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第二次见到颜夫人，是在学校的周年庆典上。颜星语比他大了八岁，按理说他们在学校不会有任何交集，可周年庆典促成了他们的相遇。
    那一天，颜淮再一次见到了漂亮的颜夫人，她正满脸笑容为身边的年轻女人系好帽子上的绳子。那满脸的温柔，是颜淮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不知是离家太久，还是颜夫人的神情太多温和，他没忍住走过去打了一个招呼。
    值得庆幸的是，颜夫人没有认出他，他成功地成为了她们的向导。
    一路相伴，他越发想要靠近颜夫人，不因其他，只因她身上有母亲的气息。
    他很轻易就获得了颜夫人的好感，更让颜夫人破例邀请他一块用餐。他正要答应，却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
    那个把他带进了学校的男人。
    他当时很慌乱，生怕那个男人会把他的身份公布，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后来的日子，他时常想起颜夫人，想起她身边照料的年轻女人。他知道，那才是颜家名副其实的婚生子。而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那一日，他被老头叫到了家里，他很欢喜又很担忧。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的存在于颜夫人而言是多么大的伤害。他痛恨自己的出身，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颜夫人。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颜夫人，不再是想念中温柔的模样，而是记忆中疯狂的姿态。
    颜夫人举着一把刀要杀了老头，被他眼疾手快摁住了。他不是怕老头受到伤害，而是怕伤到了颜夫人。
    颜家容不得一个疯女人，他把颜夫人带去了自己的小窝。很快，那个被颜夫人照顾的年轻女人也来了。颜淮知道，她叫颜星语，是他的姐姐。
    后来，他从颜星语口中得知了颜夫人这个样子的原因。
    老头有太多的私生子，而颜夫人对他情根深种，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两个人从刚开始的争吵到后面的互相伤害，颜夫人受不了这等刺激，性子也变得癫狂。
    她其他时候都好，只是不能看到任何一个私生子的出现。
    而她的两次发病，都是因为颜淮的出现。
    颜淮害怕了，他害怕清醒后的颜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会再度发作。
    他没敢告诉颜星语，他是从颜家带走的颜夫人。只说他是从路边将她捡回，查找手机通讯录才找到了颜星语的联络方式。
    颜星语带走了颜夫人，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房子内。从那以后，颜淮时常去探望颜夫人，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密，甚至到了颜星语都会嫉妒的地步。
    可说是嫉妒，颜星语每每提及时却总是笑着说嫉妒。她还曾和颜淮表示，她很希望能有个弟弟。
    颜淮知道这句话的含义，这表达颜家将会认可他的身份。
    他却怕了。
    他害怕颜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害怕如今这个整日展露笑颜的温柔女人再变回那个疯婆子。
    颜淮始终不曾回应这件事，直到那年颜夫人病危住院，他才知道颜夫人从始至终就知道他的身份。
    一个常年饱受精神折磨的女人，她的身体非常脆弱，一场小小的感冒，在她的不配合下也变得凶险。
    颜星语从学校赶回来，彼时她已经逐步开始接手YK，那些个私生子从未逾越过长女的身份。颜夫人握着颜淮的手，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回忆。
    颜淮的手脚冰凉，那些被他特意掩埋的时光全都暴露了出来。他这才知道，颜夫人是那样的温柔，她顾全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将这些秘密牢牢守住。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你愿意喊我一声妈妈吗？”
    躺在病床的颜夫人难得还保持着清醒，她那般脆弱又那般美丽，苍白的面容下浮起的一丝笑意足以温暖颜淮那空洞的心灵。
    “妈，妈妈。”
    颜淮哭着叫了出来，这声称呼，他不知道期盼了多久。
    当时的他，更不知道被颜夫人认可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后来啊，颜夫人终究没能逃过死亡的威胁，对于她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死亡于她而言或许也是种解脱。她不必再接触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不必周旋于各个私生子之中，不得安眠。
    后来的后来，他被老头承认了身份，被记在了颜夫人的名下。他一跃成为了颜家合法的继承人。
    如果不是颜星语告诉他，颜夫人只所以会认可他的身份，是因为老头的逼迫，是老头用颜星语进入YK为诱饵，迫使颜夫人从众多私生子中选择一个记在自己名下。
    如果不是这些话，颜淮记忆中的颜夫人或许还是那般温柔。
    那个女人说完这些话后，转头出了国。什么YK，什么私生子，什么弟弟，让他们自己折腾吧，她再不奉陪。
    正因她离开了，颜淮才觉得，兴许颜夫人对他有过温柔，不单单是因为老头子的逼迫，或许还有他这张与老头年轻时有着八分相像的脸。
    他真傻，他和老头子长得这么像，颜夫人不可能不去调查他的身份。
    年少的他傻得天真，正是这份天真才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机遇。
    “我的故事说完了。”
    颜淮好整以暇地盯着鹿语慈，这些颜家秘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他却告诉了鹿语慈。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颜淮咄咄逼近，他的眼神带着玩味，口吻更是漫不经心。两厢加在一处，却散发着特殊的诱惑。
    “知道这些事的人都被颜家封了口。”
    他单手撑着桌子边缘，居高临下将鹿语慈圈于自己怀中，带着隐隐的压迫。
    鹿语慈抬眸看他，也不用伪装，直接道出他的目的。
    “你想威胁我？”
    用颜家的秘密来威胁她？
    鹿语慈从来不是受威胁的人，敌强她强，敌弱她也强，对待威胁自己的人，鹿语慈不会心慈手软。
    “语慈。”
    颜淮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不是姐姐的称呼，而是换了一种更温柔的方式。
    原本的狠厉忽然变得脆弱，嘴角漫不经心的笑也变得苦涩。
    “比起威胁，我更希望你能心甘情愿让我留在你身边。”
    微微上挑的眉角，本该意气风发，而今却拉耷下来，可怜又无助。
    面对一个狠厉的颜淮，鹿语慈可以毫不犹豫进行回击。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本能，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到她。
    可面对一个柔弱的颜淮，鹿语慈准备的回击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她忽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她的确不适合处理这种亲密的关系。
    “不早了，我该去公司了。”
    鹿语慈以为这样就逃离颜淮的周身，颜淮也不逼她，只道：
    “我送你。”
    昨夜是颜淮送鹿语慈回来的，没了姜秘书的接送，颜淮成个极好的选择。其实鹿语慈也可以打车的，她罕见地忘了这件事，任由颜淮送她上班。
    幸好，一路上颜淮再没有其他举动，鹿语慈也便心安理得忽略了他之前的请求。
    ……
    鹿语慈以为颜淮没有钥匙就进不了家门，接下来的日子，他总能恰到好处赶在她下班之前接送她上下班，也就自然而然随她进了家里。
    颜淮很会拿捏分寸，除了第一晚之后，他再也没有与她同床。按照颜淮的说法，他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在这个基础上，他对鹿语慈并没其他非分之想。
    没有非分之想？
    他敢说这句话，鹿语慈都不敢相信。
    她依旧防备着颜淮，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份对他的依赖。
    颜淮的频繁出现终于让邻居家的奶奶产生了警觉，邻居奶奶寻了个机会问鹿语慈：
    “语慈，最近有个小伙子经常上你家，是谁呀？”
    奶奶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无论多大年纪的人，总少不了八卦的之欲。
    鹿语慈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笑着回应：
    “是我同事，来给我送文件的。”
    姜秘书总会来给鹿语慈送文件，此事邻居奶奶也见怪不怪，再多一个人来送文件，怎么也不算特殊。
    邻居奶奶这才恍然，“我说呢，怎么最近都见不到姜秘书？”
    姜秘书和鹿语慈这对金童玉女，以前被邻居奶奶关注了很久，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特殊。
    老奶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什么眼神，她清清楚楚。姜秘书看鹿语慈那眼神，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可这么多年，鹿语慈与姜秘书之间也没有进展，老太太都快放弃希望了。在这个时间忽然发现送文件的秘书换了个人，可让老太太的八卦欲再度提升。
    “姜秘书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送文件这种小事交给别人就好。”
    鹿语慈沉着应对，又寒暄了几句，成功打消了老奶奶的拉郎配。
    回到家中，颜淮罕见地没有出现。鹿语慈从傍晚等到深夜，不知不觉中，她这些日子都没再加班，总是下了班就回家。
    可今天，家中却没人等候。
    鹿语慈等到了晚上十点，颜淮依旧没有出现，她终于等不了给颜淮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儿？”
    鹿语慈努力劝服自己，不是她想打这个电话，而是说好了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出现，是颜淮不守约，她只是尽到提醒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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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