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赝品

        周正南跟着二叔进了闻名遐迩的鹤鸣书院，对于即将求学的这个地方，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之前在家中读书时那么憧憬了。
此刻他脑子里关心的，却是千里之外故乡的那个女孩子，还有虞珠公主的事情。
他知道事关虞珠公主，国家边境，包括朝中，肯定都会发生大的动荡。而跟虞珠公主有所牵连的人，很难不被牵扯进入风暴之中。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会被牵扯到什么样的程度？
诸如此类的担忧，充斥着他的心头，以至于他二叔带着他坐在方文正大师的书房里，等着那位名师露面的时候，他还在魂游天际。
“嗯，哼……”周二叔眼看着侄儿心不在焉，方文正书房里的童子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嫌弃，便忍不住推了推他，随后清了清嗓子。
周正南被二叔一推，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时，恰好方文正从外面进了屋子。
“文正公，久仰大名！”看到从外面进来的灰袍老者，周二叔连忙恭敬起身。
周正南也跟着起身，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位传说中的名动天下的大儒。
却见他身材瘦削，样貌虽然普通，但是却气质清癯，精神矍铄。
“尚书令，不敢当！快请坐！老朽刚刚恰好在作画，所以累你等候！”方文正对着周二叔这个二品大员，却是不卑不亢，如同见了老友一般。
“久闻文正公书画乃是一绝，不知道我们今日可能有幸得一观？”周二老爷知道对方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一手字画。所以，说话间便不知不觉地搔向对方痒处。
“哪里，哪里，不过是老朽兴之所至而已，谈不上一个绝字！要论绝字，还是当推前辈张旭的狂草，王右军的兰亭序啊！”谈起书画，方文正整个人都仿佛被照亮了一般，满脸笑容。
“哎，我有幸在陈右侍郎府上见过您的一副雪梅图，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那意境和笔力，已然令人沉迷了！堪称杰作！”周二老爷提起方文正的得意之作，对方果然开怀大笑。
“哈哈哈，那个，说来惭愧，是老夫偶尔醉酒，输给了亲家翁，乃是酒后涂鸦之作。”他虽然说的随意，但是到底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
他送给右侍郎陈敬的正是他那日酒后的画作，那幅画逸致灵动，是他少有的得意之作。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一番攀谈热络了起来。
方文正对待周二老爷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周正南一眼，主动提了一句：“尚书令今天过来，是专程与我谈诗论画的么？恰好，我近日手头又得了一副烂柯山人的水墨，尚书令可愿意跟我一观？”
“哦？烂柯山人的水墨？那真是太好了！我今日过来，实为大幸！”周二老爷眼睛也亮了，仿佛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正事。
随后，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正南，对着方文正说道：“文正公，不介意我带着舍侄一道吧？今日小侄有幸了，可以开开眼界。”
对于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方文正了然，遂点头：“无妨！”
周正南连忙对他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随后他们一起跟着方文正去了他的书房。
方文正在鹤鸣书院有属于他自己的书房，这样的待遇，在书院里也算是头一份的了。
周正南看到自己慕名已久的方文正的书房，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里面特制的书架排满了屋子，而且每个书架都特别高大，书架上也都排满了书，各种珍本林立。
而方文正的画案之上，一副笔墨酣畅的墨菊图还未收起，显然墨迹未干。
方文正趋前让书童将画收到一边，随后又从一旁的卷轴之中，取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打开。
周正南跟着周二叔一起看过去，看到那画的真容之后，他忍不住惊呼：“春居山行图！”
听到周正南一口就喝破画的名称，方文正忍不住仔细看了他一眼。
随后微笑点头：“不错，这一副图正是烂柯山人的名作春居山行图！你家这位贤侄一眼就能看出来，莫非在他处已然见过此图真迹？”
他得到此图，也是机缘巧合，而且也可以说是费尽周折。
他平生除了书画，没有其他的特别爱好。所以很多人往往投其所好，给他送画送书。但是他一般都不会收受。这幅画，却是他的一个远在西北的弟子在金国看到一位富商的家中收藏，然后设法向其购买之后送给他的。
如今周家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幅画，岂不让他惊讶？
周二叔也有些纳闷，不过想到自己这个侄儿素来博闻强记，于书画一道也颇有涉猎，倒也没觉得太过惊异。
周正南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迹我没有见过，却是在听说之后，四处寻访，因此见过在我们那里的一间寺庙之中一副赝品。”
听到周正南说在寺庙里见过赝品，方文正先生的脸色奇异地变了变，随后点头：“是了，烂柯山人最后出家为僧，可能他的笔迹寺庙之中有人留存也不一定……”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神情就有些低落了。
烂柯山人原本出身诗书大族，自幼就有神童之誉，书画更是一绝。他原本性情落拓不羁，放荡形骸，为世人所侧目，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看透世事，出家隐居了，而且自号烂柯山人。
他成为烂柯山人之后，于书画一道的造诣，却是更加精妙。也开始被世人狂热追捧。往往一画千金，乃至万金。
但此时他的画，却并不出售，而是都捐给寺庙，或者说送给他所认为的有缘人。
方文正听到周正南说在寺庙之中见过这幅山居春行图，心头剧震，他直觉自己这幅，说不得十有八九才是赝品。只是他看着面前的画，无论是从下笔，笔意，还是水墨的运用，包括最后的印章落款，都毫无破绽。因此心头又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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