不可能也放过他们。”
郭蝈儿起身下地，蹬鞋穿衣：“走吧，去探探他俩口风，可愿意听从咱们的指挥。”
八宝微微一笑：“我还真佩服你，短短时间内，便将‘救王’大计筹谋有成。”
两人出了自家院子，穿过小巷，来到元宝街尾的至尊赌坊对面，敲开了烈火帮小宅的院门，为便于“管理”，丁凌、胡岩也由北桥老钉头家被转移到了这里。
虽然熊三不在场，但杨娘子和丁、胡二人已对郭蝈儿十分信赖，听他说还须再藏匿隐忍数月，鬼节发生的这两桩“诡事”方能真正尘埃落定，三人心中即使疑惑，也都未出言反对。
郭蝈儿当然不会在此时泄露史弥远“造王”的惊天之举，只是很隐晦地问丁凌和胡岩，若今后只能远离临安、漂泊天涯，他们是否舍得？
丁凌经过这场生死大难，已淡薄了功名利禄之心，胡岩更是怕牵累家人，均表示甘愿“服从安排”。
郭蝈儿和八宝离开了小宅，这条僻静长街上，唯一热闹的去处——至尊赌坊，还没开门“营业”，四周一片冷落。
起风了，刮得尘土和树叶漫天飞舞，他俩相视一笑，肩头却愈加沉重：穿越以来将要面对的最大危机，已渐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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