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宋雎窈被送回到自己的牢房里, 小小的一个牢房，一整面面向走廊的玻璃墙，通过这面玻璃, 可以看到她里面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桌椅，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两期节目过后，狱警们对她的态度有明显变化, 经过她的牢房时都会盯着她看, 用各异的复杂的目光, 还有人问她要不要看书, 为她送来了一些书籍。
    她得到了一些特殊待遇, 比如不用去食堂和其他犯人一起吃饭, 这应该是某些贵族给摇钱树的奖励吧。
    监狱里犯人群体是分等级的, 杀人犯连其它罪犯都会侧目观看，强.奸犯在女罪犯里更是让人侧目的稀有物种，而她的罪名就是杀人和强.奸未遂。因此她所过之处，明明同样是女性, 却都是那种让人犯恶的目光, 她又没有强壮的体格和凶悍的力量来对抗。
    所以上辈子，在从拘留所转进监狱，她在食堂吃过饭的第二天, 就签下了审判秀的合约。因为她知道, 如果不这样, 她一定会死在这里，受尽折磨, 她不甘心。
    狱警给她送来了午餐, 宋雎窈不再像上辈子那样, 因为心灵受到的难以言喻的折磨而食不下咽, 她认真咀嚼着食物，在拘留所长达一年多的待审拘禁，她落下了胃病，必须要小心养护她的胃，同时，她也将每一粒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她需要健康的身体，需要储存足够多的能量，她要坚强，总有一天，一定会打倒她的敌人。
    她吃着吃着，顿了顿，转头看向外面。
    玻璃墙外，高大冷峻，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她曾经的同学，霍海同父异母的哥哥，霍森。
    第一期结束后，他就来过一次，这一次又来了。
    宋雎窈朝他露出冷淡的微笑：“霍先生，你又来了。”
    霍森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想起在虚拟世界，她对江白奇露出的那种笑容，发自真心的，甜美的。嘴角往下压了压，面孔越发冷酷起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弃参加接下去的审判秀，我让你五年后出狱。”霍森口气冷硬地说。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不过我的答案不会变。”
    “以你的智慧，本不该说出这么愚蠢的话。”霍森不悦地说：“我上次没有说得直白，但你应该能想到。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审判秀的大股东们会一直护着你吧？”
    星梦集团是贵族控股，《正义审判》是星梦梦工厂最赚钱的项目，股东们确实很喜欢宋雎窈，谁不喜欢摇钱树呢？她为他们赚的还比以前的被审判者都多，光是申冤票都卖出多少张了？为了让摇钱树继续为他们赚钱，他们确实会保护她，谁敢伤害她就是跟他们作对，霍家也不敢招惹。
    但，这不是一件会一直进行下去的事。
    审判秀背后主要控股的是贵族，这些大股东本就与政府关系暧昧，因此才能和政府展开这种合作，让犯人居然能够通过一档真人秀来获得减刑或者重审。
    宋雎窈的案件，本来就牵扯众多，霍家、被元蔓枝收买的法官和警局调查人员等等，他们都不会想看到宋雎窈翻盘，因为如果国王审查团出手，他们全都会遭殃。这些人如果求到大股东那里，甚至是刚好就是大股东的亲戚之类的，宋雎窈的下场恐怕不会好。
    “他们现在保护你，放任你，只是因为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掌控的微不足道的人。毕竟现在才第二期，不是吗？”霍森说：“你在别人的游戏里，竟然妄想别人一定会遵守游戏规则，是不是太天真了？”
    他们有一万种办法，一万个理由，让宋雎窈失败，或者让她永远只是他们的赚钱工具。
    宋雎窈只是看着霍森，没有说话。
    霍森朝她伸出手：“退出这场游戏，我让你五年后出狱。就算你得到五千万的票数，选择减刑，也不可能让你从无期减到五年刑期。你要是不选择直接减刑，而是要法院重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你心知肚明。要是妄想国王审查团出手，更是痴心妄想，你永远也不可能拿到一亿票。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你的人。”
    宋雎窈的回应是，微笑着朝他竖起了中指。
    霍森脸色铁青。
    “好，我等着你求我的一天！”霍森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冷笑，气冲冲甩袖离开，觉得宋雎窈真的不识好歹，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他才不会给她两次机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女人！
    宋雎窈转回头，拿起筷子继续吃没吃完的菜，垂下眼眸，牢房右上角的监控头，看不到她眼中漆黑的冷光。
    她从来没有期待过别人会遵守游戏规则，贵族大股东和被元蔓枝收买的那些官员们，没把她当回事，总觉得多的是机会能把她捏死，正是她要的。没把她当回事，才会笑眯眯地看着她羽翼渐丰却不知危险，等他们终于感觉到失控的时候，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她利用虚拟世界，一步步地在现实世界布下自己的棋子，他们却只看到她在现实世界中无依无靠，任人宰割的一面。
    ……
    审判秀节目组统计了虚拟世界里剩余的NPC，发现损失了一百万左右个NPC后，又松一口气又紧张。
    松一口气的是，一百万个NPC被回收，影响不了之后节目，万幸江白奇向全世界公布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能让虚拟世界的人们去接受“世界不是真实的，自己不是真实的”这种荒诞的真相的时间很短，第三期仍旧可以正常进行。
    紧张的是，一百万个NPC的损失，不看整体基数，数量实在是非常巨大，肯定会让大股东不高兴，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失业。
    数据报告上去后，果不其然，覃威身为总导演，被开除了。庆幸的是，只开除了覃威一个，其他人，无论是副导演们还是其他工作人员们，都被保留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期的精彩程度不输第一期，掀起的水花比第一期更大，在国外都上了热搜，宋雎窈粉丝团体一再壮大，但另一个声音，一直都不曾缺少。
    网上节目粉们，宋雎窈黑粉，以及根本没有看直播，不了解前因后果，只断章取义的路人们都在对节目组大骂特骂，觉得就是节目组失格，才会让一个杀人犯成为了那么多人的偶像。
    因此将要更换总导演这一消息一公布，网友们高兴极了。
    【早该开除他了，没见过这么没用的，《正义审判》那么多季，那么多任总导演，就他一个人被被审判者玩得团团转！】
    【老实说，宋雎窈本来就跟其他被审判者不一样吧，换做其他导演，也不一定就能拿她怎么样】
    【我没看直播，但身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粉上一个杀人犯，还花了那么多钱买申冤票，我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影响孩子的三观吗？！】
    【宋雎窈人气高成这样，节目组得负最大责任】
    【真搞笑你们，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困难吗？我看节目组可没少给宋雎窈设置阻碍，她凭借自己的优秀和善良一一化解，好人有好报，凭什么就是节目组的失败才让她出色？】
    【没看直播说个屁，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你孩子能买申冤票，证明已经年满20岁，早就有自己的三观，还要被你这种母亲当成三岁小孩管着，你孩子有够可怜的】
    【她虽然杀人，犯法，被法院判无期，但她是个好女孩，纯洁又善良[呕吐]】
    【黑子永远都是眼瞎，哪怕她优秀善良的证据已经怼到眼前，也能当做没看到】
    天会亮论坛成员们一边在网上战斗，一边也在论坛里聊总导演更换的事，大多都觉得非常高兴，覃威真的太恶心了，第一期都让什么临时真人NPC进去搞事？连总理都敢穿，简直没有脑子。
    [换导演不一定是好事啊，我们至少了解覃威的行为模式，他也够自负够蠢，可以想办法像第一期结束后那样操纵他，换个新的，我们无从下手]
    [靠靠靠！！！天啊！那覃威岂不是不应该换？]
    [啊啊啊啊啊害怕！]
    这时创建者Y又出声了。
    [换不换总导演，他们对女神的恶意都不会变，我们只要谨记，相信她，支持她，永远站在她这边]
    Y一出声，成员们纷纷响应。
    [对，相信她！]
    [相信她！]
    [我将为她战斗到底，哪怕浑身浴血，直到她终于抵达黎明]
    [……]
    ……
    换不换总导演，这档综艺节目的本质都不会改变，对宋雎窈的恶意也不会改变，他们要的，仍然是逼迫她露出丑恶的一面，让观众大呼杀人犯就是杀人犯。
    宋雎窈的手指轻轻从这本以国王和平民少女为主角的恋爱小说上滑过，眼眸悠远，像是穿过了纸面，抵达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她上辈子是死的时候，总导演还是覃威，也算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她与他是老熟人，让他继续当导演，看起来确实对她更有好处，他老了，脑子里都是肥油，自负得愚蠢。她了解他。
    但，哪个人当导演又有多大差别呢？每一期的世界背景都已经做好了，不会变，变的顶多是她个人的剧本，节目宗旨也不会变，所以换不换导演，根本无所谓。
    让虚拟世界的人们知道世界的真相的原因，当然不止是为了留下一个爆炸的结尾当做钩子，让人们迫不及待想看下一集，对第三期念念不忘。
    国王为审判秀虚拟世界定下的规矩，很多人不知道，但宋雎窈给霍海当家教的时候，他为了让她跟他聊天，倒是主动说了不少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
    这么多的NPC知道了世界的真相，被主系统回收，王宫那边，会怎么样呢？
    ……
    王宫。网络安全部门。
    虚拟世界的管理权虽然交给了政府，但是如果国王想要重新掌管，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虚拟世界系统的主机就在王宫里，由王宫网络安全部门维护和监控系统安全。
    见到K回来，同事们说：“没有BUG对吧？”
    K点头。他之前被覃威火急火燎请去梦工厂检查系统是否出BUG了。
    “我就说嘛，主系统根本没有提示，怎么会出BUG。怎么回事啊？”
    “这一季的被审判者太厉害，他们少见多怪，就以为是出BUG了。”K说。只是想起一个NPC居然这么牛逼，就忍不住好奇，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着，“有一个站在被审判者那边的NPC很厉害，在虚拟世界里做出了几乎可以反杀现实世界的东西，我怀疑他甚至可以突破虚拟世界系统对真人精神体的保护机制，在虚拟世界里杀人，我有点想向部长申请权限，看看他是谁的复制体。”
    “这么厉害吗？”所有人都惊了，他们都很忙，在王宫里工作，谁敢开小差去看什么审判秀啊，更别说他们都知道国王不喜欢这档节目。
    “嗯。”
    “会不会是科研部某个大佬的复制体？”
    正说着，忽然，收到了主系统回收了一百万个NPC的消息。
    ？？？？
    啥？？？
    网络安全部程序员们傻眼了。这些年主系统每天都会回收一两个发现了世界真相的NPC，但是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回收。
    他们一查看，发现全都是从审判秀那边回来的。
    K说：“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复制体，他揭穿了审判秀那边世界的真相。”
    “……草。”
    “说得我好想看看那个节目。”
    “总之赶紧先报告部长吧，这几天要加班了。”
    第一次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回收，部长都震惊了，同时王宫内各个部门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一百万，着实是个不小的数字。
    NPC回收的步骤分为几个，首先确认该NPC是谁的人格复制体后，数据会被传输进一个芯片里，然后联络正主，确认所在地点，最后移交给机器人快递公司，让快递员送过去，确认正主脑子里的帝国身份证芯片与信息一致后，交给正主，结束。
    因为这一百万的数量，让王宫内略微有些忙乱起来，但是偌大的王宫，这点儿忙乱也等于无，更何况这些部门都在主殿之外，绝不会闯入国王的眼。
    但内务官却神色难看，步伐匆忙地来了一趟，“你们，为什么这么吵？！”
    内务官负责的是主殿的内务，是距离国王最近的人，相当于大管家。他一来，开口就是带怒火的问话，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部长额头也冒出了汗，小心翼翼的解释。
    规则是国王定的，他们只是在遵从国王的命令办事。
    内务官：“但是你们也注意一点！！所有人，必须轻手轻脚，别以为离主殿远就可以松懈！”
    “是是。”
    内务官来说了一顿，才离开，回到主殿。
    整座主殿都在冒寒气，虽然是夏天，开冷气无可厚非，但是整个主殿冒出的寒气却足够吓人，连本可以轻松抵御寒冬的轻薄的可调温生物衣，也已经抵达了最高温度，里面工作的女仆们甚至不得不在生物衣外面再穿上一件同样可调控的羽绒服，此时主殿内的温度处于零下近100度，别说泼水成冰，主殿内根本就没有一滴液体能够呈液态。
    内务官在门口，接过女仆递过来的衣服，也在西装外套上羽绒服后才轻手轻脚地进去。
    金色光洁的地面倒映着人影，偌大的寝宫里并没有太多摆设，显得有些空旷，但任何一件存在这里的物品，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帝国最出色的冰雕艺术家用冰精雕细琢出来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苍白的手杵着额头，一头银发如同水银般垂落，他的皮肤苍白，宛如一座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像，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和威严，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匍匐下身去。
    此时他的眉头紧皱，看起来不太舒服，哪怕坐在冰上，只披着薄薄的睡衣，他额头也有着细细的热汗。
    内务官是国王被吵到后被命令去看看那边为什么这么吵的，于是他回来便向他报告：“陛下，是有比较大数量的虚拟世界系统NPC被主系统回收了，他们正在忙着将芯片寄送给主人。”
    “多大？”他问，嗓音宛如天籁。
    “一百万左右。”
    这个数量，让国王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银色的双眸，那双眼睛美得让人心惊胆战，这不是一双人类种族能拥有的眼睛。
    不需要国王问，内务官迟疑了一下，便说：“是从《正义审判》真人秀那个虚拟世界里回收的。”
    说完，他怕国王听到这个节目不高兴，想到国王喜欢人才，因为他自己是个科研狂魔，所以尤其喜欢搞科研的，于是说：“那边的虚拟世界里，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NPC，网络安全部门那边说，他甚至在虚拟世界里做出了另一个虚拟世界，这一百万个被回收的NPC，就是因为他在里面揭穿了世界的真相。他们都在好奇，这个人才在现实世界里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果然国王的注意力被稍微转移了开，“是吗？让我看看。”
    内务官连忙打开他的智脑，上网找到网友们截的江白奇的图片。
    很多网友都截了江白奇的图，就是因为不信邪，不相信真的会看过就忘，不信真的没人记得住，甚至有鸡贼的公司在网上发起了记忆挑战，能记起江白奇的脸的人会得到奖金，结果非常不可思议，迄今为止，硬是没人能记住江白奇长什么样子。
    银色的双眸望过去，看到一张苍白的有着灰色双眼的面孔。
    国王的表情凝固住了。
    ……
    王宫网络安全部门里，K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趁着要搜被回收的NPC的身份，搜了一下江白奇。
    输入“江白奇”，确认搜索。
    来，让我看看，江白奇在现实世界里是哪位大佬。
    系统运转了好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弹框。
    K连忙凑近去看，却骤然愣住。
    搜索结果，“无”。
    怎么会是“无”呢？这不合理啊！虚拟世界里的NPC都是现实世界的人的人格数据，相当于是一个人的分/身，只是这个分/身是没有身体的，还可以回收回现实世界的身体里。
    江白奇既然在里面，那么他在现实世界里就应该有一个身份，就算是在现实中已经死掉了，他们的系统里也应该是有身份记录的啊！
    怎么会是“无”呢？
    K不死心的重新搜索了一次，搜索结果却仍然还是“无”。
    ……
    宋雎窈放下手上的小说，拿起《帝国历史》，这是另一个女狱警借给她来打发时间的。
    这个世界比地球的面积大了一百多倍，生存在这里的生灵种类非常多，而食物链顶端，不止只有人类，还有这片土地的主人们。
    这些国王，不是人类，该说是神吗？可是他们并非是永生的，也会死，也会老，也会生病和痛苦。不，应该说，以前他们不会，人类踏足这片土地，与他们定下约定之后，就会了。
    约定内容是什么来着？
    宋雎窈翻开书页，正如她所想，历史的开头，就是这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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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了超多的营养液，江崽惊了，感激！笔芯！明天咱们开始第三期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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