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只是行侠仗义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所以，除非是有极大的信息不对称，导致双方都产生“这仗我能赢”的错觉，双方才会死扛到底。如果这种死扛要达到世界大战的级别和规模。那么这个信息不对称源的大小，也必须大到法本化学的程度。没有法本化学，没有世界大战。充其量是一些读秒到足够时间20投的小冲突，看不到最后推高地点爆水晶的那一刻。战争如此，商战，普通的利益冲突也是如此。实力相差太悬殊，谁跟你有观赏性地打得有来有回、战斗至最后一人？还不是你刚要露出武器，冲突结束了。当然，提礼物门解释这种夸张的戏码，也不可能发生。毕竟顾骜是跨界富商的身份，他又不差钱，谁会拿礼物来赔罪呢。托人带个话儿，表示纯属误会，已经是极限了。第二天，任雨琴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午培训课的时候，筹备组的领导在开课之前，很低调地宣布了一个消息：“关于最近流传的林黛玉组人员可能要调整的消息，纯属谣言。请大家做到不信谣不传谣，一切尊重组织安排。筹备组一贯是坚持精益求精的艺术创作原则的，大家也要保持艺术热情，拿出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全国观众。至于林黛玉组半年时额外的裁人，那也只是因为林黛玉组所有其他候选人，与任雨琴相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没有追来的可能性，所以经过稳妥讨论后，才决定不要浪费资源，不要过度解读。”一时之间，任雨琴自己都还有些懵逼，而剧组里其他小姑娘，则是不明觉厉。“是桂语叶得罪什么人了么？”“听说她家是影视系统的干部来着呢，说不定是家里长辈失势了吧。”“唉，有权人家的闲事儿，咱参和什么。”质疑桂家人出了事儿的，只是学员的一部分，剩下的自然而然也会觉得任雨琴是否遇到贵人了，但因为任雨琴表现出来的一贯也很谦虚，并不功利，让这种猜疑平息得更快。因为任雨琴都在那儿心虚、诚恳地问其他私下关系较不错的同事：“你们觉得我真的是最合适的么？她们当初要是有机会再学习揣摩一段时间……”“既然当仁不让了，那只有竭尽全力，把这个形象塑造好了。”这种一贯的低调和优柔寡断，实在是很难让人跟关系户联系起来。这事儿这么敲定了，此后几天，《红楼梦》的全部角色也都正式落实、定妆。培训班的内容也进入了全力对剧本的阶段。预计国庆节之前要正式开机了。至于后来，桂处长的侄女儿悄悄退出了，连丫鬟都懒得演，那都是后话，也没有被任雨琴或者顾骜关注到，或许是有些人自己想躲远一点吧。反正一个丫鬟演和不演也没多少差别，对一个想要从艺的小姑娘一身的发展轨迹起不到多大推动力。……这一波操作，让任雨琴稳住了女主角的位置，却也让她的精神更加紧张，唯恐自己做不好、丢了组织的脸。偏偏有些话不能跟外人说，圈内也只有小莉一个人知道真相，任雨琴每天培训之余休息的时候，也只能拉着小莉商量。章莉也看出任雨琴的情绪有进一步钻牛角尖的趋势，免不了宽慰她：“你原先够入戏了，再这么偏执下去，可别跟林黛玉一样真的一辈子孤独终老了。姐夫哦不顾先生帮你主持了正义，于情于理你去道谢一下还是应尽的礼数，说不定想开一些了呢。”任雨琴微微苦笑：“你都喊他姐夫了，怎么说你也应该站在你师姐那边。哪有自己师姐不在姐夫身边的时候，把别的女生往姐夫面前推的！”小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也算是我师姐了，再说，人在做天在看，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大家一个屋檐下培训了大半年，还不了解么。”《红楼梦》的剧情里，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当然不可能跟宫斗戏里那样直白争锋相对，只能用“微妙”来形容。很长一段剧情里，林黛玉还是觉得自己原先太小心眼了、对薛宝钗不够大度）不过，到了演电视剧的剧组里，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候选演员，却是最没有利益冲突的，她们在生活里可以很放得开。因为这两个角色需要的形象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内敛一个出世，一个圆脸一个尖脸，谁也不可能威胁到对方那一组的人员调度。这次的事情之前，小莉跟任雨琴交往颇深，对她近况很了解，这次的波折之后，她察觉到任雨琴钻牛角尖更甚了。而这，其实是入戏的自然现象——因为原本的历史，演林黛玉的陈小絮，后来不也是一辈子病恹恹没j-i'q-in的样子，然后落发出家当尼姑了么，40岁郁郁而终。这是入戏深了，真的在两年的培训揣摩拍摄生涯，把那个性格刻到自己性格完美重合了，拍完后也走不出来。这也是《红楼梦》那种“造个大观园让你们在里面生活揣摩两年”的创作方法，造成的后遗症。历史80年代那一版《红楼梦》大多数的演员，后来并没有其他好的发展，是因为整个人被不可逆地扭曲到了戏里那个角色的性格，回不来了，所以这辈子再演其他的都不怎么像，除非是按照当初角色的人设再弄几个。当然，演王熙凤那个算是异数，或许是因为其他戏里类似于王熙凤的角色最多吧，最接地气。任雨琴只是想拍完戏退出江湖重新回大学里教书，好歹没说要拍完戏落发当尼姑，那已经是算病得较轻了。连《红楼梦》原著里，林黛玉看到嫦娥奔月那段折子戏，都明着感慨“几乎嫁做人妇，幸好得到点化，未嫁而逝”，最后自己也做到了“没嫁人死了”，一个演员沉浸两三年，是很容易陷进去的。可以说只要你努力了、都会这样。不死说明你没努力，说明你是桂处长的侄女儿那种来镀个金随便演演的。好那些知名的、能写进历史书的学家，z-i'sa的多多？当然某些例子还可以说是特殊环境不想受辱，那看隔壁的曰本好了。历史书最有名的三大家，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完全没人逼他们，哪个不是z-i'sa的？你躺在病床善终，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诺贝尔学奖级的学家，只敢说自己是没有注入灵魂的畅销书写手。如畅销书作家村春树童鞋，你丫这么热爱生命、每天锻炼健身，活该你拿不到诺贝尔奖啊。所以，任雨琴这条路，不是顾骜逼她的，顾骜只是为她的理想创造了条件，尊重她的选择，也让她更加因为来之不易而无法回头。“小莉，我有件事儿，一直觉得难以启齿，不知道你支不支持？”被小莉宽慰数次、效果甚微之后，任雨琴主动提出了一条建设性的意见。“咱姐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听听呗。”小莉善用薛宝钗式的倾听，尽力排解。任雨琴破天荒地说：“我想等明年，戏拍完了，去医院做个鉴定……证明我在片子映的时候，还是，证明这部剧的主角，不是出卖了任何利益换来的。将来如果影视圈的歪风邪气越来越厉害、利益越来越重，脏水越来越多，这好歹也是一根定海神针，实在迫不得已披露出来的话，能让年轻人们还有信仰。当然我最好希望一辈子用不这个。”小莉听得大吃一惊：“至于这样么？”任雨琴瞑目滴下一些泪水来：“78年，我高考的时候，虽然大家都穷，可那时候钱方面真是清白。我毕业那年，也还好，虽然万元户多了，也都是辛苦勤奋来的。可是去年我决定来选秀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真的变了。把象牙塔里的净土多维持几年，不好么。别笑话我，我这人不适合到社会谋生，可能都怪我之前在学界太顺利了吧。”“我懂了。”小莉跟着轻叹了一声，“我尊重你的决定，也支持你……那你觉得，我有必要去医学鉴定么？当然了，这部剧的女主角还是林黛玉，薛宝钗可能不怎么值钱吧。”任雨琴鼓励地专注小莉的手：“你怎么能这么妄自菲薄呢，我是怕你家世我显赫，家里人不愿意你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呢。”小莉淡然一笑：“没事，我偷偷做了，把鉴定结论藏起来不好了，那样又不会影响隐私。”……两百米外的凹晶馆，顾骜终究没有等到任学妹来门道谢。一直等到他派车把米娜接来，任雨琴都没有出现。最后只是小莉门晃悠了一下：“姐夫，琴姐身体不舒服，她说很感谢你帮忙了。不过她目前被很多人盯着，都觉得她有后台，所以开机之前她一步都不想出门，谁都不想见。您以后如果还想跟她叙旧，等电视拍完之后再说吧。”把话带到，小莉也落落大方的走了。“等我的这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勾当？”小莉一走，米娜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老婆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行侠仗义了一把。哎呦，纯行侠仗义，纯行侠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