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民心尽失

                奉庆县东城外，一大群人围在一棵树前。这棵盆粗的树没什么特别，只是上面贴了张一米高、不足半米宽的纸。一个刚来的老头看了一会，实在看不懂上面写些什么，问旁边一个年青人：“后生，这上面写些什么？”“这些反贼，妄想将我京畿之地送给土蕃。”年青人一点没顾忌，恨声说完站在众看客前面：“各位乡亲，伪秦已投靠土蕃，并要将我们的人和地盘送给对方，大家坚决不答应。我们招集大家去官府，让他们将此事给我们说清楚，要是没个交待，一把火将官府烧了，投长安去。”“这位兄弟说得对，”一个骑着马的中年男子附合：“如今洛阳郡王已在长安聚了近十万大军，根本不怕他们联合。他们的粮草等还要靠大家，别给他们筹集了，有家人在伪秦当官兵的，趁早劝他们投唐去。伪秦已是土蕃之臣了，投伪秦就是投土蕃，国法不能容忍，百姓更是不能容忍。大家联合起来去官府，将他们逐出城。我大唐的地盘，绝不让蕃国染指。”以前朱泚造反百姓还不觉得，他就算夺得天下，毕竟也是唐人，对这些百姓没多少影响。现在不一样了，很快源源不断有百姓入城。在东西两个城门口，围了数百个百姓。一队原本要来关闭城门的守军见状，赶忙逃到县衙。没过多久，县衙被围得水泄不通。奉庆县是秦蕃大军的补济地，有两千守军在这里。在县衙口，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对旁边年青将领说：“朱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些百姓根本不听招呼，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怕是要出大事。”姓朱的年青将领扫了前方围堵的百姓一眼，至少有一两千人堵在他们前方。还好他们的士兵不少，将众人挡在外面。一阵阵喊叫声传来，吵得他心烦意乱。“强行将这些刁民驱散，不退者抓进大牢。”千多个在四周防御的秦兵得令，分成数批强行插入抗议的人群中。很快抗议演变成流血事件，在长安城南军营中的朱泚等人，已经无力再阻止事态恶性发展。……离何浩然出来已过去好几天，何浩然早有准备，还未出来，就派人到四周城中到处宣传。这几天来，朱泚不断收到城中发生暴乱的消息。陆续有人来这里，要领自己当官兵的亲人离开。虽然被蕃兵阻止，不让他们见面，这些来领亲人的百姓没有离开，直接进入长安城。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就算派再多的人去澄清也没用。现在的朱泚，在百姓中的信用几乎为零。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像防贼似的看管数万秦军，防止发生偷逃事件。长安城南外的军营中，也有不少楼层建筑。朱泚和蕃军几次加工，里面的空地越来越少，建筑越来越多。在一幢二层小楼上，梁廷芬出现在窗前，透过大打的窗户朝外面看去，发出一声轻叹。梁廷芬住在军营较中心的位置，从这里看去，军营分为三层。最内一层是训练、做事情的兵将。中间层全是秦军，几万秦军在众将的带领下，被分成十多堆围在军营四周。每堆除了管理的秦将外，至少一两蕃将监视。最外面全是蕃兵，没有宗赞镇西几人的命令，就算是秦将也不能走出军营。“十几万大军，居然打成现在这种局面？”梁廷芬感叹一句。他现在非常清醒，比尚息东赞还要清醒。可能怕他投敌，他被几个老大闲散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能出去。梁廷芬暗自惊心，就如他感慨的那样，十几万大军打得如此被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他呆呆想了半天，直到亲卫带着一个老将走到他身后。“梁相是在看军营，还是在看春色？”“在这里，哪能看到什么春色？”梁廷芬回头看了老将一眼，轻叹一声说：“年复一年，春色也不喜人，雪开春来又如何？裴兄不去外面带兵，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这个老将叫裴衡，幽州柳城人，和梁廷芬一样，最早跟随朱泚的老爹，是朱泚的兵部尚书。裴衡是个老好人，和梁廷芬的交情很不错，他来到梁廷芬身边朝窗外看去，没有多话，直接将话转到正题：“如今我们的兵是越打越少，大唐的兵反而越打越多。在这里空呆着，梁相觉得，这场仗什么时候打？”梁任道走回桌边坐下，给裴衡倒了杯茶：“这场仗对我们和大唐都至关重要，何浩然不傻，他现在有战胜我们的实力而不出击，就是因为后面还有好些硬仗要打。现在我们在这里的兵力有十三万五千人，他们大概有九万，就算能胜，一战下来能保留几万？一旦这支主力被打残，他们面对新罗土蕃等会非常被动。以何浩然的性格，他要将什么都准备好了再打。”“在我看来，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裴衡一阵苦笑，盯着梁任道：“多地发生暴乱，一些守兵不足的地方，已经插上唐国的城旗。这里你也知道，蕃军将我们防得如此严密，所有弟兄都是怨声载道。梁相，我们相交几十年，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老实告诉我，皇上真的已投靠土蕃了？”经过何浩然上次的宣传，现在秦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兵无人不知。怕激起兵变，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天天都有人被处罚，议论的人仍然不少。尚息东赞几人轮流在军营中为此事辩解，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梁廷芬和单元衡都被严重警告过，他如何能将真相说出来？低着脑袋将一杯茶喝完也没说。裴衡又不是傻子，已经知道答应。脸色说不出的落魄，突然一把将梁任道的手抓住：“梁相，我们去劝皇上，让他收回成命。天下自有我们去为他拼杀，实在没有改朝换代的命，大不了搭上一家子的性命而已。投土蕃万万不能，有多少弟兄为了皇上打天下身亡，要是到头来发现竟是为土蕃打天下，怕是很多弟兄都会弃之而去。”这些道理梁任道当然知道，拿他来说，除和朱泚之间的情谊外，最大的原因是朱泚当皇帝。为朱泚打工他没怨言，但为土蕃拿这条命去拼，他绝对不愿意。“晚了，无论真也好假也罢，如今朔方与我们反目成仇，听说土蕃这次调兵，在国内的反对声不小，到现在还没将大军开到朔方边界。就算开到那里，有朔方三四万军队阻拦，他们也不会那么顺利能到达这里。七州之地如今越来越乱，大军又呆在这里，连征集粮草也成问题。现在就算我们要退兵，估计何浩然也不会同意。如果土蕃知道京畿是如此乱局，可能不会再派援军来。”裴衡呆了呆，渐渐将梁廷芬的手松开。土蕃不是傻子，眼看这七州之地如此混乱，就算得到也有诸多麻烦。朔方又关上迎接他们的大门，他们不一定会派兵来送死：“梁相说得不错，土蕃知道内情后，有可能不会派援军来。我们现在的兵仍比他们多，难道就没有胜的可能，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梁廷芬摇摇头，看着窗外一句话没说。能想的他都想过，土蕃杀李怀光是最大的失误，放走殷长开又是一次不可挽回的失误。尚息东赞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撤退，是第三个致命的失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要他们一动，何浩然定会派大军追击。有军营阻挡，他相信何浩然就算能胜，九万大军恐怕只能剩下一两万。若是没有军营，唐军的伤亡能减少很多。两人在这里沉默好一会，一个士兵来报：“梁相裴大人，皇上叫你们去议事。”……外面搞得热火朝天，再也没人逼何浩然出兵了。他每天抽出三分之一的时间与大家商量，剩下的时间全是陪家人。这天半夜，一骑匆匆来到明镜庄门前：“快开门，有紧急军情。”门被打得砰砰直响，守值的侍卫从梦中惊醒。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一听有紧急军情，赶忙将门打开。很快侍卫带着报信的骑兵来到内院，在内院也有守值的丫鬟。也只有这些丫鬟才知道，何浩然今晚在什么地方陪睡。丫鬟双喜带着两人来到一幢两层小楼前，回头朝两人做了个禁声动作，上前将门叫开。此时何浩然抱着小莲和舒小红睡得正香，待他醒来时，房里的灯已被丫鬟点亮。“老爷，秦蕃的军队逃了，让你快去军营。”这种扰人美梦的事不止他一家，长安城各大高官将领均被吵醒。没过多久，南城门打开，七万大军，将城外军营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