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狐假虎威

    聪明的乔招娣在家继续狐假虎威。
    她故意拿大，不仅什么事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占着一个套房，让赵富贵安排塾师专门伺候。把几本有慧明签字的经书，高高的供在正厅，摆着香案，开课前还沐浴更衣。
    自己的房间任何人不许进来，哪怕就是赵富贵，也需她同意。唯有一个人，那就是赵颖，赵颖也喜欢缠着她：“小嫂子，你看的什么书，教教我好吗？”
    “是道经，以后我教你。”
    “你也想跟哥哥一样，去做道士吗？”
    “是呀。”
    “你去的一定是一柱观吧，听说那里可好玩嘞。邻居一个小哥哥去过，里面桃李满园，还有飞禽走兽。”
    “那是一个花花世界，我会经常带你去玩。”
    家里人被她弄得一惊一乍，赵大财主信奉这个，来她的房间也先通报，拜这几本书。乔招娣连家主都不屑：“父不进子房，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赵大财主小心翼翼地：“儿，儿媳妇，你真的受箓慧明大师？那么，我，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乔招娣一口拒绝：“你想见她自己找去，问我干什么？可以呀，你家不是有钱吗，有钱做一场法事。不过，皇家的法事都请不动她，你恐怕也够呛。”
    “那是，天生圣人，一般人岂能见着。听说人家给梁王爷瞧病，连面都不屑见，隔空把脉，身在九曲池一柱观，就能号出远在皇宫的病人脉象，知道是什么病。竟然药都懒得使用，请一道神符，就保了人一条命。”
    “你还有事吗，快一点，我要讲经说法呢？”
    “没事，没事，就来问候一声。”
    赵大财主不以乔招娣拒绝引见而不高兴，认为是自己不够格，反以她能高攀上慧明为荣，一大家心甘情愿地伺候着。赵富贵不服气：“见她，那还不容易？那一天在九曲池，我就远远地见过，那仪容风度，看上去真像一尊神。老爷子，你要见她干什么？”
    老子说：“找靠山呀！你报考老君庙，多少天下来没一点动静，有人看到马长龙家，晚上拖了一车财宝进城。难得招娣拜上这么高的师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请动她也能帮你一把。”
    “用不着！那一天考核过后，我去见了老君庙的当家人静慈，说到表哥赵殷衡是宣徽院副使。宣徽院也管僧道院，她敢收我的礼，敢不给老赵的面子？”
    “你提到了赵殷衡？”
    “是呀。”
    “师太怎么说？”
    “她说，好说好说。”
    “那这就是答应你了？是这个道理，钱大不如权大！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得去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我根本就不想做道士，没面子。”
    “混话，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咱家乡下庄园邻近的李大财主，他家不是很有钱吗，将军们才不管你有钱没钱，打仗需要人，人越多越好，一根绳捆去两个儿子。现在一个战死，尸体都没找着，一个断了一条腿，死人堆里爬到家，又吓成了傻子。”
    “那些经书，我一看就头疼。还有，家里这么些女人，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又胡说，你就不如乔招娣聪明，谁让你离家出家了？只要权钱到位，拿到箓籍，批你一个在家出家，大不了每年多缴观里几个钱。既保了命，又老婆孩子一炕头，多好。”
    “既然您老这么说，我就去一柱观问问，看老赵的人情，静慈师太领不领？”
    “快去，她要是不领情，咱就得跑一趟汴梁，当面请赵殷衡。”
    赵富贵就去了九曲池。
    大门他进不去，一个看门的说：“你是来问入道的事吧，恐怕结果没出来呢，听说还要报汴梁去审批。”
    另一个说：“不，结果早出来了，被录取的人都已经受了法戒。小子，再等下一回吧。”
    赵富贵只有离开，听得两人在背后嘀咕：“这家伙一定是礼没送足，空手夺刀。”
    “就是，人越有钱越扣门。”
    他心里暗暗吃惊：“不好，我可能被这个老贼婆懵了。”
    回去告诉父亲，赵大财主也后悔：“是我们托大了，谁不见菩萨肯烧香？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东京。”
    儿子说：“我去马长龙家问问，看他入籍了没有。”
    “也好，打听清楚了，明天见赵殷衡好说话。酒坊里没原料，你顺便带几个雇工，去乡下庄园运点高粱回来。”
    “好的。”
    乔招娣这时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知道慧明的良苦用心，更相信这个女子不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想到曾经受过的磨难，望着窗户外背着酒糟，还被监工殴打的男女雇工，就更加刻苦地诵读着这些佶屈聱牙的经文。
    一个人踉踉跄跄跑进院子：“老东家，大事不好了，大少爷被抓了兵。”
    赵大财主跑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在回来的路上，遇上许多的兵，前面看不见队伍的头，后面看不见队伍的尾。他们是朝北方去的，几乎见人就抓，哦，不是，只要见到有腿的就抓。”
    大家都来围上来听，一个手拿皮鞭，监工模样男人，骂着报信的人：“胡说什么，有腿的就抓？抓猪马牛羊可以杀了吃，抓人可以当兵打仗，难道三岁小孩也抓！”
    “是啊，抓了当军粮吃。过去黄巢造反，不就是吃人肉？”
    赵大财主骂那个问话人：“那么多废话，问我儿子的事呢。”那人解释着：“我儿子就三岁，不要也被当兵的吃了！老东家，他这一说好可怕的，我想回家去看看。”
    赵大财主不听他的，催促报信人：“你快说。”
    报信人就继续说：“当兵的除了抓大少爷，其他几个押车的，也都抓了绑起。大少爷说，我是道家，不被抓兵的，兵们就说，你拿籍箓来看。”
    “后来呢。”
    “后来就是，他拿不出，被抓走了。”
    “那几车粮食呢。”
    “还问粮食？我要不是跑得快，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一个兵追不上，放了一箭。看看，你看看，几乎把我的脊梁骨打穿。”
    赵大财主不看他的脊梁骨：“粮食车马也就罢了，我儿子要紧。你知不知道，领兵的是哪一位大将，他们是驻扎在附近呢，还是要到哪里去？”
    “我快跑到城门口，才敢向人打听。这个将军来头太大，是武宁节度使杨师厚，刚在汉江打了大胜仗，又要出兵河北打沧州。”
    乔招娣也出来了：“老爷子，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去找人救呀，大军明天就得过黄河了。”
    “我去，我去，现在连夜去东京，让赵殷衡向梁王爷要一道诏书。我儿子虽然没有入籍，也已经报名在册，属于道门中人，朝廷有旨是不被征兵的。儿，儿媳妇，这么说行吗？”
    “只能这样了。”
    赵大财主最后问乔招娣这句话，是有目的的，因为这个赵殷衡，可以说就是乔招娣的前夫。赵殷衡不是故意抛弃乔招娣，是因为害怕河东狮吼，所以两个人的感情依旧存在，有她一句话，或者比自己千言万语更管用。洛阳到汴梁四百多里路，赵大财主救子心切，一夜就赶到赵府。
    这里出现一个新的人物，赵殷衡。
    赵殷衡，唐末朱温部将，本姓孔名循，原为朱温家乳母养子，冒姓赵。因为赵大财主与这个养母是本家，母子俩没得势时，得过赵家的恩惠，名义上就是亲戚。
    赵殷衡对他还算客气：“阿舅，你怎么来了？”
    “殷衡，出大事了。”
    “我现在不叫赵殷衡，已经恢复原姓名，还叫孔循。当初穷困，凭着干妈在梁王府当差，跟她的姓氏风光。现在有身份，有地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好，好，孔循就孔循。不过，叫赵殷衡，我就觉得亲。你娘虽然不是我亲妹子，你说，咱们是不就像一家人。”
    “先说事，先说事。”
    “殷衡，哦，不，孔循外甥。你表兄弟富贵被人抓了兵，请你救命来了。”
    “谁这么大胆，敢抓我的人？”
    “听说是杨师厚的军队。”
    “乖乖，这个人现在正当旺，是梁王手下第一大将军。不好说话，不好说话。”
    “外甥啊，请你去求求梁王爷吧。上了战场，你表弟不被战死也得负伤，瘸腿瞎眼的，你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你不知道，梁王这个人，是个不顾情面的泼徒歹汉。为了夺取天下，自己做上皇帝，就是把他亲老子送去打仗，眉头都不皱一下，何况你我？阿舅，这就怨你了，怎么不给富贵报一个僧道度牒，谁都知道这是躲兵役的护身符？”
    赵大财主一脸的懊恼相：“嗨，不说这话不来气，怎么没弄呀！个把月前，一柱观的慧明师姑替老君庙说情，枢密使蒋玄晖批准增人，我让富贵去报了名。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是这里没批下来，还是洛阳就没报，否则哪有如此大难？”
    “这事我知道，宣徽院报给柳司空，柳璨哪问这些事，报上来就是做做样子。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九寺都在洛阳，送咨文的来时说，名额早批了。你说的没错，就是蒋玄晖当家，副本我这里有，拿给你看看。”
    赵殷衡说着，拿了一个文本来：“你看，你看，上面根本就没有赵富贵这个名字。”
    赵大财主一下瘫倒在地：“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富贵在考核后，亲自向他们报出你的大号，当权的大官蒋玄晖，听说与你一个衙门。外甥你说，哪怕你的官没有他大，毕竟同事一场，不给我们情面也就罢了，我们是什么人，小民百姓一个。可你不同，与他也就肩上肩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人不打脸是不？”
    说着就哭了起来，老泪滂沱地：“谁知道，他认钱不认人，送了我儿一条命。我的儿呀！”
    赵大财主说的，赵富贵狐假虎威报赵殷衡官号，当时是向静慈，不是向蒋玄晖。至于静慈事后有没有对蒋玄晖说过，是不是冤枉了蒋玄晖，没有证据。老头是人慌误事记错了呢，还是请将不如激将，有意激将赵殷衡？
    赵殷衡却却被激怒了。
    他了解这爷儿俩，从来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没事都会扛他的招牌，何况有事。
    “好你个姓蒋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敲竹杠敲到我的头上了。阿舅不要哭，等一下，我去请见梁王爷。”
    赵大财主继续激：“好外甥，为难你了。不要让蒋大人知道呀，人家官比你大，会连累自己的。”
    “我怕他？格龟孙子！”
    赵殷衡说了就走，走出门又回头问一句：“你来我这里，招娣知道不？”
    赵大财主急忙回答：“当然。”
    为了儿子的性命，顾不得许多，还补上一句假话：“就是她让我来找你的，说你为人重情重义，定当救苦救难。”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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