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痼疾

                此刻，楚涵握着玉佩，小手儿有点颤抖。老爷子以为楚涵是被顾逸默的态度吓到了，心疼得不得了，“别怕，有爷爷为你做主，他们谁都不敢对你怎么样！”楚涵仔细看着老爷子，老爷子面色红润，气色比一般七十多岁的老爷子还好。“爷爷最近是不是心脏不太好？”她以为顾逸默说老爷子身体不好，只是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也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哪能没点毛病的。”楚涵没说什么，只是再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借故去了一趟洗手间，摸着胸口的玉佩，梅姑姑告诫过她，她的体质特殊，必须好好将养，最忌流血。楚涵长出一口气，将方才因为接触老爷子的心悸压下去，这才取下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玉环，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在黄纸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画完，她额头已经泌出一层冷汗，浑身力气都像抽干，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的重量。这种感觉很糟糕，强自镇定，将黄纸装进玉环，擦干额头的冷汗，这才回到包厢，含笑将玉环交给老爷子，“爷爷送我信物，这也是我送给爷爷的信物，认亲宴什么就不必了，以后，我就是爷爷的亲孙女。”老爷子可高兴了，将玉环挂在脖子上，顿时积蓄心口的重压竟然莫名其妙消散了，他微微愣了一下，只当这是因为心情愉悦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可不行，爷爷这就回去让他们操办！你乖乖的，别多想，逸默虽然是我孙子，但他的确不是你的良配。”楚涵没拒绝他的好意，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她发现多说一句话，生命力都像在流逝，让她脑袋忍不住一阵一阵地眩晕，但她不能让老爷子看出来。好不容易送走了老爷子，顾逸默却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楚涵，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他并没有走，而是观察事态发展，没想到楚涵竟然真的答应当老爷子的孙女，这可把他气炸了。楚涵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但她还是看清了顾逸默的脸，感受到他的气息。楚涵伸出手，顾逸默冲过来的身体一僵，被她摸了个正着，那双手，仿佛是一块冰雕，冻得他一个哆嗦。以前楚涵也出现过几次这种情况，药石无灵，但只要自己陪着她，她就会慢慢好起来。大概也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她的生命支撑。“怎么了？又犯病了？”顾逸默的火气未散，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还下意识地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安抚着。明明这个怀抱曾经给过她温暖，可现在她却从他身上吸取不到一丝温度。这个发现，比此刻她的病症更教她绝望。“逸默，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顾逸默心口轻轻一颤，一时间，心底五味陈杂，记得当年带她来帝都时，他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会爱她一辈子，即便此刻，他依然记得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暖融融的，仿佛他就是她的整个生命，然而现在……“顾逸默、楚涵，你们在做什么？”傅娴婷只是不放心老爷子这边，来打听一下消息，没想到进门竟然看到这一幕。顾逸默下意识地将楚涵推了出去，楚涵撞在椅子上，却感觉不到疼，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却还能听见声音。顾逸默在解释，傅娴婷在发脾气。“婷婷你误会了，楚涵她犯病了。”“我看她就是装的！顾逸默我给你一个选择，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这个选择几乎不用怀疑，顾逸默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而最后，楚涵连声音都听不见，身体像是飘了起来，她无法掌控，周遭都是一片空白，唯有冰冷是她能感觉到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梅姑姑说过，她的身体就像一块清透的玉，能滋养人，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滋养她。因为太清透，便容不得一丝杂质，她，大概已经等不到那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出现了……“楚涵……”似有清风拂过耳边，楚涵昏沉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整个人突然落进一片温暖中。顾朔进来时，便见自己的女人摇摇欲坠的身形，仿佛一具被抽脱灵魂的躯壳，随时都会湮灭于尘，头一回他慌了，将人抱起，冲小刘吼道：“开车，送医院！”怀里陷入昏迷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嫩白的小手动了动，顾朔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便听得她微弱的声音说：“不用，你抱抱我就好……”楚涵的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千年寒玉。顾朔一直想找到她能引起自己躁动的原因，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或许，因为她的特殊体质。此刻抱着她，这股冰凉若换个人，定要如坠冰窟，但他却能感觉到浸透肌肤的凉意透着温和，漫过经络血脉，反而无比舒畅。但即便如此，顾朔还是将人带去军区医院检查了一翻，检查结果，果然跟他曾经一样：无任何异常。顾朔怒了，“她都冷成这样了，你们说没任何异常？”一帮医生皮都绷紧了，这不是他们非要这么说的，而是仪器检测出就是这样，最后还是院长出面说：“少将，人类的科学现在虽然很发达，但还有很多人体奥秘并不能破解，我们医院虽然聚集了全球最先进的设备，最杰出的人才，但是，这个局限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早衰、渐冻症，甚至人体自燃，很多很多，都无法攻克……”楚涵轻轻扯了扯顾朔的衣襟，顾朔见她闭着眼难受的模样，没有多逗留，与其让这些庸医拿仪器糟蹋她，不如让她舒舒服服躺在自己怀里取暖。果然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楚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顾朔回了别墅，让陆鸣将楚涵这十九年的病例记录全部调给他，楚涵的病例记录中，这种情况有十几次之多，而一半以上发生在这三年。这三年，她离开母亲，跟顾逸默生活在一起，除了最初发病的两次上过医院，后面近十次都只是在家里躺着。换句话说，每次她发病就是这样生生熬过去的……顾朔皱了皱眉，这个混蛋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的？大热天，盖上最厚的蚕丝被，将楚涵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回暖，还半小时给她测量一次体温，直到凌晨，她的体温终于恢复到正常。顾朔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胸膛，然而活过来的小东西特别不老实，竟然自顾自地爬到他身上，将自己蜷缩在他胸口睡觉，稍微一动，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火点着了，她却嫌弃地翻身下去，一脚将他踹开……顾朔看着自己顶起的帐篷，捏死她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