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无降之人

                陆刚死后没一会，他这组的将士全被剿杀。在军营中心一幢方形大瓦房，还有两百多个唐军在这里拼杀。这队人大半是朴刀兵，前方有二十多个身穿神甲的将士顶在大门口。在他们对面，同样是一大群手拿竹杆的蕃兵，在外面与他们对攻。这组比陆刚那边要好得多，门口只有那么宽，每个神甲兵最多应付两三支竹杆。每个神甲兵的后面都有战友辅助。外面的蕃兵虽然攻得猛，一时难灭掉这组唐军。路嗣恭身上的神甲已经算是废了，前胸和后背各有几道长长的裂口。铁皮翻露在外，青色已染成红色。他虽不算猛将，但武艺并不差。与敌人拼杀好一阵，在苍县逃出来的八个亲卫全战死，自己也身受好几处重伤。现在他的状态非常不好，额头有一层红色血汗，喘着大气，神色说不出的疲惫。他头盔已取下，灰白长发披散，妻子白萍站在左边帮他梳理。除他们外，在西水府这座主营里面，还有几十个伤重或是力竭的将士。大家看着前方的战斗有些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路嗣恭发出一声长叹：“打了一辈子仗，临死前也要让我经历两次大败，老天真会捉弄人。”“我们这次也不算是大败，”里面这些人，白萍的状态最好。身上的神甲虽有几个破洞，看起来并不严重。上次苍县她没去，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放不开，安慰道：“没有一直不败的将领，就算是洛阳郡王，不也在叶升被逼逃走。面对尚息东赞这样的对手，我们在十万大军的围困下，能打出如此成绩，已算是很不错了。”白萍没有说假，蕃军现在有两万多的伤亡，能够救活的就打算有一万人。要是反过来蕃军被包围，那些能够救活的伤兵全都得死。看似唐军这次死亡三万几千人，但如果胜了，至少一半人能够救活。因为她们是守城，救治条件要比对方好。路嗣恭拍了拍头上妻子的手，苦笑道：“要是洛阳郡王，就算只有两千神甲，也不会被他们破城。唉！可惜再无法请教他，这一仗如果不撤退，我们也只能有如此打法。要是他在，面对土蕃那些能四面连锁的铁盾、和四面十万敌军的攻击，不知他会如何防御？”土蕃也有能人，他们的铁盾不单只是左右，四面都可以连起来，组成一面铁墙。要不是有那种铁盾，就算土蕃能攻破，也会多出一两倍的伤亡。白萍已经将路嗣恭的头发束好，拿出一张有不少血迹的手帕，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汗：“无论洛阳郡王会用什么办法，总之他有办法就成。我们去了，他们自会替大家报仇的。还好孩子们都不在这里，能与老爷死在一起，妾身已经心满意足。”路嗣恭在白萍的搀扶下站起来，将妻子揽住，看着这张最为熟悉的脸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道喇叭声：“冀国公，我知道你在里面。只要你投降，我们担保不会杀你。”喊话的是个壮年蕃将、狼卫大将桑巴图。桑巴图的话惹得旁边的朱泚十分不满，他们此时才赶到，一直在外面到处找零散唐兵杀。外面的唐兵已经被清空，带着自家几个将领和桑巴图等蕃将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留路嗣恭一命。“桑将军，朕一个俘虏都不要，只要他们的命。”桑巴图带着几分鄙视看了眼朱泚，他以前还以为朱泚是个人物。拥有这么多地盘，二十多万的军队，还加上几国相助，居然连老巢都丢了？要不是尚息东赞吩咐过，一定不要与朱泚起冲突，他连话也懒得与对方说：“何浩然抓我们的将太多了，要是能将路嗣恭招降，对他对唐国都是一种最好的报复。”朱泚冷哼一声没有回话，桑巴图等了一会，没能等到里面桑巴图的答复。脸色有些难看，带着十几个亲卫来到大门口：“你们退下。”在门口攻击的竹杆兵退到他们身后，桑巴图拿着一把三米长纯黄色长枪，大喊一声：“攻。”桑巴图率先从中间冲出，战马跨出几步后，直直一枪朝他对面的神甲兵胸前刺去。这个神甲兵是位壮年唐将，虽不知道他的实力，只见气势就知道身上的神甲保不住他。手中大刀一轮，朝刺来的长枪劈去。两人的速度都差不多快，眼看大刀快接近枪首，大刀竟劈了个空。唐将定眼一看，长枪竟不知何时收回，并用快得多的速度朝他脸上刺来。唐将知道不好，后面的一把枪已经刺过他的肩，帮忙的战友已经晚了。只见一道虚影飞向唐将的面门，一声惨叫传来，唐将的身体朝右侧一偏。露出后面个神甲兵。尸体将神甲兵的枪打偏，撞在右边个神甲兵身上。桑巴图将长枪从唐将额头上取出，一股血刚被带出来。枪头一偏，战马向前一步，刺向后面个唐兵。这个唐兵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快，头朝左仅偏离半指距离，也被一枪爆头。桑巴图根本没想过要破坏神甲，与他同来进攻的十几个亲卫也如此。在他左边几个位置的年青亲卫冲到攻击范围，一刀劈朝面前的唐兵挡腰劈出，被对方架住，收回大刀连连朝唐兵面门刺去。唐兵勉强避过几刀后，被对方刺入右眼。西水府的神甲兵同样选的是武艺高强之人，不要说桑巴图，连对方的亲卫也没伤到一个，就被他们一一杀死。并非说这些亲卫差他们太多，神甲兵将都打累了，他们如生力军，很快堵在门口的神甲兵全部倒下。桑巴图没有乘胜追击，又带着众亲卫退出来。后面的狼卫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跑到他们身后，将手中弓箭递给他们。十六个人，每人拿着一张搭上箭的长弓。见顶在前方的普通唐兵一脸畏惧，渐渐地向后退去，桑巴图哈哈大笑，又朝里面喊话：“路嗣恭，在这主营中的多半是伤兵，就算全是神甲兵又如何？我会一批批将他们杀死，直到你降为止。”桑巴图说完，扣满弓弦一箭脱手飞出，看似很随意的一箭，对面的一个中年唐兵，连防御或是躲闪的反应都没能做到，被一箭射穿左胸。他的亲卫比一般的狼卫身手好得多，十五支箭紧随其后，一支未放空，轻松夺走十五个唐兵的性命。朱泚已经赶到，看到这样情况，他微带怒意的脸色堆满笑容，挤到桑巴图旁边：“桑将军且慢，朕给这些唐兵一条活路。谁要是投过来，朕可以不杀。”在里面的路嗣恭等不得了，拿着一把陌刀一步跨出，身子有些不稳，被白萍双手扶住：“老爷，我们一起过去。”路嗣恭快要走到门口时，顶在前方的一个年青唐兵再也顶不住压力，冲出大门：“我愿降。”“哈哈哈哈，”阵阵大笑声在外面爆发，朱泚朝年青唐兵点点头：“还有没有要投降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投过来，要官有官，要银子有银子。”路嗣恭夫妇来到门口，让朱泚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没有生气？路嗣恭盯着朱泚：“我西水府三万四千四百多个将士，有几人降于你们？”“不是他们不想，我们开始并未招降而已。”朱泚嘴一点不软，他心里明白。要是真胆小之人，就算不说也要请降，另外几组遇到的情况他不知道，反正他没遇到一个自愿请降的。这个年青唐兵，还是第一个。白萍见路嗣恭说话颇为费力，出声相助：“每个军队总有些贪生怕死之人，但我唐军万万无法和你们相比。幽州范阳几万，在长安的更多。你土蕃也好不了多少，为了活命，不远万里来为我大唐铺路搭桥。要说投降，你们先想想自己的人吧！”白萍的话有些刁钻，说得对面的蕃兵秦将脸上无光。朱泚恨声说：“那些叛徒我们以后自会收拾，你们降是不降？”路嗣恭杵着大刀，转身看向身后众将士：“这次是我们守城不力，我身为西水府主将无法保全大家。降与不降，我没资格说，我们只能保正自己绝不当降将。各位兄弟，对不起。”路嗣恭说完，转过头对着白萍：“四十一载夫妻，我对不住你。希望来生还能做夫妻，再好好补偿你这一世的情义。”“老爷，”白萍一声哭喊传出。路嗣恭将右手中的大手朝自己身体倒下，锋利的刀刃划破大动脉，倒在白灵怀里。白萍紧紧抱着路嗣恭，将大刀从他的脖子上取出来，大喊一声：“老爷，来世白萍还要做你的妻子。”声音喊完，将这把带着丈夫鲜血的大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门外的众人呆呆看着自杀的两夫妇，很快两人的尸体被几个唐军将士移进去。一个中年百夫长大叫一声：“绝不投降，跟他们拼了。”一群愤怒的唐兵朝外面涌去，没过多久，喊杀声停止。随着他们的倒下，西水城仅存活的那个年青唐兵，捡起地上的刀，捅进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