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生

    鹿诗诗牵着周临深的手，哪怕当着老爷子的面也没松开。
    周临深任由她的牵扯，整张脸故作严肃，也遮掩不住那浓浓的笑容。
    “哼。”老爷子看见了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手，没好气冷哼了一声。
    若是平时，鹿诗诗也就战战兢兢松了手，可今日不同。
    “爷爷，您嗓子不好呀？”
    她故作不解，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继续追问：
    “是不是感冒了？”
    也不等老爷子作答，就自顾自说着：
    “年纪大的人可不能学那小年轻的没个轻重，您昨晚又没好好睡觉，张叔都告诉我了。”
    明明是老爷子看不惯她牵手的举动，到头来反倒成了鹿诗诗不满老爷子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偏偏她说的又很有道理，老爷子不快归不快，到底不曾叱责孙女儿的这份关心。
    老爷子瞪了鹿诗诗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鹿诗诗也识趣地闭了嘴，适当的表达不满是一种关心，若是过了反而惹老爷子厌恶。
    老爷子懒得看她，将目光投向周临深。
    这几个月，有关周临深和鹿诗诗之间发生的事，老爷子也有所耳闻。因着欧院长的关系，老爷子对周临深的能力也有几分信服。
    平心而论，他不反对鹿诗诗与周临深交往。可作为鹿氏的继承人，鹿诗诗若是选择这条路，注定她要付出许多辛苦。
    年轻人自以为爱情和面包可以兼得，可这世上无奈的事太多，为了一个而放弃另一个的人比比皆是，老爷子不希望鹿诗诗后悔。
    周临深觉察到老爷子的打量，他不站得笔直，好像这样便可以得到老爷子的喜爱。
    肋骨下方隐隐传来些许疼痛，周临深也毫不动摇，非要让自己看上去威猛十足，足以与鹿诗诗相配。
    他今日还特意配了领带，整个人西装笔挺，很是板正。像那些商业精英一样，处处得体。
    可无论他怎么遮掩，那消瘦的面容却无法遮盖。周临深瘦了，本就不胖的他一旦瘦了整个人的气质更为清冷。就像鹿诗诗说的那样，现在的周临深生人勿近。
    他的眼底虽然掩饰的很好，架不住老爷子眼光毒辣，轻易就看穿了周临深眼底之下的疲惫。
    疲惫之中又带着一抹光亮，这光亮足以让他整个眼睛都透着光彩，恍若新生。
    “不是受伤了？坐吧。”
    老爷子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更何况，周临深还是为了救鹿诗诗而受伤。
    “谢谢，爷爷。”
    周临深从善如流坐了下来，那声“爷爷”叫得尤为顺口。
    鹿诗诗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那姿态就好像分不开似的，腻腻歪歪。
    女大不由娘，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和她计较。不过对于周临深，老爷子就没有那么和蔼了。
    “周医生，我很感谢你救了诗诗。作为回报，鹿家会无偿支持你到国外深造。”
    老爷子的感谢简单粗暴，周临深救了鹿诗诗，他就送周临深一个光明前程。
    “爷爷！”
    鹿诗诗当即跳了起来，老爷子这样说，不就是让周临深拿救命之恩换前程吗？
    太无耻了！
    周临深按住想要暴走的鹿诗诗，他这个人一向善于伪装，哪怕心中做着天人交割，表面也总是云淡风轻。
    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其实对有关鹿诗诗的事格外在意。
    老爷子的话简单明了，周临深不是听不明白。事在人为，周临深不觉得这是解决不了的事。
    他冲老爷子笑得坦然，镇定自若回复着：
    “很感谢您的认可，现在国内的治疗环境逐步改善，我的专业到国外深造的意义不大，在欧院长手下更能得到历练。”
    他婉言谢绝了老爷子的提议，那副温和样貌比赵家俩兄弟更为得体。
    只是可惜，他身后没有强大的家世。若他与鹿诗诗结婚，随着年纪的增大，这种劣势会越发明显，鹿诗诗需要付出比联姻百倍的努力，才能将鹿氏做大做强。
    老爷子看不上的不是周临深这个人，而是他不想让鹿诗诗那么辛苦。可想到还在精神病院的小女儿，老爷子终是不敢强硬对待，生怕重蹈覆辙。
    “你想得到什么？”
    老爷子的声音像在引导，但更像在引诱。如同潘多拉的宝盒，诱惑着上前打开，却不管后路。
    “你救了诗诗两次，鹿家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对你提供帮助。”
    鹿家的帮助本没有错，老爷子在这个时候提及，却好像是周临深故意冲着鹿家的帮助而来一样。
    周临深想得到什么？
    鹿诗诗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默默有些担忧。以她对老爷子的了解，爷爷并不希望周临深利用这件事要求什么。
    周临深除了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老爷子不太满意的孙女婿人选。若是周临深利用这件事达成自己的目的，那这场救命之恩也就还完了，她与周临深别想再有未来。
    若是周临深不利用这件事达成自己的目的，老爷子又会觉得他不堪重用，连救命之恩都能舍弃，还有什么舍弃不了的？
    虽然很没有道理，但到了老爷子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道理可言。他说的话，就是道理。
    鹿诗诗想提醒周临深，又无从开口。无论他选择与否，老爷子都有应对的方案。就好像是故意挖了个坑摆在那里，等着周临深去跳。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鹿诗诗想要劝阻周临深往坑里跳的想法，周临深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救诗诗不是因为想得到鹿家的帮助，如果您真想帮我，那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要说……
    “什么事？”老爷子默默瞥了眼鹿诗诗，那眼神暗含警告，眼下的形势已经不是鹿诗诗能阻止了的。
    她不开口，老爷子还留存一份善念。她若开口，只能火上浇油，无论周临深做出怎样的回答，都让老爷子难以释怀。
    鹿诗诗正是抉择两难，周临深却好像毫无知觉，认真跳进了老爷子预备的坑内。
    “到医院做手术，由我主刀。”
    由……
    嗯？
    鹿诗诗和鹿老爷子都愣了一下，他们压根没想到周临深提出的要求居然是这个。
    他既没有拒绝老爷子的提议，也没有跳进老爷子预设的坑内，他竟是避开了这份目的强烈的试探。
    老爷子腿上的病症，鹿诗诗也了解一些，早些年老爷子动过一次手术，腿原本是好好的。可随着年纪的增大，以前没有显露出来的问题也逐步显露。
    老爷子从不得不倚靠拐杖走路，连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长此以往，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人的年纪大了，身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鹿老爷子不想进行手术，除了做手术的风险外，也没有他值得信任的主刀医生。
    曾经的欧院长已经老了，他的身体和精力都无法应对精密手术。
    如今周临深提及这件事，还说他来主刀，他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临深还是那副淡定模样，无论老爷子认可他，还是不认可他，他都是波澜不惊，好像没什么事能够将他阻挡。可他明明对鹿诗诗十分上心，上心到连她的家人都关怀到了。
    “我看过您的CT片子。您的腿部组织已经开始坏死，若不尽早手术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现在做手术虽然有极大的风险，却是最后治疗的机会。”
    老爷子的年龄很大，同样的一台手术，年轻人和年长者做起来肯定也是不同。保守治疗固然能够缓解病症的蔓延，却不过温水煮青蛙，早晚有一日病症会加重到无法治疗的地步。
    站在医生的角度，周临深介意老爷子尽早进行手术。而且，他还把救命之恩用上了，老爷子同意了手术，便是报答了他的恩情。
    他用自己的恩情，为老爷子做嫁衣，这份坦诚又实际的阳谋，便是老爷子也无从拒绝，更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见周临深上下打量，毫无顾忌。
    老爷子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往往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
    周临深在老爷子眼中不算聪明的人，却是一个真诚的人。
    将聪明与真诚放到两边，老爷子更倾向于后者。
    而且，周临深点到了他最为关心，也最为无力的问题。
    “你主刀？”老爷子严肃之下带着讥讽：
    “你可知道，就连你们欧院长都不敢开这个口吗？”
    若是欧院长能够年轻十岁，老爷子这台手术非让他做主刀。可欧院长和老爷子一样，他们都老了，这是年轻人的世界，他们这些老旧的部件需要更替。
    周临深居然能说出由他主刀这句话，无疑让无助的老爷子看到了生机。这份生机难得可贵，就好像周临深这个人一样，难得可贵。
    “我知道。”周临深面不改色，哪怕被质疑，被嘲讽，他依旧不改初心。
    “我研究过许多与您类似的病例，今年也做过十台相类似的手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够完成手术。当然，这些您都可以向欧院长了解。”
    作为医学院的高材生、欧院长的得意门生，周临深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与能力，他敢开这个口，便把握很大。
    可他敢开这个口，也得最好最坏的打算。
    “你知道这些……那你知道，若是手术不成功，鹿家是不会接受你和诗诗的婚事？”老爷子把丑话说在前头，周临深想要把他的前程赌在这件事上，那老爷子也和他公平交易。
    手术成功，一切好说。
    手术失败，一切免谈。
    “婚事？”鹿诗诗听得一头雾水，老爷子不是在和周临深谈手术的事吗，怎么还牵扯到了婚事？
    她和周临深还没到结婚的地步吧？
    周临深轻轻捏了下鹿诗诗的手掌，以作安抚，也是放松鹿诗诗对结婚一事的警惕。
    他们在老爷子面前牵手这么久，老爷子早已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不结婚，很难收场。
    也只有鹿诗诗才会以为他们还能像没出校园的学生，可以将恋爱谈到天荒地老。
    这是属于老爷子与周临深的默契，连鹿诗诗都得靠边站。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周临深的目光更坚定了，既然老爷子把这当作一场考验，他愿意接受。
    老爷子眉头一挑，“那你还要为我进行手术？”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但这件事于周临深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的。他满可以直接和老爷子说明他对鹿诗诗的心意，他更可以用救命之恩换一场姻缘。
    这些都是老爷子提前想到的。
    可周临深宁可自己受罪，也要让他与鹿诗诗的感情简简单单，纯纯净净。
    在这一点上，老爷子是看好周临深的。
    “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想救治每一个病人。您的手术，我的把握很大，我愿意尝试。”
    周临深此刻不仅仅是等待检阅的未来孙女婿，他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一个为病人负责任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爷爷，你可不能这样欺负人。周医生愿意为您进行手术，乃是医者仁心，你怎么能用手术的成功与否来威胁他？”
    鹿诗诗终于看不下去，站了出来。
    老爷子未免有点太过欺负老实人，周医生哪里不好？老爷子看上的赵家人，能为他做手术吗？
    鹿诗诗把不悦写在脸上，哪怕她已经成为了鹿氏的接班人，这副自小养成的性子还是没改多少。
    老爷子看都不想看她，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真想把鹿诗诗赶出去。
    “周医生都没反对，你着什么急？”
    老爷子不以为意。
    鹿诗诗更生气了，“他那是没反对吗？他哪敢反对？”
    若是反对了，是不是就连这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鹿诗诗怎么会不明白？
    周临深以自己做饵，以老爷子的身体做辅，来了一场请君入瓮的戏。
    为了身体着想，老爷子会有极大的可能性答应他。接下来，就是周临深发挥的时候了。
    可这样，也让周临深承受了巨大压力。他把本该有她承受的压力，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喜欢撩起小哥哥的白大褂请大家收藏：(663d.com)撩起小哥哥的白大褂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