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圣与恶

    从言峰绮礼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任何理念让他觉得崇高；没有任何探索使他感到满足；也没有任何娱乐为他带来安宁。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目标意识。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感性与世间一般的价值观相差这么多。不管在任何领域，他都找不到一件事物能让自己发挥热情、拿出积极的心态完成某件事情。
    但他还是相信世上有上帝的存在，单纯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成熟，找不到真正具有崇高价值的物事罢了。
    他一直抱持着希望，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得到崇高真理的指引；获得神圣福音的救赎。
    可是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他却早已知道就算是上帝的爱也无法拯救自己。
    他对自身的愤怒与绝望逼迫他做出自虐行为。借着修身苦行的名义，不断重复自残。但愈是这样苛刻地伤害自己，愈让绮礼的身体锻链地如钢铁般强健。等到他发觉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远远超越其他人，爬上顶端而成为圣堂教会的强大力量——代行者。
    情感被压抑，没有任何愿望的言峰绮礼在遇到卫宫切嗣后，便认为对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卫宫切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参加圣杯战争的？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绮礼再次发问。
    “咳咳……”
    身体的剧痛蚕食着卫宫切嗣的精神，他的嘴角不断地流出鲜血。但他没有在意这些，也没有在意那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利刃，冰冷的眼眸直视言峰绮礼热烈的目光。
    “你……不可能理解。”
    “——我能！”
    对于卫宫切嗣的嘲讽，言峰绮礼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反而更加坚决地反驳道：“卫宫切嗣，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内心空洞虚无的人！”
    “你只会投身于无意义的战争，而且从中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不断地重复着杀戮……而我也一样，我重复着各种磨炼与苦难，也无法得到任何东西！”
    “所以，理解你的只有我！”
    听着言峰绮礼慷激昂的“演讲”，看着那充满热切想要知晓一切的双眼，卫宫切嗣终于明白了。
    这个疯子，意外地好对付啊。
    “爱丽！”
    “形骸啊获得生命（shapeistieben）！”
    短短两小节的咏唱一口气完成魔术。贵金属的型态操作是爱因兹贝伦家的拿手绝活，这项秘迹是其他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银色的丝线往来纵横，画出弧形，形成复杂的轮廓。彼此缠绕、纠结，就像是编织藤器一般形成一件复杂的立体物。威风凛凛的双翼与尖喙，还有带着尖锐钩爪的脚。精制的银丝作品仿制出一只巨大的雄鹰。
    银丝雄鹰发出如同金属刀刃彼此摩擦的尖锐鸣叫声，由爱丽丝菲尔的手臂展翅腾空。
    其飞翔的速度快如子弹，远远超过绮礼的想像。他立刻扭转身子，勉强躲开。剃刀般锐利的尖喙正好擦过鼻尖。
    卫宫切嗣趁势起身，却被保持警觉的言峰绮礼一脚踢断了右臂。
    第一次攻击一击不中，银丝雄鹰马上在绮礼的头上盘旋。这次它张开双脚的钩爪急速抓来，对准绮礼的脸部。但是代行者也不是只守不攻，他不畏锋锐的钩爪，挥出黑键想要斩落雄鹰。
    急速冲下的雄鹰已经无法改变轨道，黑键的利刃确实切开了雄鹰的躯体。
    “唔！”
    可是发出惊讶呼声的人却是绮礼。利刃命中的瞬间，飞鹰的身躯同时一扭，恢复成不定形的银丝线，像是爬藤般沿着黑键缠住他的右手。
    绮礼马上想要用左手扯开，反而连左手都被银丝线卷了进去。银丝线刚才还以飞鹰的型态在空中翱翔，现在却像是手铐一般紧紧绑住绮礼的双手。
    “……哼。”
    但是绮礼可是过去曾经与众多魔术师经历生死激战的老练战士。仅仅是被束缚了双手又如何，自己全身可以当作武器。现在只有冲过去朝爱丽丝菲尔踢一脚，魔术的效果自然会解除。
    “别小看我了！”
    爱丽丝菲尔大喝一声，在银丝线中贯注更多魔力。一撮银丝从线团中解开伸出，这次又像是长蛇般在空中疾飞，缠上附近一棵树的树干。
    绮礼抵不过这招。在他失去平衡脚步踉跄的时候，银丝线在树上愈缠愈多，把他拖了过去，最后终于将他的双手紧紧绑在树干上。
    “爱丽，坚持住！”
    卫宫切嗣的右手已经报废了，他拿出自己的爱枪，也是魔术礼装thompsoncontender。把手指搭在护弓的勾铁上，将又长又重的枪身斜着向下一甩。中折式构造的枪膛打开。
    然后用牙咬住枪柄，将起源弹装入其中。上弹，靠近到最安全也是最近的距离，瞄准言峰绮礼的脑袋。
    言峰绮礼有能力将这颗大树击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过程根本比不上子弹的射击速度。
    但是……
    “卫宫切嗣，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
    只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对，是至少要知道这个答案才对。
    可惜，卫宫切嗣的留给他的答案已经注定了——
    “砰！”
    子弹带着杀意划过了夜晚的空气，在这寂静的森林中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我的愿望……希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幸福美满，如此而已。”
    言峰绮礼死了，但是卫宫切嗣也输了这场圣杯战争。
    “切嗣，我现在就为你……”
    “爱丽。”切嗣打断了爱丽丝菲尔，“我们输了……”
    “……caster他……！”
    切嗣清楚地感觉到了魔力供给的对象消灭了。
    “和平的世界，让所有人都幸福美满吗？”星夜走到了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面前，“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就是这个吗……？”
    星夜的话语中充满了叹息。金色的双眸注视着伤痕累累的卫宫切嗣，仿佛将这个人的一切都看穿。
    “原来如此。肩负‘圣者’之名的人吗？从其他人收集到的关于你的过往……一切行为皆为救赎——”
    “从一开始就走上歧途的‘圣者’啊，你已经是‘恶’了呢。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地活下去，由此愿望演变出来的‘人类恶’。”
    星夜宛如法官一般，对卫宫切嗣断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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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