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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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7章
    “不可能!我娘家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说我也没听说过谁去济康郡当郡守了。”
    永平郡王从梦中苏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妃。其实,他私心也觉得这事儿跟王妃的娘家人没什么关系, 姓蒋又如何?九州大地里姓蒋之人何其多, 又不是说一个姓氏就必须是一家人。
    当然, 最重要的是,他先前从未听说过济康郡那头跟侯府有所关联。
    果不其然,王妃听了此事之后, 立刻矢口否认。
    否认之后没多久,她又问道:“您再把老太太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记得, 最好是要一字不差。”
    王爷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心说你以为这会儿老太太还活着啊?聆讯的时候,身为儿子的他肯定是全神贯注听着的。可问题是,老太太死了好多年了, 虽说给他托了梦,可梦里的事情……
    不一定能记得住啊!
    就连方才, 王爷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但并非一字不漏的,更像是复述了老太太的大概意思。
    又努力回想了一番后, 王爷道:“我记得老太太是说……济康郡的蒋郡守疑似打着蒋氏族人的名义干坏事……”
    “疑似???”
    王爷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梦中的情形,最终点了点头:“对, 老太太是这么说的, 她没肯定说是蒋家的人, 但说打着蒋氏的名义干坏事。”
    “我要回一趟侯府。”王妃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她太了解老太太了, 兴许在各种小事儿上, 老太太时常会作天作地, 像吃食口味、茶的冷热等等。可一旦真的遇上了大事儿,老太太绝对比任何人都正经。
    尤其,老太太人都没了,活人会张嘴编谎话骗人,死人也会吗?
    ——会啊,咋不会啊!就算别的死人不会,你家老太太就是会啊!
    全然被蒙在鼓里的王妃,很快就收拾收拾回了娘家。
    王妃蒋氏出身侯府,却并非是当初跟先帝打天下的草根勋贵,而是原就属于传承数百年的大世族。
    前朝的覆灭原因很复杂,并不是完全因为皇帝昏庸无道,事实上前朝末代皇帝还算是少有的明君,他用短暂的一生阐述了一个道理。
    无力回天。
    也因此,在先帝建立新朝之初,世家大族并不是全部选择拥护的,除却那些类似于永平老王爷这类起义造反之人,更多的世家大族还是处于观望状态。
    偏生,世家权势滔天,若铁了心跟新朝为敌,即便先帝有把握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也将会是一场惨胜,甚至两败俱伤,给这个原就风雨飘摇的国家带来更大的灾祸。
    权衡之下,先帝选择了妥协,将世家大族中,权势最盛的选出八家,册封为异姓侯。又将那些跟随他打天下的忠心耿耿的老臣之中,择了最能耐的四人,赐封为了异姓王。
    四位异姓郡王,八个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侯府,让这个国家停止了战乱,即便可能会埋下隐患,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妃蒋氏便是侯府千金,勋贵联姻也是让局势稳固最好的法子。
    时至今日,朝廷已经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世家大族更看重的是传承,目前尚未看出当今对世家的不满,事实上好些人家都将精心教养的嫡女送入宫中,为的就是能长久的保持平衡。
    八大世家之中,蒋氏一族还不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中不溜丢的实力。为首的丁家才是真正的大世族,到如今已经传承了近千年光阴,横跨四个朝代,还经历了最为混乱的小国纷争,至今仍屹立不倒。
    说白了,比起争王争霸建功立业,那些世家大族更希望自家能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管他谁当皇帝,都动不得他们的基业。
    ……这也是为什么王妃蒋氏一听王爷说的情况,就一口咬定绝非自家所为。
    没那个必要的,蒋氏一族既不缺钱财,也不缺名声,即便族中子弟也有不少选择出仕的,更多的却是为了历练,而非真正的为国效忠、为民请命。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某些私欲,枉顾一郡百姓的性命。
    可既然老太太都托梦警醒了,王妃肯定是要回娘家询问一二的。不光她回了一趟娘家,王爷之后又唤来了世子刘修,问他先前是否有查过济康郡的事儿。
    世子刘修面露诧异。
    “去年乡试前后,确实有人传了消息入南陵郡,大意是济康郡连续两三年收成不佳,但郡守大人为了自己的任期考绩,隐瞒不报。”
    “不过,这事儿已经被证明了是假消息。就连刘侾的舅舅孟翰林,作为济康郡的乡试主考官,也遭人暗中打听过,都证明济康郡一切都好,并无任何异常。”
    “难道此事又有下文了?”
    王爷一脸的凝重,其实直到如今,整个永平王府内,知晓老太太时常托梦,且灵堂供桌上的供品偶尔会消失的人,仅有王爷王妃并二房夫妻。
    哪怕是身为世子的刘修,最多也就是知晓自家供奉给祖先的供品奇奇怪怪的,可联想到老太太生前就是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作,他只以为是老太太临终前安排了什么,便没有太往心里去。
    他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兴许在老魏家那些人看来,老太太上辈子的儿孙好生孝顺。但放在世子眼里,这真不算什么的。
    不就是每日都供奉最为新鲜的瓜果菜肴吗?是,供奉之后,那些东西基本上就是废了。可那又如何?
    他们府上的品阶爵位搁在这儿,哪个主子用饭不是十几二十道菜肴的?一年到头浪费的菜肴多了去了,一张供桌能摆多少东西?便是天天如此,又值当几个钱?
    在他的记忆中,最麻烦的当属全府上下誊抄书籍那回了,那确实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至于供奉猪油、半扇猪肉什么的……
    也就那样吧,反正只要老太太高兴就好,花几个钱不算啥。
    世子完全不知道,这些年里,他父母和二叔二婶都经历了什么,不过他迟早会知道的。
    王爷原先是觉得还不到时候,再一个,他总觉得老太太要是真想让世子知晓,那为啥不直接托梦呢?能给儿子们托梦,咋就不能给孙子托梦了?既然老太太没托梦,那就间接说明她不乐意?
    可那是以前了。
    眼下,王爷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儿子。
    这般想着,他便长叹一口气,语气沉痛的道:“修哥儿,你长大了。”
    世子:……
    老太太没了的前半年,他就急吼吼的娶了世子妃。虽说后来因为守孝的缘故,导致儿子出生晚了,可到了眼下,儿子都生了俩了,当然是长大了。
    好在,世子不是他那个熊孩子堂弟,作为一个孝顺懂事又知礼的好儿子,他只一脸淡然的看着他爹,耐心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吩咐。
    结果他爹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爷才带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右手握拳捶着胸口道:“老太太啊,自打老太太她没了以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王爷很大声的哽咽了一下:“老太太没了后,就经常给我和你二叔托梦。”
    世子很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并希望能寻找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来应对他那已经疯球了的爹。
    但最终,他宣告表情管理失败。
    “我知道老太太没了一事,对父亲您的打击相当之大,但人已经没了,咱们活着的人也应该往前看,相信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一直活在悲痛之中。”
    世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没办法理解他爹的痛苦,而是……
    好叭,他就是没办法理解。
    老太太刚没了的时候,作为曾经最受宠的那个孙子,世子也是痛哭流涕过的,包括那个熊孩子刘侾,差点儿没哭得厥过去。
    可这话要怎么说呢?
    时间能够带走一切悲伤。
    他家老太太不是刚走,也不是走了一两年,这忒么都已经八年了啊!!!
    如今,再想起老太太时,世子甚至都想不太起来老太太的音容笑貌了。反正悲痛是肯定没有的,最多也就是怀念,怀念他还是老太太心头肉、掌中宝的那些年。
    然后,世子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爹哭了。
    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世子不其然的想起了他那今年才两岁的小儿子,因为解不开鲁班锁而呜呜呜的哭了半天的情形。
    就那种特别荒谬的感觉,有一种自己生了个傻子的错觉。
    问题是,他当时起码还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傻就傻呗。毕竟他那熊孩子堂弟刘侾小时候,也不是没做过比这还傻的事儿。
    可眼下,犯傻的人是他老子。
    面对痛哭流涕的亲爹王爷,世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王爷又不傻,一眼就看穿了这个不孝子心中的想法,顿时大怒,非要让人去将刘二老爷喊来。
    也是凑巧,今个儿是休沐日,闲在家里骂儿子的刘二老爷很快就赶来了。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儿,事实上,除了最初几年老太太骂人是将哥俩捆绑在一起骂的,后来就变成了单独拎出他来骂,想要个啥玩意儿,也都是直接管他要的。
    不过,既然他大哥找他,那就说明情况相反?他昨晚并未做梦,他大哥做梦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二老爷来得很快,不想却看到了世子侄儿。
    刘二老爷拿眼去瞧他哥,询问怎么回事儿。
    “我告诉他,老太太时常托梦给我们兄弟二人,可他不信!”
    “呃……”这话听着是不太令人信服。
    迟疑了一下,刘二老爷并未选择实话实说,而是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王爷这才想起了正事儿。
    “济康郡那头只怕是真的出事了,郡守姓蒋,可能打着蒋氏族人的名号在任地大肆敛财,瞒报粮食歉收之事,眼下情况严重了,他还只想着自己的任期考绩……”王爷越说越生气,忽的想到老太太那句,油锅都给他烧热乎了,他突然又不生气了。
    当下,他转述了老太太的话,并着重强调了道:“老太太说了,她是跟阎王爷跟前的人打听的。”
    刘二老爷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阎王爷跟前还有人?那不得是鬼?”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这要是济康郡郡守真的是蒋氏一族的人,我还得带头揭穿这一切。还有,去年乡试那会儿,去济康郡当主考官的是你大舅子,要不是他说一切如常并无异处,朝廷早就派人去核查了!”
    “这个……”刘二老爷顿时紧张了起来。
    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眼下已经不清楚去年究竟是谁冒死送了消息来,又因为后续不曾再有消息传来,也没有其他间接证据证明济康郡出了事儿,因此被认为是有人诬陷官员。可如今再一想,只怕那头是出了大事儿,郡守不光是敛财瞒报消息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涉及到好多条人命。
    “查吧。”王爷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就算不给济康郡百姓一个交代,老太太都托梦了,咱们还能撂开手不管吗?”
    兴许将来,蒋郡守就是个下油锅的命,可那是阴间的惩罚,跟阳间无关。
    所以,该查的还得查,该怎么判就得怎么判。
    永平王府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再说还有蒋氏一族插手。
    王妃回了一趟娘家,却没问到真相,她父兄皆表示不知此事,又道不管对方是否是本家人,都会彻查到底。
    其实,财富这种事儿本来就是靠传承的,对于动辄就拥有着几百年家族史的世家而言,根本就不需要疯狂敛财,他们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今时随意收几件不错的玉器摆件、书画手迹,他日这些便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孤品。
    蒋郡守凉了。
    假如他是蒋氏一族的人,像这样世家大族的家法,比朝廷律法还要恐怖。
    倘若他不是……
    呵呵。
    **
    人在济康郡的蒋郡守全然不曾想到,他人还好端端的,在某些特定的人眼中,他已经没了。
    倒是杨冬燕,骂过倒霉儿子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再说回老家送粮食的几个后生们,这回到底快得很,只过了半个月,人就回来了。除了他们几个外,还带回了萝卜和土豆。
    杨冬燕还真是有段日子没见到这俩小的,她还记得当初刚借尸还魂清醒过来时,就常常领着小孙孙窝头出去瞎逛。那会儿,自家只有窝头这么唯一的孩子,倒是隔壁家人丁兴旺,一群小孩子成天咋咋呼呼的,看得她分外眼热。
    后来,因为老魏家逐渐起来了,哪怕那会儿杨冬燕还是很收敛的,可考虑到原先家里的底子太薄了,就算只得了不多的钱财,对比之前也好了很多。
    家底厚实了,就难免碰上眼红的人,像大姑姐魏阿荠那样,厚着脸皮跑上门来占便宜的,终究还是在少数。多半人都是虽眼红却不说什么,起码当面是不会说什么的,至于人家在背后如何嚼舌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反正,家里其他人并未受到影响,唯独窝头失去了以前的小伙伴,只有隔壁家的萝卜和土豆愿意跟他一起玩。
    仔细想想,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哟,瞧着都是大小伙子了!”杨冬燕啧啧两声。
    说起来好像去年窝头考上秀才后,她回了一趟老家,也见了不少人。可那会儿多忙呢,再说一共也没待几天。在加上隔壁家分家以后,萝卜和土豆他们家都分出去了,直接导致哪怕同在一个村子里,想要见面都不容易了。
    印象中,这俩都是小娃娃呢,转眼间就变成了半大少年郎。
    虽说这俩跟窝头是同一年生的,可兴许是因为窝头成天都所在屋里念书用功,看着要瘦弱一些,也更白净一些,通身都是书生气质。
    再看萝卜和土豆,那就是实打实的庄稼人家的娃儿,又黑又瘦的,倒是眼珠子又黑又亮的,瞧着精神头相当得足。
    对于杨冬燕而言,孩子们的变化是很大的,可反过来说,萝卜和土豆却不觉得杨冬燕有啥变化。
    高高兴兴的喊了二奶奶,萝卜年岁更大一些,主动说道:“听说二奶奶喊我和土豆来省城,我爹娘还有二叔二婶都乐坏了,连声叮嘱我俩一定要听二奶奶的话,要好好干活,可不能偷懒耍滑。”
    土豆也是个活泼的,嘿嘿的笑了两声,就问:“窝头哩?他没在家啊!”
    “上学去了。”杨冬燕招呼他俩进屋,至于其他几个后生把人放下就一溜儿烟的跑了,应该是去铺子那头了。
    这档口,方氏也端了吃食过来了,如果是外头的客人,例如窝头的同窗闵秀才之类的,她肯定是拿白瓷茶具泡茶,再摆几个中看不中吃的糕点端上来。可眼下是自家人,那就不用那么讲究了。
    “刚沏的鸡蛋茶,还有坐在锅里热着的大肉包子,吃吧!”
    眼见这俩还不好意思上了,方氏顿时乐了,一手一个拍了他俩的脑瓜子,笑道:“你俩还跟婶儿我客气哟?屁点儿大的小孩子,小时候尿炕还是我帮你俩换的尿搭子!”
    萝卜:……
    土豆:……
    杨冬燕:……
    “说这干啥啊?”杨冬燕简直要佩服她这个倒霉儿媳妇了,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孩子都十一岁了,搁在乡下地头,说亲都使得了,你还提人家尿炕的事儿!”
    方氏心说,你比我好多少?我提了尿炕的事儿,你直接说人家该说媳妇了,啧啧……
    考虑到那是自个儿的婆婆,还是个特难缠不好糊弄爱记仇的小心眼婆婆,方氏果断的闭了嘴,只推了推搁了大肉包子的盘儿,让赶紧吃。
    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临近初冬时分了,天气已经很冷了。
    看到放在自个儿面前冒着热气的鸡蛋茶和大肉包子,萝卜和土豆还真就忍不住,想着就如同方氏说的那样,他俩啥样儿没叫二奶奶和婶儿瞧见过?当下,对视了一眼后,他俩伸手拿了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自家人就是这点好,口味都是差不多的,且完全不用担心待客不周啥的。
    其实,杨冬燕的感触还不算深,她自诩上辈子是堂堂郡王妃,见多识广不说,连皇宫都去了不止一次,至于其他的勋贵们,平常更是没少见。因此,就算别人真认为她是个乡下婆子,她也拥有着绝对的自信。
    可方氏不行。
    自家腾飞得太快了,搁在前几年,还在为了那一口吃的欢呼雀跃。旁的不说,小杨氏怀猪崽的时候,还跟杨冬燕谈条件,说要每天吃一个蛋,喝两碗稠粥,为此她甚至生了一肚子气,心里特别不平衡。
    结果呢?
    才过了没多久,自家先是盖了六大间的青砖大瓦房,接着又搬到了邻县县城里,住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进院落,吃的方面更不用说了,当真是想吃口啥就吃口啥。
    后来,更是没等她过够县城的日子,儿子争气考上了秀才,全家都跟着搬到了省城……
    哎哟这个日子啊,真就跟做梦似的。
    可正因为如此,老魏家的底蕴太少了,就不说窝头的同窗会看不起了,哪怕是相邻的街坊们,偶尔看向方氏的眼神里都带着鄙夷。方氏倒是很想硬气起来,可她真的不行,以前在县城里的时候,她还能自我安慰,你们牛气啥呢?我家老太太上辈子还是县太爷的老娘呢!
    然而,如今他们家在省城了,县太爷……
    方氏就觉得,自己大概要保持很长时间的没底气了。
    大概也就只有面对老家来人时,她又恢复了当初在村里的豪爽做派。
    对了,先前让几个后生往南田村的秀才和杨家送粮食时,杨冬燕也吩咐了给方家一份,方氏还托人将自己攒下的几个私房钱一并送过去。
    眼下自家的日子过得好了,真的会忍不住惦记娘家的。
    这会儿,见到了萝卜和土豆,方氏就忍不住询问起了村里的情况。
    萝卜几口就将大肉包子干掉了一个,又伸手拿了第二个,听到方氏的问话后,他明显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来。
    方氏还未察觉到异常,杨冬燕多精的一人,当下就问:“是不是出啥事儿了?我说呢,那几个小子咋就跑得那么快,就算要去铺子里,也不用这么赶啊!连喝口水的工夫没有,骗鬼呢!”
    要知道,先前听到外头有人敲院门,等杨冬燕走出去时,就看到那几个后生飞快的赶着两辆牛车走了,只留下了萝卜和土豆一脸讪笑的站在院门口。
    “咋了?出啥事儿?”方氏也急了。
    “也没啥……方家挺好的,杨家那头也很好,还有窝头的先生家,都很好。”萝卜生怕惹长辈担心了,赶紧先将重要的事儿说出来。
    杨冬燕就奇了怪了,既然都好,为啥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那是老魏家出啥事儿了?你奶还好吧?上回见她都躺在炕上了,可给我吓的,还以为她出啥事儿了,结果就是中暑。”
    “呃,我奶也挺好的,家里人都好。”萝卜又道。
    “到底是谁不好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儿,杨冬燕一个没忍住就抬手敲了萝卜一个脑瓜崩儿,“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像个老娘们。”
    像个老娘们……
    萝卜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开了口:“是姑奶奶家。”
    姑奶奶?
    杨冬燕愣是绕了好几个圈,才总算是想起来,萝卜口中的姑奶奶家是哪家。
    就是跟她上辈子一个姓氏的刘家,也就是她大姑姐魏阿荠那家子。
    其实,杨冬燕家跟魏阿荠家,简直就是两个对比照。
    老魏家这边是低开高走,从前些年的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到如今老家的田产有了,省城的宅子也有了,钱财自然也不少,这还不包括那些牛和牛车。
    至于魏阿荠家,那叫一个惨烈,典型的高开低走。本来,魏阿荠就是图刘家有钱,又仅有一个独子,这才嫁过去的。想着以后家产都是自己的,能吃饱穿暖不说,还能过上小地主婆的好日子。
    结果太惨烈了,随着魏阿荠的公婆相继离世,她男人压根就不是一个能顶门立户的,偏生她儿子跟她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光长相格外相似,那惫懒性子根本就是全然一样的。
    就那个词儿,坐吃等死。
    “我记得她费尽心机给她儿子娶了个好儿媳妇?”杨冬燕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这事儿其实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只是先前她不往那边去想,如今仔细想了想,立马就有了大致印象,“怀了吧?听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
    “对,去年生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魏阿荠那家子人已经懒到了骨子里,光凭一两个人压根就是无力回天的。再说了,哪怕她当初是费尽心思的找了个好儿媳妇,可人家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啊,十来岁的年纪,就算勤快能干,那也是针对这些个屋前屋后的琐事儿。总不能指望她一个人扛起全家人的生计吧?不可能啊!
    这一点,杨冬燕最有发言权了,饶是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倘若没有倒霉儿子那爱的供养,她也一样要抓瞎。
    单独一个人的能力太不起眼了,根本就没办法独自闯出一片天的。
    杨冬燕忍不住想起了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人家也挺好的呀,励精图治,就希望能挽救风雨飘摇的国家。
    结果有个屁用!
    前朝末期,连年的寒冷,北方甚至出现过九月里就下雪的可怕事情,从九月一直到来年三月里,放眼望过去就是一片白雪皑皑。哪怕熬过了极为漫长的冬日,到了夏天,冷不丁的给你来一场大冰雹,完了,彻底完犊子。
    那冰雹大到什么地步呢?别说庄稼了,那是能把人的脑壳砸出洞来,屋顶都给砸穿了。
    这还咋过日子?
    没法过!
    前朝覆灭简直就是天灾人祸一起来,别说明君了,就是把始皇帝找来都没辙儿。最终,还是熬过了那最艰难的十年,老天爷放过了他们这群倒霉蛋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杨冬燕之所以敢确定朝廷一定不会放过蒋郡守的,是因为他触犯了朝廷的禁忌。
    想那前朝就是因为极度寒冷粮食歉收,最终导致了覆灭,本朝才建立了几十年,自会引以为戒,绝不会允许官员在这种事情上隐瞒不报。
    ……
    杨冬燕听萝卜和土豆相继说了一些村里的事儿,终于弄明白魏阿荠在闹啥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自家的粮食不够吃了。
    其实,像遇到这样极端的收成,有多少田产的意义不大的。哪怕礁磬村还不至于说颗粒无收,多少还是能收上来一些的,可你能指望佃农老老实实的交佃租?
    魏阿荠家里的田产,除了极小的部分是留着自家种的,主要还是种菜,绝大多数都是赁出去给佃农种的。若是大丰收,佃农自是会老老实实的上交佃租,可眼下都这样了……
    佃农也想活啊!
    第一时间就将仅剩不多的粮食藏了起来,一粒都不给魏阿荠。魏阿荠也哭过也闹过,更是上门骂对方不要脸,可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要脸干嘛?
    她甚至去找过里长,但里长告诉她,十里八乡类似的情况太多太多了,你能把不交佃租的佃农咋样?告官吗?抓他们去坐牢吗?没用的,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就是把他们打死了,也一样拿不到口粮的。
    后来,她又去找了老叔求助。
    可一则她已经嫁出去了,是刘家的人了,二则老叔也没法子,粮食就那么多,你逼着佃农交出来,他们一家老小也得死。横竖都是死了,人家为啥要交?大不了直接拼了,死了都要拉个垫背的。
    魏阿荠家里本来就没太多存粮,只因她家那几人,不光惫懒还馋。前些年粮食丰收时,也是大吃大喝花用掉的,后来收成一般了,可家里也添了人。
    娶了个儿媳妇进门是能松快不少,但仅限于家务活儿,儿媳妇也是要吃的,她怀孕了更要吃,吃完孩子还得吃,孩子不得喝奶啊?到如今,更是开始吃辅食了,一家子都张着嘴要吃喝呢。
    反正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当然,相较于那些真正的穷人,魏阿荠家里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别的不说,田产还是有不少的。
    可这里头有个谬论。
    灾荒年间,家家户户都缺粮食,这会儿若想卖田产,卖给谁去?就算是上等好田,年景不好的时候,田产是上等还是劣等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一样出不了庄稼。
    可反过来说,倘若是风调雨顺的年份,她魏阿荠吃饱了撑着卖田产啊!又没穷到那份上。
    “照这么说,她还真的是没米下锅了?”
    杨冬燕都震惊了。
    在她的印象中,魏阿荠虽然成天闹着要占小便宜,但总算是村子里的富人家。如果说连魏阿荠家都面临饿死的地步,其他人家呢?甚至那些颗粒无收的地界呢?岂不是全都要饿死了?那接下来还有好?别随时都会爆发起义吧?
    所以说,有时候见识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像杨冬燕这种,听说某个亲戚家快没米下锅了,就能联想到其他地方饿死人了。又从饿死人了,想到即将到来的起义军,甚至她已经脑补出了战火纷飞的情形了。
    要命啊!
    她咋两辈子都摊上这样的事儿啊!
    倒霉儿子哟,赶紧过来救你们娘啊!
    万幸的是,不用等刘家兄弟救命,萝卜就开口救了她。萝卜说:“其实也没严重到那份上,姑奶奶家应该还是有余粮的,就是舍不得一气吃完了,想着多囤些粮食,勉强来年饿死。”
    杨冬燕:……满脸脏话。
    这时,土豆突然开了口:“姑奶奶还骂了二奶奶你。”
    “啥?”
    土豆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肉包子,正襟危坐的道:“就、就是……就是二奶奶你不是让老叔家的叔伯们给其他亲戚家送粮食吗?我爷奶就拿了不少,还有我们家,土豆他们家,三叔家。对了,这回你让叔伯去接咱俩,不是还给方家、杨家,窝头那个先生家里都送了粮食吗?”
    “对呀!”杨冬燕下意识的点头应道,随后她就想明白了,“没给你姑奶奶家送是吧?”
    萝卜和土豆一脸沉痛的点了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作为负责分发粮食的老叔,他肯定是没错的,因为是他的孙子们带来了杨冬燕的口信,让挖出老魏家屋后地窖里的存粮,还着重强调了要首先照顾魏大嫂他们家,包括分出去的那三家。
    口信是这么说的,老叔肯定要这么做啊!
    尤其是,大牛二牛死去的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哥。身为亲侄儿,照顾亲大伯一家,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老叔就是这么理解的,所以他将绝大部分的存粮,一分为四,给了魏大嫂并她那分出去单过的三个儿子家里。余下的少部分,老叔又自己添了不少,分给了老魏家其他过不下去的族人。
    至于第二趟送的粮食,单论数量其实是不多的。主要是怕被歹人盯上,一共只带了二百多斤,不到三百斤的粮食。跟地窖里的存粮那就没法比。
    再说了,口信上说的就是,南田村老杨家、吕先生家,并礁磬村的方家。
    都这么说了,你猜老叔会不会自作主张→_→
    杨冬燕稍微一想就能猜到魏阿荠生气的点,因为在魏阿荠看来,自己是大牛二牛的亲姑姑,而方家、杨家不过就是姻亲罢了,那老丈人一家子还能有姑姑家来得重要?
    至于吕先生家就更不用提了,魏阿荠没念过书,她根本就没有尊师重道的意识。
    “唉,这就是忘了呗。”杨冬燕看了一眼满脸懵圈的方氏,心说她差点儿连自个儿的娘家都忘了,还能记得大姑姐家?
    萝卜和土豆这会儿已经吃完了盘子里的大肉包子,喝光了一大壶的鸡蛋茶,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时,一个矮敦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堂屋里的众人。
    土豆先发现了,他回忆了一下,试探着叫道:“猪小妹?是吧是吧?我记得猪崽很大了。”
    猪小妹懵懵的看着他,完全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倒是土豆这话引起了杨冬燕的注意。
    杨冬燕转身走向猪小妹,问她咋了。
    “我娘呢?”猪小妹含着手指头,想了想又把湿哒哒的手指头抽了出来,指着西厢房道,“妹妹拉臭臭了,娘不见了。”
    听到这话,杨冬燕猛的扭头看向方氏:“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闺女吗?我做主了,猪小小妹过继给你当闺女!”
    方氏:……
    不就是想让我给那臭娃换屎尿布吗?至于吗?
    懒得理会这个惫懒的婆婆,方氏抬脚就出了堂屋,还在心里嘀咕着,说老刘家惫懒成性,她看她婆婆才是最懒的那个!
    等等!
    刚走到西厢房门口的方氏,慢吞吞的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看了眼杨冬燕,当下心里就有数了。
    她记得啊,杨冬燕早些年骂上辈子的倒霉儿子时,说的就是刘老大刘老二、老刘家的小兔崽子。也就是说,她婆婆上辈子待的那户人家姓刘。
    明白了,姓刘的都是懒货。
    **
    姓刘的……
    哦不,永平王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由他们家出面,蒋氏一族在背后支持,明个儿早朝上就递交折子,争取一口气把蒋郡守怼死。
    阳间的律法只能判处斩立决,先帝仁慈,曾明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实施酷刑。
    不过没关系,老太太说了,阴曹地府里的油锅都已经烧热了。
    这时世子开了口:“你们怎么知道老太太说的就肯定是对的?万一……阿嚏!阿嚏!!阿嚏!!!”
    王爷、刘二老爷:……
    叫你质疑老太太。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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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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