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除夕之夜

    又给车顶上跳了两下，某大爷终是指夹青丝，潇洒远遁。
    那一袭简简单单的麻衣布袍，硬是给他穿出了古道仙风天下无双的质感。
    大概，这就是大佬吧。
    这是此刻所有宫门前的皇家侍卫，明明没有串通，却十分一致的想法。
    因为一个字，帅！
    “王爷，他们欺人太甚！要不要属下……”
    “不、必！”
    马车上，君霖冷冷一笑，他目光犹如阴沉的深渊，铭刻着让人畏惧的冰寒。
    连带着眉心那点殷红，都变得愈发刺目。
    今夜是除夕，除夕之后便是上元佳节。众所周知，上元祭天乃是天武的传统，由历代武帝或其最看重的皇子领衔。
    那是荣耀，几乎等同于荣登大宝的荣耀。
    而今日家宴上的暗潮汹涌，有一半儿缘由来自于此。
    武帝选人了。
    不是要选，而是必须选。
    因为当今武帝登基以来，这上元祭天一直由他独自领衔。以前还能说皇子们年纪尚小，可如今呢？连最小的太子殿下都能独当一面了。
    怎么个独当一面法？
    娶妻叫独当一面，上朝叫独当一面，瞎做生意也叫独当一面嘛……
    总的来说，这不过是他们士族想方设法，想要迫使武帝启用皇子领衔祭天的理由罢了。
    因为这项荒废多年的制度，也是时候重拾了。
    当然，他们可不是为了给那废物做嫁衣，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毕竟参加祭天游的皇子是选出来的，是武帝挑选，满朝文武半数通过才可以的。
    那问题来了，满朝文武有多少支持太子的？
    君霖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就这废物，别说半数了，连一只手都是多的。
    所以即便武帝钦点，这件事也绝无余地。
    君霖：“祭天游在即，切勿惹是生非。收拾废物简单，可这儿是宫门，事情传出去不会有我们的好受的。”
    楼湘：“不错。”
    点点头，楼湘第一个赞同了君霖的想法。
    因为他们真正担心的并非太子，而是皇室中的其他人。
    毕竟君霖身后有王氏与楼家，公主君卿和其他人背后也同样有谢氏和崔氏。
    用乔乐的话来说，这祭天游就像现在的微博热搜、实时热点，谁都想上。
    这不，在君霖与楼湘权衡利弊之时，暗处正有几双眼睛将一切没入眼底。
    “没意思，二哥也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本殿下，一定跟上去给那废物好看。”
    “是么？要不三哥替二哥出个头，让我们看看什么叫底气？”
    “都是自家人，要出头何不大家一起？三哥一个人可就不好玩儿了。”
    “是么？五妹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来人，回府。”
    ……
    终于，这场闹剧还是散了。
    因为君霖没有出错，其他人也没有抓住他的马脚。
    但同样的，众人也记住了某废物如今的飞扬跋扈。
    他们真不知道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是来自那快要混不下去的沈家呢？还是他那未过门儿的傻子媳妇儿呢？
    又或者，是来自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
    他们不明白，他们只能摇头。
    因为废物若直到此刻还没有危机感，那这场角逐他就输定了。
    而他们这些墙头草也可以寻思着，要不要完全倒向君霖了。
    不过在外面一众人各怀鬼胎，思想一个比一个有深度的同时。
    那奔入皇宫之内的众人也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君莫邪：“臭小子，看到你大爷我的潇洒身姿了么？要我说，那王家贼子气都气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君淑、霍铭、霍鄞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表示自己也出了一份力。
    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家太子殿下终于有点儿血性了。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幼稚，但只会炼丹嗑药的他好歹知道搞事了啊！
    欣喜，这种看着自家种的土豆终于发芽了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带着银面的君晏全程沉默，不仅沉默，他还默默地往乔乐身后躲了一步，眼底满是无辜。
    于是下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打在了乔乐身上。
    乔乐：“……”
    不是，她才是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好吗？
    因为她睡着了啊！
    嗯，在她跟君晏决定不来赴宴，在家安静躺尸后，她便蒙头大睡，不省人事。
    而当她再睁开眼睛时，人在皇宫，刚下马车，穿着宫裙，戴着配饰，除了人是懵的以外，精致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后，然后人还没站稳就摊上事儿了。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难道我又在梦里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如果是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的乔乐，一定会陷入这样的自我怀疑中。
    然而这次的她，只愣了五秒便得出了答案。
    她一定确定以及肯定是被君晏给坑了。
    于是她踩着君晏的脚，露出了甜美而治愈的微笑。
    你们觉得是我，那就是我吧。
    反正我又不亏，对吧？
    君晏表示很对，但媳妇儿别踩我行么，有点痛啊……
    随着严公公的一声通报，家宴二轮正式开始。
    武帝君玄举杯邀明月，欲与下方众家人共饮。
    然而，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宴会，硬是因为人不同而没有一个人理他。
    之前那一帮人有多配合，眼前这帮人就有多忤逆。
    君莫邪：“哎呀，玄子啊，吃饭呢，喝什么喝？等二叔我吃饱了，一定跟你喝到明儿个去！”
    君玄：“……”
    谁要跟你喝，滚！
    掠过某饿死鬼二叔，君玄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家亲妹妹，嗯，曾经最给他面子的亲妹妹。
    私底下不知道，但明面儿上还是很给面子的。
    君淑：“走开啊皇兄，你没见我正给儿媳夹菜么？鸢儿，多吃点，为娘看上皇兄家的厨子好久了，可怜皇兄是个吝啬鬼，要个人都不给！”
    嫌弃的刮了君玄一眼，某长公主头上冒着怨念的黑烟。
    而那端着再次冒尖儿的碗，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的沐鸢表示，您喝两杯其实不影响的。
    要不我跟陛下喝两杯？
    君淑：“皇兄，你还在这儿干嘛？都说了没时间，找别人去！”
    君玄：“……”
    又偏头看了一眼那喝的满脸通红的霍家父子，君玄实在对两个醉鬼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罢了，妹妹都知道找儿媳，那孤也去！
    儿媳，儿媳在哪儿呢？
    君玄：“？？？”
    嗯，儿媳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
    好吧，这个该死的小兔崽子，一定又跑了！
    在君玄气的青筋暴露时，君晏与乔乐正坐在武帝殿的屋顶之上，远眺整个皇城。
    夜色之下，灯火辉煌。
    宫内华丽庄严，宫外万家灯火。
    武帝殿是皇城的制高点，亦是四国权利的巅峰。可谁又能想到在某些人的眼里，它竟是看夜景的踏板。
    比如眼前的君晏，与曾经的君熙。
    君晏：“我娘在留给我的信里说，天武皇城哪哪儿都不好，唯独除夕时的武帝殿出人意料。”
    回眸望向身侧的少女，摘下面具的君晏爽朗的笑道。
    夜风中，少年眸色潋滟，深邃若碧海星空。
    而在他的视角之下，少女的青裙也随风而动，伴随着她眼底的笑，若桃花盛开，蝴蝶自来。
    可就在他被画面自我感动的时候，乔乐却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而他这才看清，他眼中美丽的乔乐居然被冻得瑟瑟发抖，面色发青。
    她哪里是想捏他，她根本就是拳头硬了想打他。
    因为君晏只跟她说了我们出去一下，却没跟她说我们要上房揭瓦啊。
    所以乔乐出来了，但她把披风给忘了。
    冬日里的深夜，皇宫的制高点，那凉风，那寒意，简直是嗖嗖的往骨子里钻。
    冷，不是一般都冷。
    所以她能不抖么？
    她又不是君晏这样的铁人，她很不抗冻的好吧！
    看着马上要打自己的乔乐，君晏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二话不说下了屋顶，因为此刻说什么都没有把披风拿来重要。
    要是把乔乐冻坏了，他不得后悔死？
    而看着少年慌慌张张，犹如二傻子一般的背影，同样冻成二傻子的乔乐笑了。
    因为这样的君晏太可爱了。
    也许是她的加入，也许是故事的改变，也许是君晏的自由……
    她觉得他像一个人了。
    不是一个完美的男神，而是一个很真实，有缺点，会犯傻，爱耍赖的人了。
    望着夜空，乔乐安静的等待了几秒。
    几秒之后，她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肩头，暖暖的，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只是那坐到她身边的君晏变了，变得不那么高兴了。因为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提着好酒好肉的二大爷上来了，拉着自家新女儿，所以不要夫君和儿子了的长公主也上来了。
    当然，被丢掉的父子俩是不可能不跟着媳妇儿的，于是他们也上来了。
    最后，武帝也带着严公公一个飞身，一脸阴沉的站在了大队伍当中。
    因为他怕这些人没轻没重，把他家屋顶给他踩坏了。
    最好的琉璃瓦呢，修起来可贵了。
    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乔乐笑着摇了摇头。
    也就在这时，一道道光束冲天而起，银花璀璨，满天繁星，焰火坠落的瞬间，是除夕特有的欢腾。
    即便身在深宫之内，众人依旧能听到来着宫外的欢呼声。
    一道道身影在窗前屋外聚集，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阶层，不同的人生，但此刻的他们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
    举头望天，在火树银花之下期盼来年。
    二大爷希望来年美食不断，吃饱喝足，但在心底深处却保留着一丝渴望，渴望从前的自己，感恩赋予自己一切的人。
    君淑享受生活的美好，欣喜儿媳的出现，却也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豆蔻年华，青春岁月。
    好在此刻的霍铭依旧待在她的身边。他们也许不是最相爱的，但却一定是最合适的。
    因为你的强势，你的软弱，你的所有，都有一个人愿意拿自己的人生奉陪。
    看着在灯火下相濡以沫的两人，沐鸢目光一暗。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从前，从前的自己，从前的乔轩。
    她曾渴望一生相伴，白首不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可后来，她懂了，也怕了……
    她想来找霍鄞，但她却没有想过以后。因为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以后，或者是她配不配有以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真是可悲啊。
    然而就在沐鸢低眸沉思之际，却发现身边有人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猛然抬眸，她想要后退，却已经没了这个机会。
    因为霍鄞扣住了她的肩膀，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丰神俊朗，英俊潇洒，焰火如流星陨落，就像霍鄞这颗星星，忽然降临在了沐鸢冰冷的世界里。
    喜欢很简单，就是想给你所有的温暖。
    霍鄞：“冷的话，抱我吧。”
    闻言的沐鸢噗呲一笑，她以为霍鄞懂她在想什么，直到霍鄞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他以为我冷啊。
    哦，也可能是他想抱我了。
    一把抱住霍鄞，沐鸢觉得面对这种憨憨，还是得自己主动。
    而在一旁疯狂磕CP的君淑、霍铭和乔乐，几乎同时露出了家人的微笑。
    养了这么久的娃，终于懂事了啊！
    所以，君晏你别挡着我行么，你，你起开！你再抱我我要打你了哦！
    被圈进角落的乔乐拳头硬了，可她拳头再硬也没用，因为君晏打不得。
    不是她舍不得打，而是君晏像一块儿铁板，打他有反作用力。
    也就是说你打他，他不疼，疼的反而是你自己。
    这种耍流氓的设定，乔乐觉得不可理喻。
    更流氓的是，君晏还想换个地方，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君晏：“乐儿……”
    乔乐：“不行！”
    君晏：“媳妇儿……”
    乔乐：“不要！”
    君晏：“娘子……”
    乔乐：“不听！”
    ……
    不管你说什么，都是“不”！
    除了爱不爱你以外，都是“不”。
    而就在面前一众人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卿卿我我之迹，某拿着酒杯，正死死盯着自家琉璃瓦的武帝表示：
    你们特么的是当孤不存在么？啊！
    这一刻，某单身狗满脸阴沉，内心扭曲。但可悲的是，在场根本没人能听到他咆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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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