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稿的线索

    临安城的刀剑笑演武馆，建馆已有近三十年的时间，其间还翻修过一次。纵横十余里，占地极广。里面最大的场子，足足能容纳数千人，台高数丈，气势恢宏。
    在江宁仅来过一次的记忆中，这里通常修行者云集。
    各大宗门、各路散修，无论是纷争解决，还是修行切磋，均将刀剑笑作为最佳场地选择。刀剑笑的幕后东家，据说也是一位修为高绝的大能。
    此时，众多修行者一拥而入，各自落座。
    江宁窝在东南方向的一个角落，谁也不易察觉。演武场内，十二根腾龙环抱石柱冲天而去，有如这间演武场的脊梁，撑起所有修行者的天空。
    头前端坐着的，正是九幽余边。
    他的左右分坐着归剑宗吴言、落英宗乔思云、星羽宗鹿鸣。黑楼也派出了一位三星杀手，地位仅次于堂主的存在，各门各派，其余的弟子也都围膝而坐。
    余边很享受这种感觉。
    “诸位同道，今日咱们聚义在此，不论别的，只为这些天冤死的修行者讨个公道。大唐帝国一千七百余载，人人如龙，奋勇修行，为的是一个太平盛世里的不熄精神。但是，今天，今天我们却看见，我们的师弟师妹们，惨死临安。”
    顿了顿，余边扫视了一眼全场，接着道：
    “本来，这事有朝廷的神捕司侦办，你我不必如此费心。可实际呢？十数天过去，神捕司那边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诸位，你们能信吗？”
    “不能！”
    “不能！”
    场上的众人血脉贲张，仿佛人人都失去了同门。
    只有星羽宗的鹿鸣眼睛微闭，说实话，他之所以接了余边的聚义函，并不是想真的去讨伐什么江南王，只有脑袋坏掉的人，才会干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鹿鸣相信，余边并非这种人，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之所以仍然赴会，是因为鹿鸣想看看有没有诗圣手稿的线索。
    余边很满意在场的反应，继续蛊惑道：
    “我当然知道，神捕司办案需要时间。但是，我们没有时间无限期等下去，在这样等待中，或许下一个丧命的，就是我们中间的一个，甚至，就是我本人。”
    “余师兄，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有一位修行者激动的喊道，他身着羽衣，衣角处有一柄若隐若现的小剑，这是归剑宗弟子的服装。吴言不置可否，他心中知道，陆青云的死，和江南王没有关系。但是，把九幽推到面上来，遮风挡雨，未尝会是一件坏事。
    所以身后的师弟出声呼应，吴言并不相拦。
    余边点点头，又压了压手。
    “该怎么办？余某也不知。今次召集大家伙前来，正是要商议出一个方略。就算报不了仇，也该查清楚凶手是谁。否则，偌大临安城，岂不寒了天下修行者的心？”
    这话一出，场上议论纷纷。
    江宁躲在角落里，心里对余边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位神元七子之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然不简单。他字字句句都不提及江南王，却又处处引向朝廷。到了最后，反而又说自己没有办法，要大伙儿一起想办法。
    成功的点燃了引子，然后功成身退。
    是个棘手的人物啊！
    余边见众人七嘴八舌，却没个章法，只好转头向吴言，道：
    “吴师弟，你宗门也有一位同门丧命此处，不知你有何高见？”
    “吴某唯余师兄马首是瞻。”
    吴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回去。
    和朝廷为敌，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不仅仅是自己性命难保，很大可能也会为宗门招祸。但是，所谓法不责众，只要不是自己宗门的人最后击杀了江南王，那么，一切自然有转圜的余地。诛恶诛首，莫过于此。
    余边微不可察的点头，心中却破口大骂，骂吴言这个伪君子，不过无言才刚刚凝元，修为稀松平常。归剑宗的万剑归宗大法，堪堪修炼到第三层，的确难当大任。
    余边问吴言，也不过出于礼貌。
    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星羽宗的鹿鸣。此人乃是江南修行界不世出的天才，奇遇连连，目下才十九岁，就已经是神元境。要知道，余边已经三十多了，也不过是神元境。论天赋，鹿鸣是余边的好几倍，所以神元七子的排名，鹿鸣能够排在第一位。
    江南神元七子之首。
    余边缓了缓心绪，这才对鹿鸣道：“鹿师弟，你修为卓越，见识不凡。你以为，眼下这般局势，咱们该当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关心诗圣手稿。”
    鹿鸣个子不高，但眼神锐利，他虽然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这话说出来竟然无人胆敢反驳。毕竟神元七子之首的名头摆在这。
    余边脸上辣辣的，仿佛一道鲜艳的巴掌印。“鹿师弟，大家聚首临安，都是为了这份手稿。江湖寻宝，各凭机缘，原本也无话可说。但是，这事显然是有人故意布局，其背后用心之险恶，人人得而诛之。”
    站在道义的高地上，余边这才捡回自己的优越感。
    鹿鸣仍旧只是冷冷的道：
    “我不擅长查案，这事还是得看余师兄的。”
    鹿鸣撇得很清楚，那就是今儿这遭，鹿某不过是适逢其会，但是你若要拉我下水，那想也不要想。这里头，谁擅长查案啊？
    余边也不计较。
    事实上，他也根本无法计较。不说鹿鸣身为神元七子之首，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就是星羽宗，也是修行界最神秘的一个宗门。宗门山头不知道在哪，宗主是谁不知道，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星羽宗的实力。
    据传，五十年前，圣门的圣人亲自登上星羽宗，与星羽宗的宗主畅谈了七天七夜。
    自此之后，星羽宗声名大振，行走江湖，人人都得给几分面子。
    余边之所以问过鹿鸣，并没有指望鹿鸣能够下水。当然，如果能拉鹿鸣上船，那是最好不过。眼下鹿鸣选择做一个旁观者，也不重要，并不影响大局。
    “诸位同道，余某来临安城不过三天时间，要说对这其间种种是非，或许不如诸位明晰。不过，我也听到很多传言，说是这桩桩件件，皆与朝廷一字王李羽相关。余某以为，此事无论真假，咱们总该当去江南王府问一问。”
    他心中清楚的很，以江南王的修为、身份地位，是断断不屑于和自己等人解释的。
    到时候，只要再有人现场鼓动几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余师兄，其他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黑楼的徐瞎子的的确确是死在江南王的手上，两人在鬼市大战一场，徐瞎子当场殒命。”
    “嗯。”
    余边转过头，看了看黑楼的那位三星杀手。他并不认识对方，但是，对方衣服领口的那朵黑色梅花印，颇为引人注目。
    梅花印出，天涯必诛。
    这是黑楼的教义，也是令天下修行者心惧的八个字。
    “这位高贤，不知如何称呼，在黑楼中任何职位？”
    宣封眉眼一跳，冷冷的看着余边。他奉了初雪的命令，前来参加这一次聚义，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挑事。三堂主惨死在江南王手上，这种大仇，岂能轻易作罢？
    只是眼下看来，九幽的余边似乎也存了这心思。归剑宗的吴言似乎模棱两可，落英宗的乔思云一直不曾发话，但是落英宗的弟子前几天才死在水口那边，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唯一被动的，就是星羽宗的鹿鸣。
    这个人必须好好争取，楼主布下大局，那就必定要全力以赴。
    如果说要对抗江南王，少了星羽宗那力量将会大大减弱。所以宣封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把鹿鸣拉上船。此时见余边过问，他心间一动，道：
    “鄙楼三堂主死于朝廷之手，此事天下皆知。要说讨回公道，那是理所应当。只是诸位可曾想过，朝廷却又为何要如此这般？”
    “兄弟你有话不妨直说，大伙儿都不是外人。”
    余边很顺的接上了宣封的话，他当然也知道，黑楼极有可能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不过，让天下修行者去对抗黑楼，对九幽来说，没什么明显利益，费力不讨好。
    所以余边丝毫不点破这点，再说了，他也没有任何证据。
    宣封继续道：
    “这场闹剧，归根结底是因为诗圣手稿的传言。但是这诗圣手稿，任谁也没见过。仿佛空穴来风，凭空而起，就把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如果真是朝廷在背后左右局势，诸位想想，那诗圣手稿最有可能藏在哪儿？”
    他这一问，纯粹是为了引起鹿鸣的注意。
    但是，现场的众人却都不禁遐思，就连江宁也不住的想、那份诗圣手稿究竟在哪。江宁答应过枯老头，那么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办好这件事。
    “黑楼那人故意想把大家的视线引向江南王府，但是，依据这连日来的表现，这份手稿倒是极有可能藏身在黑楼之中。”
    江宁细细思量着，想要让所有修行者都相信这个传言，黑楼必不会只放出个风声。那么极有可能，那份手稿真的就在临安城，只是，会在谁的手上？
    正沉思间，只听得场上有人忽然大声道：
    “那还用说，整个江南，还有比江南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吗？我看那卷诗圣手稿，肯定就藏在江南王府中。”
    “不错，我们在临安城打生打死，徒费工夫。人家江南王正乐得看笑话呢！”
    有人起头，不少人开始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整件事情似乎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来龙去脉，抽丝剥茧，丝丝入扣，没有漏洞。
    就连星羽宗的鹿鸣，也不禁皱起眉头。他心中虽然对这个推测觉得有些荒唐，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无论如何，这江南王府总是要走一趟，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宣封趁势道：
    “正是如此。诗圣手稿，乃修行重宝，人人各凭机缘。凭什么被江南王独享？这些年，朝廷霸占的秘境还少吗？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江南地带，远近闻名的尸山圣地，诸位可有进去过的？以我之见，此次去江南王府，不仅要为同门讨个公道，而且，还得为这些命案的始作俑者、那卷诗圣手稿做个公判。”
    “不错，合该如此！”
    “说得好，宝物德者居之。似江南王那等人，有何资格与脸面，霸占诗圣他老人家的东西？”
    “是极！”
    众人一时起哄，群情激愤。
    江宁心中嘀咕：果然是宝物动人心，在诗圣手稿面前，这些修行者居然都迷了心思，大放厥词说江南王没有资格拥有诗圣手稿？
    开玩笑，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论修为、论阅历、论功勋，哪一个比得过江南王？
    余边满脸堆着笑，显然对于这种形势乐见其成。不过，他还是故意问了问鹿鸣；“鹿师弟，你以为呢？”
    “如此盛会，鹿某自不会白白错过。”
    余边闻言大喜。鹿鸣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姿态，这次讨伐江南王，不管星羽宗是什么态度，但是，这位神元七子之首，却会参与。有鹿鸣下场，必能带动更多人前往江南王府。
    “好！鹿师弟深明大义，佩服。当此之际，余某以为，兵贵神速。否则一旦等江南王府做好了万全准备，咱们反而失了先机。”
    “余师兄，现在就出发？”
    “机不可失，一鼓作气，直捣王府！”
    余边一字一顿，看向城南郊外。人人都知晓，江南王府在南郊二十里以外，两座巍峨高山掩印之间，低山连绵，漫野苍翠，端的是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
    此时不过晌午，如若开拔，不消一炷香的工夫便能抵达。
    眼见得众人一齐起身，就要出发，鹿鸣却又道：“余师兄，如此匆忙，只怕不利。再说了，江南王的王府，素来便是明岗暗哨，我们这边的一言一行，说不定江南王早就知道了。”
    “鹿师弟以为该当如何？”
    鹿鸣沉吟一小会儿，回道：
    “今日公布聚义书，宣示江南王的罪行。并招募天下修行者，云集临安。待得两日之后，发正义之师，前去江南王府问罪。”
    这是堂堂正正的做法，即便朝廷日后追究起来，也有托词。
    余边略一思索，欣然同意。
    两日时间，足够将这件事再度发酵一次，到时候，越多的人参与进来，胜算更大。如果能真的不经意击杀了江南王，那最好不过。
    只有江宁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数百修行者冲击江南王府，到时候必定血流成河。临安城这个年关，当真就过不去么？”喜欢仙唐第一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仙唐第一剑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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