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锦衣昼行

                摆平了苏萍这边、承诺过年后双方家长见一面拜个年，萧家的危机总算是应付过去了。毕竟时代是这样，哪怕萧穗自己再轰轰烈烈放得开，有些事情家长那边也是很难绕过去的。这也是萧家长辈都是搞学艺术的，思想相对开明。如果换个人家，说不定连婚前先在一起都接受不了。第二天，洗漱穿戴整齐，吃过早点，萧穗跟顾骜商量，想回学校看看，如果室友和要好的闺蜜们都还在学校，那请出来吃顿饭：“老公，我毕竟是考完试找借口离校了，要是回来后不露个脸，容易被人传闲话嚼舌头，还当我整个寒假都在国外呢。”萧穗也是想多拉几个见证人，在学校里，还是合群点儿较好。顾骜当然不会拒绝：“行，不过她们还在学校么？现在都正式放寒假了吧。”萧穗笑答：“没那么快的，寒假不封宿舍，好多同学还想多玩几天呢。”这种情况在80年代的大学生里非常常见，尤其是大城市。因为大家平时学业很繁忙，不21世纪大学生可以放羊翘课，因此只有寒暑假和周日才有时间出去玩。此时城乡差距又大，外省农村来的大学生，仅凭平时的空闲，根本看不够沪江这种“花花世界”。哪怕买不起东西，去金陵路霞飞路外滩逛逛，解解眼馋也好。顾骜便从善如流：“那最好了，人多的话去锦江饭店吃吧，少的话直接领来这里也好。除了吃饭，还有什么活动，你自己想吧。”萧穗想了想，提议：“要不饭后请她们参观一下香江人的拍片的外景搭建？我昨天听邵爵士说，无线的人今天开始要在外滩开工了，市旅游局的梁局长亲自打的招呼。一来让她们也看个新鲜、开开眼界，二来也证明我真做了香江大片的编剧，这次出去完全是为了公干。”在名牌大学的学院，经常翘课搞特殊，还是较招仇恨的。而唯一消弭不服的办法，是拿出业绩来。如你要是能经常发表《人民学》，那么即使你三天两头说要去外地作协开研讨会、请长假，那也是照样能专治各种不服的。夫妻俩一合计，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本来打算打个出租车，不过临出门的时候，两人在走廊遇到了邵爵士。寒暄了几句，听说顾骜要出门、而且在沪江居然没有座驾，邵爵士当场送了他一件礼物，也算是答谢他这次的引见之恩。包船王可是捐了1000万美金求题字，邵爵士却只出了点小钱，便混到了这次见面机会。自然要在纪律允许的范围内，再礼尚往来一下。“小顾，这辆车呢，拍戏的时候要当道具使，拍完后你留着开。毕竟运回香江也不少成本，二手处理了吧。”邵爵士话说得很漂亮，然后让小妾方华把今早刚刚空运来的一辆1936年款梅赛德斯奔驰老爷车送给了顾骜。方华笑着给顾骜解说：“顾少，这辆车是《沪江滩》里要作为冯敬尧座驾用的，奔驰770，够气派了吧。”按照邵氏拍片的成本抠门，本来的历史自然是没有这种好货的，最多在道具组随便找辆老爷车拍。不过既然如今与顾骜合作把事儿的影响做大了，邵爵士也不会吝惜小钱。奔驰770是老爷车里相当有名的了。如果加k字后缀，是元首专车了。不带k的非防弹版，在收藏车市场也能值二十几万美元。而且因为早已停产，保养得好的话未来会越来越值钱，21世纪能涨到百万级。不过，邵爵士作为“二手电影道具”倒腾给顾骜名下的版权公司时，当然不能考虑收藏价值了。像侯赛因总统送给顾骜的阿拉伯马，要按照农用畜计价一个道理。顾骜笑纳之后，开着这车离开了西郊宾馆，直奔复旦大学。他觉得已经有点儿沪江滩大亨的味道出来了。……复旦，学院沙龙。所谓沙龙，其实是拿一间会议室改的，弄点儿吧台沙发，搞成茶话会会场的样子。80年代初，国内风气渐开，有些仰慕西化，尤其是艺青年扎堆的大学学院。虽然已经放寒假，这里的热闹程度却是一点不减。学院学生会的吕巍巍会长，正带着一群女同学和学妹，搞不伦不类的新诗朗诵会。他手持一本《人民学》的内部退稿本，挑一些作品分享。《人民学》是非常高b-i'ge的刊物，花部和国家作协直管的，所以千万别小看那面的退稿质量。尤其是诗，很多时候并不是写得不好，只是品味太小众，不适合发在正平和的国家级刊物。而编辑在退的时候，往往也会写推荐语，建议作者转投其他某个杂志。吕巍巍的父亲是那里的编辑，所以他才能弄到这个退稿的集订本，借机勾搭一些痴狂想看新诗的小学妹。“同学们，静一静，我给大家念首这期退稿里最好的诗！《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吕巍巍扯着光伟正的嗓门吟诵道。场内的女生们，先是短暂的寂静：“这完了？两句？”不过稍稍品味之后，她们发现了诗意之隽永，特别适合这个大转折的时代。“好诗好诗！黑夜，不是那沉重的十年么？但我们要寻找光明！”“吕学长，你认不认识这位大诗人呀。”看着学妹们热切的反映，吕巍巍也有些吃醋，要是这种神作是他本人写出来的，今天起码再拿下两个飞蛾扑火的妹子啊。可惜了，他念完这一首之后，只能高开低走，拿他自己新写的平庸之作，为今天的朗诵会狗尾续貂。不过这也是时代特征，因为好书和新作都非常匮乏，买书对穷学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男人有两本新的诗刊，能创造很多让艺女青年来借书、然后接触邂逅的机会。“大家不要急，我研究了这首诗，也仿写了几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哈……”吕巍巍正在维持秩序，楼下传来一阵豪车的平稳引擎声，让大家注意力微微有些分散。两个靠窗的女生随便转头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忽然转不回来了。“咦？这不是穗子吗？穗子不是失踪去外地了吗？”“有传说她去香江了啊，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对了这车什么牌子啊，从来没见过，看去好老气……嗯，应该说是古典。”她们这么一谈论，好多与萧穗相熟的女生都挤过来围观。还有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居然觉得奔驰770老土。不过等《沪江滩》将来映了，她们会后悔了。“吕学长，我们有点事，要不今天先走了，下次再来听你讲新诗吧。”女生有萧穗的室友，也有跟萧穗处得不错的闺蜜，她们便开口对吕巍巍辞行。也有不明真相吃瓜群众劝道：“何必请假呢，穗子不是最喜欢研究新诗了么，拉她来一起啊。”“哼，贪慕荣华，没几个是真心向慕学的！”吕巍巍看得暗暗不爽，对萧穗的怨念也重新升起。当初写《沪江滩》这个剧本时，萧穗已经明明白白正告吕巍巍：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吕巍巍已经知道自己没机会追到这朵79级学妹最出彩的鲜花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看萧穗笑话、或者落井下石。自从前几天萧穗消失后，他一直幸灾乐祸地揣测对方“肯定是因为贪慕虚荣富贵、被装阔佬的骗子白白欺骗了”。现在萧穗归来，他也要看个究竟，找回点面子。然后用这个反面案例，告诫身边的其他小学妹：看看，这是不听吕学长劝教的下场！萧穗的室友和闺蜜匆匆跑到楼下跟她打招呼，还发自真心地拥抱了一下。“穗子你可回来了，不声不响人家都说你跑去香江了呢。”萧穗一一拥抱后，转身挽着顾骜，指着那些女生一一介绍：“这两个是我室友，俞芬和牛萌萌。这是隔壁班的张彩萍，还有法学院的学姐李怡然——李学姐是学生会的，所以虽然不是学院，也经常跟我们一起活动。”人太多了，顾骜也记不清，随便点头示意：“大家好，很高兴认识你们。”反正大冬天的，所有人都穿着冬装的绿军裤（棉裤），完全看不出身材区别。“穗子，这是你对象吧？都光明正大当着咱面挽手了，该请客啊。”室友牛萌萌年纪最小，考进来时是应届生，所以别的“复读生”都让着她，她平时也习惯了有啥说啥。萧穗脸色微微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按原计划宣布：“没错，这是我男朋友，顾骜，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人家在京城念书，外交学院的。出过好几次当随员的外交任务，还帮国家联络过一些港商大亨呢。”“哗，那你次说过的那个剧本，是真的要拍了么？”几个女生当，除了那个法学院的学姐之外，剩下仨都惊呼起来。她们跟萧穗关系处得挺亲密，又都有学爱好，平时都会聊各自投了些什么稿、有没被录用、写的剧本有没人要。萧穗小骄傲地说：“这次回来是带了香江的邵爵士，一起搞合拍片，香江人已经在外滩租场地取景了呢。一会儿请大家吃个饭，参观参观——我可是《沪江滩》的编剧了，到时候拍出来，可是要在片头曲露名的。”“哼，我当是什么情况。萧穗，没想到你居然堕落到为资本家树碑立传、当资本注意的孝子贤孙！”本来还矜持地躲在楼梯口偷听的吕巍巍，听了这个宣言后彻底忍不住了。他可是出生于根正苗红的人民学家家庭，从小被光伟正熏陶，当然要与萧穗这种堕落的恶势力作斗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