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不平静的灵州城

                郑德梦本事平平，武艺智力也不算高，像灵州城这样的守将，虽是暂时的，也轮不到他当。他比别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朔方呆的时间长。他已经在朔方呆了二十多年，是在这里呆得最长的将领。李怀光初来这里，郑德梦第一个投靠。以前他曾去叶升，想哄何浩然交出战利品，李怀光对他颇为看重。此时这个在朔方年限最长的将领，正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在他的大厅中，几个不速之客坐在左右。他面前有一张案桌，案桌上笔墨已摆好，见他迟迟不动笔，已取下墨镜的上官杰催促道：“郑将军，眼看李贤的兵马就快入城了，你要是再不写降书，一旦那些将军来找你议事，怕你再没提笔的时间。到那时你郑家几十口人，将会给你一起陪葬。人都死了，再是追封你为王有个屁用？再说凭你？怕是连个谥号也得不到。”“郑将军，杰儿说得虽有些粗鲁，但也是实话。”上官年脸色好得多，带着一脸笑意说：“过后之事你不用怕，你按我们说的，你将那些将领招集起来，将他们控制住。待李贤到来，你派亲信守住四城门，以各种理由为名不给他们打开，拖到我军到来即可。我们占领灵州后，前方势必会大乱。吃掉李贤那一万人绝没问题，与蕃军前后夹击崇兴、大震关等地，保证能很快占领朔方。到时候你是有功之臣，地位绝要比在唐国高得多。”郑德梦的状态很不好，满头大汗、一张老脸布满愁云。他不想死，但要是家人没被对方控制住，他宁可撞墙自杀。那样即便死去，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李贤都到了这里，要是何浩然来了怎么办？”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郑德梦现在别无选择，心中只担心一个人，要是那个人的事情不解决，他下不了投降的决心。上官年暗自松了口气，开始他们怕吓到郑德梦，没给他讲何浩然正朝朔方赶的的消息：“何浩然的确来了，他走的是岐州至朔方的小路。在一处极为险要之地，被单元衡将军亲率的八千兵马困住。你完全不用担心，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休想从那里突破。他要是聪明，可以早些绕道。不过绕道来？他在半个月之内别想赶到朔方。”郑德梦一直在盯着上官年，见对方的样子不像说假。正要问话，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走来。上官杰走上去，捏了捏婴儿的脸，婴儿被吓得失声大哭：“多可爱的孩子啊！可惜我们的耐心快用尽，到头来免不了一刀。”“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写。”开始没看见人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见到自己的孙子被挟持到面前，他再也不敢多话，被逼写下卖命契。上官年仔细看了一遍，哈哈大笑：“好好，现在将军快去军营招集那些将领，屠将军会配合你拿人。一旦将人控制住后，外面的士兵群龙无首，我们的计划已算成功。至于你的家人，将军放心，有我们保护，你的家人绝对没事。”郑德梦不甘离去，上官杰问：“三爷爷，要是他去军营后反悔怎么办？”“你放心，他绝对不会不顾家人性命的，再说我们手里还有张降书。”上官年对旁边一个老者说：“正林，你在这里负责，记住，千万别让任何人接触到郑德梦的家人。要是他敢耍什么花样，只管动手。军营的事我有些不放心，我和杰儿去那边看看。”……灵州城虽未被围，敌方大军就在离这里不太远的板桥县。前方虽有几万大军，对面有更多数量的蕃军，连守城都不够，根本无法派兵来援。所以灵州已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大家都急，不少官将没事都朝城楼上跑，生怕将敌军前来的第一眼错过。在灵州东城楼上，聚集了一群官将。一个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大战前的样子，不少人面带笑容。一个身穿从四品文官服、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说：“蜀国公是洛阳郡王手下第一大将，每有重要战斗都会叫上他。他虽只有万余兵马，加上我们的，一共有两万人。凭这些兵力，足以挡住伪军蕃贼，拖到洛阳郡王前来。”在中年男子旁边一个老将点头附合：“洪大人说得不错，有他们在，我朔方无忧矣。”军情虽送给郑德梦，他们已从送信的士兵那里得知，李贤正领着大军前来。李贤不放心灵州这边，先一步派快马到灵州报信。送信的人来到这里又饿又累，趟在离东城门最近的一间民房中休养，信还是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现灵州刺史洪安邦派人送去的。李贤以前的历史他们知道得不多，最近的几乎都清楚。从卫州跟着何浩然，一直打到这里。有些仗打的是朔方军，他们没好意思数出来。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没心思记那些前仇旧恨。一个壮年将军朝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问：“大家看到郑将军没有？他怎么没在这里？”这个壮年将军是才过来凑热闹之人，在这里的都已经知道了。洪安邦皱着眉头说：“可能他家里有什么事吧！待天黑后大家到他家里去看看。蜀国公明天应该能到，大家顺便去商量一下，别让人家到时候看笑话。”洪安邦的话说完没多久，一个士兵来报：“洪大人，各位将军，郑大人让你们现在去军事，商量一下援军到来之事。”“我就知道郑将军不会先私后公的，”一个中年将领拍马屁不要紧，但话中有意无意暗指洪安邦是小人。洪安邦看了他一眼，对众官将说：“你们先去，我随后赶来。”洪安邦是李怀光的老部下，最开始一直在军中任文职。茹山死后，李怀光任命他为灵州刺州。归顺朝廷，现在朔方正逢大乱，朝廷暂时不可能动他的位置。洪安邦有些恼火刚才说话的将领，懒得和众人一起，待他们骑马走后，正要登上自己的专用马车，从一辆马车前走来三个蒙面女子。“请问你是不是灵州刺史洪大人？”不是每个男人都对美女有兴趣，洪安邦见这三人蒙着面不说，还戴着墨镜。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对人说话还这样，那就有些不尊重人了。他将车帘卷开，坐进马车后才回答：“正是洪某，我现在没时间，有什么事明日到州衙谈，洪牧，我们走。”年青的马车夫轮起马鞭正要打下去，海琴几大步冲到前方挡住：“我们有很重要的事与大人商量，大人若是走了，只怕要后悔一辈子。”年青马夫很怜香惜玉，没舍得冲撞海琴。“老爷？这？”里面的洪安邦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方始终是女人，他干脆说出实情：“你们再挡路，小心我治你们一个延误军政之罪。伪秦和蕃贼快要攻我灵州，郑将军招我们去军营商议大事。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郑将军招你们去？”三女对郑德梦十分敏感。戴尤娜走到马车前：“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是洛阳郡王派来的，有非常重要之事与你商量，再耽搁怕会出大事。”四个听到的人全都发呆，海琴两人不知戴尤娜为何要将何浩然抬出来。里面的洪安邦也是因为何浩然，何浩然在灵州时他就认识，可惜没什么交情。一听何浩然居然会派人来与他密谈？对方又是女人，他疑大过信。虽很怀疑，他还是从马车内走出来：“你说你是洛阳郡王派来的？可有凭证？”“不知大人认不认识戴尤娜？”洪安邦打量她一会，缓缓点头：“以前戴小姐是商盟副会长，我见过她的画像。如果看见本人，应该认识。”“我就是戴尤娜，”戴尤娜说完，将面巾和墨镜取开。……灵州军营经过几次改变，变得最大的一次是去年。去年李怀光宣布独立，不但将大唐各种旗帜烧掉。得到朱泚的大量馈赠，将军营也翻修一通。现在的军营比何浩然那时更加气派，比如主营，主营可同时召开三种不同的大会，三层每层都建得高大不凡。墙被涂成红色，地面是白黄相兼的花纹石，顶上吊着数盏琉璃大灯。要是何浩然看见，可能还会误认为这是舞厅。这里还是没有卫州的大明行宫设计大胆，没搞回风炉。左右各两层，分别摆放着两百多张大椅。主位方向是七层两米高的石阶，此时在主位上享受的不是李怀光，是提着心吊着胆的郑德梦。郑德梦仿佛感觉自己做了场恶梦，他负责守灵州的时间不算短。徐庭光和李怀光的儿子李熙，为了亲自替李怀光报仇，两人分别去镇守大震关和崇兴方向。守大震关的徐庭光还没什么危险，要不是韦皋派兵赶到，李熙差点被土蕃活捉。那时郑德梦就开始守灵州，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一直是勤勤恳恳，采众人之言，办公家之事，所以他在不少人心中，相当于一个普通将领，虽尊敬却没什么威严。现在他终于可以在这些人的面前作一回主，可以威风一回。可惜这次作主威风后，他将会站在这些同僚战友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