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豪客

                9月23日，国庆节前最后一个周末。马风提前一天赶了北的火车，不辞千里劳顿，进京向大佬汇报工作。过去的这个暑假，乃至开学后的第一个月，马风过得无充实，也成长了很多。与顾骜这些资优生相，仅仅考大专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机缘巧合的福利——顾骜虽然学历显贵，但外交学院严谨的治学态度，导致顾骜进入大三学年后，几乎没有长时间外出的机会。很多需要各处协调的工作，他不得不下放给马风来盯紧，谁让大专生大三学年已经进入实习了、相对自由呢。别看过去几个月，顾骜从广交会到香江到伊拉克，最后还在曰本布局了那么多，一顿操作猛如虎。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暑假，或者国家确有任务交给他的前提之下、顺便夹带点私活。没任务哪儿都去不了。不是签证的问题，而是学校根本不可能给请一周以的长假。这是79年的大学制度严谨程度，顾骜在享受外交学院红利的同时，也不得不遵循时代的规矩。月初的新生动员会，顾骜因为被送了锦旗、做了表彰报告。但这并没有让他得到违反校纪的特权，充其量只是学校知道他可能有不少紧急事务要处理，因此给他的寝室额外拉了一部电话、加了一个分机号。这在79年绝对也算一笔不小的福利了，因为直到82年之前，国家的邮电部门是根本不会接受个人的固定电话初装申请的。算拿着大把的钱，也得挂靠一个国有单位的名义，才能用到电话。有了一部自己的分机后，顾骜至少可以摆脱每天去邮电所拍电报、等对方通知这种迟钝的业务联络模式。更好地遥控自己在各个城市的马仔好好干活。至于电话费，顾骜还是非常道地主动向学校交钱分摊。而马风尽管只是师范生，进入大三学年后，却成功在省里的外贸部门捞到了挂靠的实习机会——这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优待，只因为马风历史早了五六年考大学。因为是第一届，人才特别稀缺，哪儿都少懂外语的，省里的外贸厅弄个英语师范生对口实习，也顺理成章了。而按照历史本来的轨迹，马风应该是毕业后先去杭电教几年英语，资历年纪都混大一些，才捞到去商务部开眼界的时机。只能说是一步先步步先了。刚刚到省外贸厅报到、开始实习的第一周，马风赶了顾骜需要向西湖电子厂下单、以港资公司名义进货游戏机半成品的事儿。于是马风意气风发地带着“港商”去见了本部门的领导。省里的外贸官员瞬间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不愧是首届高考杀出来的“高材生”，做事儿是有一套！居然刚实习几天拉到“港商”了？还是创汇的订单、对方直接拿着港币要进货？没说的，外贸厅的官员立刻跑了西湖电子厂，层层下压要求协调生产和原材料。那些为本省消费者生产电视机的活儿先放一放，创汇要紧。开始时，马风也提前以私人身份去西湖电子厂打过招呼，本来完全是出于好心，想让对方先准备起来。结果却被当成骗子轰了出来。这次正儿八经带着省厅的有关领导去，瞬间180度大反转，把电子厂的负责人说得服服帖帖。有了“拉来港商”的业绩后，省厅负责分管马风实习的直接领导，对他采取了半放羊的态度——只要能拿出成绩，想去哪里晃都给开介绍信。马风夹带私活的能力也猛增，连带着译制片、引进片拉广告主这种事情，都可以为顾骜代劳。即使每周跑两趟沪江，学校也只会以为他在厅里，而厅里则以为他在学校。沪江电影制片厂不愧是国内三大厂之一，钱塘的小厂资源丰富得多。这三个月里，马风的翻译社接的“体力活”，也学期跟钱塘厂合作时，扩大了整整20倍。把那些只是做个字幕、不可能过审的限制片都算，翻译社十几个人累计翻了百部，光马风个人的介利润有2万块了。这一切都让他有了鸟枪换炮的信心。如今，西湖电子厂试产的最早几台样机已经出来了，顾骜手头后续四部曰本电影的拉广告业务也有了点意向眉目，马风特地赶来京城，做一个整体的月度汇报。……顾骜从来都不会亏待马仔，为他出力的人，都会重赏笼络人心，而且发钱发福利绝对赏罚分明。所以他为马风安排了足够放松的行程，还亲自开车去崇门火车站接他。马风风尘仆仆地下了火车，钻进顾骜的伏尔加里，一脸兴奋，从崇门回外交学院这短短两公里路，兢兢业业地开始汇报：“顾哥，这是试流样机的测试报告——我让电子厂的人，按你的要求，做了个测试版，把z80测试芯片做在一块接插板，直接扣到样机，能试跑了。板子质量问题，应该都能黑盒测出来。”“邻省江南省的一家酒厂，洋河，还有我们本市的烟厂利群，挺眼红‘伊力特曲’白酒广告的传达效果，我跑译制片的时候，顺便兜来这两个投放意向。我也按你批的额度，稍微给了点折扣。赣省的四特酒我也接触过了，人家舍不得钱，想看伊力特曲实际增销效果再定。”“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干得不错。先歇歇吧。请你吃顿好的，下午带你一边玩一边聊。”顾骜说着，车已经开回学校，便让马风暂且打住。他把马风给他带的一些东西，先搬回寝室，又喊了一起做译制片的杨信，然后给马风在学校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个住处。隔壁是京西宾馆了，着实让马风有些受宠若惊。他活到17岁，还没住过这么高档的地方，而且是第一次来京城。午餐是在全聚德吃的烤鸭，饭后带马风去城楼和博物院转悠了一圈。马风兴奋之余，工作有些自己搞不定的事儿，也忍不住要提：“顾哥，利群和洋河这两家的广告片，可能要咱联系资源帮忙拍呢，跟伊力特一个路数。国内的厂子，跟港商不能，这方面没门路啊，也找不到本地的广告厂。”79年是没有广告公司的，拍广告都是影视制片厂兼的，基本不讲艺术性，传达个画面。所以顾骜次随便找两个野路子摄影师拍，然后自己指点设计思路，效果都能制片厂的人好。不过，站在ta楼，望着下面的广场，嘴里却在谈生意，怎么看都有几分煞风景。“风仔，你不要急。我心里都有数——过会儿带你认识几个朋友，这方面的资源，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跟他们联系。”顾骜看马风实在是无心旅游，决定还是提前结束休息时间。一脚油门杀向北影，途顾骜干脆利落地让马风做选择题：“过会儿聊事，你选择看电影，还是喝下午茶，要不全运会。”“电影都快看吐了，一堆大男人看什么电影，”马风毫不拘束地吐槽，“对哦，京城目前在开全运会呢，正好来了，怎么能错过，要不看点儿赛吧？最好有足球赛。顾哥你搞得到票么？”第四届全运会，于79年9月15日至30日，在京城举办。如今刚刚过半，正是各项赛事热烈的时候，到下周末，要闭幕式了。如今国还未参加过奥运会。亚运会也是5年前才刚刚参加，只去过德黑兰和曼谷。加媒体的封闭，对国人来说，看看全运会已经是非常高档次的享受了——只有这个能现场看。马风刚好赶来京城，自然不愿意错过。两人闲聊着，已经到了北影，顾骜轻车熟路喊张一谋顾常卫，让他们坐后排。“顾老板，又有练手的机会呢？”张一谋期待地问。“马有了——给你们介绍个朋友，这是我同事，马风。我最近忙，以后译制片贴片的生意，他帮我跑，你们多联系。”“这两位是我刚才说的张一谋、顾常卫，将来说不定是大导演大摄影师哦。”顾骜不希望马风因为有钱显得骄傲，得罪人，所以给他提了个醒。事实这完全是多余的，马风的情商顾骜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根本不会傲慢凌人。他笑呵呵地给两人递名片、说笑暗捧，让人如沐春风。“张导，顾导，你们年纪大，叫我小马可以了。这次我手头火烧眉毛了，堆了一个烟一个酒，两条广告没人拍。以后劳驾的机会还多着呢。”“小马你太客气了，顾老板的朋友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出钱买胶片租器材给咱练手，那是我们的‘美第’了。”美第家族，艺复兴时翡冷翠的议长、首富，著名艺术赞助人。没有这家人，艺复兴三杰和波提切利说不定连油画颜料都买不起。张一谋这样给马风商业互吹，显然是很高的评价了。同时也能隐隐然看出他的自傲：你是我的美第，那我自己岂不是达芬了？等一队人商业互吹完了，开车的顾骜才插话：“我们去工体吧，我手头有票，还是预备招待外宾的好位置。你们想看啥赛跟我说。”“呦，有赛看呢，顾老板真是能量大。有球赛么？”张一谋暗暗感慨。“今天好像没球赛，要不还是去室内馆吧，体操那些观赏性好，露天场今天都只有田径。”一旁的顾常卫倒是个体育迷，居然提前对报纸的赛程了然于胸。“行，那看体操吧，一会儿边看边聊。”顾骜手笔很是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