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强欲的问答（二）

        空间之中一时沉寂，贝黑莫斯感动的双目流泪，看模样简直恨不得立刻替代未来的自己，去感受真理。
柴安平没有时间留给祂自怜自哀，开口问道：“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阴谋，看起来也并非不可推翻，为什么你会认为巴塞罗如此可怕？”
贝黑莫斯闻言身体微僵，随后缓缓放下双手。
祂的眸光充斥着柴安平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随后轻轻感叹了一声，祂缓缓说道“不，你不理解……巴塞罗是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
“祂喜欢做好万全准备，你以为我所说的就是祂准备的全部，但实际上仍然只是冰山一角，你的任何挣扎，传导到蛛网上只能产生一丁点的波澜，随后就会被消弭。
祂会一点一点摧垮你的精神体魄，最后再一口注入致命的毒液，巴塞罗就是这样的人……譬如，你知道死神阵营里谁是祂消息的传递人吗？”
柴安平闻言顿时心头一寒——是了，他刚来时死神阵营刚刚死掉一个同胞，正是原先负责掌管大局的布罗姆菲尔德。
而布罗姆菲尔德的死亡，很有可能是因为内奸泄露了消息，才导致了祂的死亡！
贝黑莫斯接着说道：“除了我以外，巴塞罗又安排了谁来污染冥府的仪式？
冥府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早已被祂侵蚀得千疮百孔，只需要有心去观察就可以发现，近百年以来，精神领域神明陷入疯狂的速度……是以前的十倍！
其中死神阵营麾下的神灵疯狂的数量尤为多，这不单单是第五深度自身膨胀的原因，更多的是天人在暗中施加了影响。”
施加了影响？
柴安平思路一瞬间贯通，恶魔与这些精神领域的神灵都是诞生自精神领域，祂们全都受精神领域掣肘！
那么天人影响恶魔的办法很有可能也适用于死神！
“原来是这样……”
这么看来，就连欧琛想要重塑冥府都有可能在巴塞罗的算计之中！
若不是他此前畅游死亡长河，几乎都要以为就连死亡法则都因此被扭曲污染，从而才导致了欧琛时而古怪的脾气。
“死神阵营的覆灭已经注定，安平卿难道还想力挽狂澜？”贝黑莫斯接着劝道：“欧琛既然将你留在这里，便是将你当做是整个死神阵营最后的留存，视你为理想的接替者，等你彻底掌控了这根通天晶柱，再去向天人索命说不定还能让巴塞罗更加头疼脑热。”
柴安平闻言不由沉默下来，他很清楚，随着欧琛陷入必死之境，这次的幻境肯定也已经迎来了尾声。
这么长的时间，实际上已经让他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神灵与恶魔的存在是如此真实，冥河与法则的共鸣更是令人沉醉。
如果这些经历都是虚妄，那现实又有何意义？
此时此刻，他对幻境的心态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这实际上只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幻境对他的改变，在更早之时，与拉克丝的羁绊、对金克丝身世的愤怒……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真实的记忆。
那是行窃预兆借由精神领域刻录在他灵魂里的力量源泉！
可以说是偷，也可以说是借！
那些隐藏在无数念波里的共鸣，缔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看着柴安平此时的神情，贝黑莫斯不再劝解。
因为祂很熟悉这个表情，这是以身殉道的壮烈。
当然，对于柴安平而言，没有所谓的“道”，只有胸腔中熊熊燃烧的烈焰灼遍全身。
那是仿佛连冥河水都要为之沸腾的火焰！
但坐在贝黑莫斯面前，这位强欲恶魔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股激荡的力量。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彼此之间的问题不再拘泥与以一对三，柴安平向贝黑莫斯讨教破局之法，哪怕是最为惨烈的去和天人血拼。
但贝黑莫斯却默然不做声。
巴塞罗不可能不提防堂堂“冥河”尊驾，不论柴安平做出什么反应，肯定都是自投罗网。
“你欲求死，我却不愿助你去死。”
贝黑莫斯说：“虽说我本想刺激你走出这面墙壁，让我借机一窥死亡奥秘，但此时我却已有所感悟，更知道了未来自己有望真理，死亡对我而言再无诱惑！
我何必再去招惹你的是非？”
柴安平微微摇头：“你先前说担心未来波澜不惊，但你难道对你死后的世界也毫无兴趣？再者，你说巴塞罗谋算无双，世上无人能敌，我却知道有个人在未来赢了祂一次。”
“哦？！”
柴安平这么一说，贝黑莫斯果然又提起了兴趣。
柴安平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我此时脑海中倒是又浮现出了一个有意思的主意，贝黑莫斯……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跟巴塞罗对垒？”
贝黑莫斯越发意动，借助死神阵营的余烬去撩拨撩拨巴塞罗，确实有趣！
但要为此得罪天人，而且终日担忧巴塞罗的算计……
这个时期的贝黑莫斯此时还十分冷静，几个呼吸后就果断拒绝了柴安平的蛊惑。
柴安平内心遗憾，要说有谁能破灭巴塞罗的计划，那肯定非贝黑莫斯莫属！
但现在的贝黑莫斯显然还没有那种目空一切的自信与威势，当祂堕落进精神海后，连奥瑞利安·索尔都被祂质疑，更何逞一个巴塞罗？
解答了贝黑莫斯几个迫切的问题之后，柴安平反问道：“你对所谓的‘强欲’有什么见解？”
贝黑莫斯惊讶于他提问了一个无关局势的问题，但还是诚恳解答：“所谓‘强欲’，诞生于生灵，疑惑之苦永恒存在，有多少答案，就有多少的问题，无数的情感纠结于此，于是诞生了求知欲。
强欲是求知欲的扭曲，世上的人都喜欢叫我强欲恶魔，实际上我距离强欲还有无限远的距离，毕竟我连未来都不敢知晓，又如何称得上强欲？”
贝黑莫斯苦笑，一手按住自己的礼帽，遮住自己的双眼，另一手则浮现出略微破损的启封秘籍。
“且看这枚符文，至今也未曾全然认可我！”
柴安平深深看了祂一眼，如此的贝黑莫斯在往后的时光里却逐渐被天人影响，变成了一个半疯子，不但自认了“强欲恶魔”的名号，而且还强行控制了这枚世界符文。
很显然，天人影响精神领域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同时他也在观察“启封的秘籍”，这是跟行窃预兆同属“启迪系”的世界符文，能够通过幻境一观实属难得！
“这是奥瑞利安·索尔的馈赠，一枚启迪系的符文，传说每一枚启迪系符文的能力都十分奇异，但在更久远之前，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启迪系的符文，所以有关这些符文奇特的能力，说法众说纷纭。
不过根据我的调查，启迪系符文的出现，应该与精神领域的诞生密不可分……”
听着贝黑莫斯的无心之语，柴安平却突然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
是了！
启迪系符文！
行窃预兆的诸多能力也跟精神领域分不开关系！
正在他震惊之际，他身后的擎天晶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空间的力量都开始暴动起来，天幕被撕开无数的裂口，露出狰狞的虚影，生灵的哀嚎声化作狂风，卷噬着整片空间所有事物。
“马上就要结束了……”
贝黑莫斯按着礼帽喃喃自语。
柴安平豁然起身，他周身的紫色花海正在不断枯萎凋零，生灵终响发出如同铜钟一样的悲鸣声。
“事到如今，你还要赶去送死？”
柴安平最后凝视了贝黑莫斯一眼，将这位传奇的恶魔记在心中，等到幻境破灭之后，或许就再也念波能纠集出如此庞大的奇迹，来复原这位强欲恶魔了！
他扭头狂奔，最后只说道：“未来赢了巴塞罗的那个人，是你！”
贝黑莫斯一怔，还没等祂再开口，柴安平已经跑到了生灵终响底下，他将双手按在晶柱上，心神沟通这根死亡的具象。
贝黑莫斯以为他想要出去就必须打开壁垒，但其实根本不需要！
只需要沟通这根晶柱，他就能实现无数的奇迹！
短短数日的感悟给他提供了最宝贵的钥匙，生灵终响在欧琛遇险的动荡中果断回应了他的呼唤。
柴安平瞬间锁定了欧琛所在的位置，正准备传送过去时忽然想起一事。
他暂停下传送的仪式，扭头看向正在拍打透明墙壁的贝黑莫斯，笑容微哂。
他高举双手，全身的神力激荡翻腾。
“哗啦——”
破碎空间的天幕被无数的河水覆盖，在贝黑莫斯狼狈躲闪的时候，柴安平将自己的意志刻进每一滴河水，将其化为保护这片净土最后的屏障。
无尽的长河涌动着，流转着，现在与未来仿佛在一瞬间出现了重叠。
柴安平看着这一幕不由攥紧了双拳，呢喃自语：“欧琛，从现在开始，这里只有‘同胞’才能进了……”
下一瞬间，他的身影倏然消失。
准备踏上这漫长梦境最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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