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祭奠

                7号和8号，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去年的这几天也下了雨，只是今年远没有那么大。在程云印象，他高考那年气温很高，市里无奈之下用了人工降雨，才把温度降下来。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仔细想想也才五年而已，不过这五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变化了，以至于这么一回想起来，竟然有种很遥远的感觉。程云依然记得当初玩得好的几个高同学，有总爱一起通宵的，有经常一起打篮球的，也有什么共同爱好都没有是相处得很舒服的。当然也还有当初有点小暧昧的女同桌。那是个情窦初开的年龄，男生女生挨得近，一点点小关怀、不经意间碰到胳膊肘或午休时不想睡觉睁开眼看到对方的眼睫毛，都觉得很甜蜜。尤其是现在回想起来。然而不知不觉间各自已经走得太远了，当初高考后约好要保持一辈子良好关系的一群人到如今已经很少联系了，尤其是各自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次程云翻看朋友圈，女同桌好像已经要结婚了，正在准备婚纱照来着。一起通宵那个高毕业后没大学，现在联系已经彻底断了，一起打篮球的似乎工作不太顺利，总是在深夜抱怨加班……当年高考程云也算是发挥得很好了，主要他心态好，不然也不了益大。高考那几天的趣事他也都还记得，不过后来才发现每年都差不多，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一样。今天早晨雨停了，但空气还是带着点湿润，气温凉凉的。早吃的酸汤水饺，饺子是宾馆众人一起包的，口味很多。因为早有不少人退房，小法师干脆端着盆子坐到前台里边，一边吃饺子一边给住客办理退房手续，电脑则播放着益州新闻。程云也坐到了他旁边看新闻。有人将准考证落到了出租车，正焦急如焚时被好心的司机加急送到考场；家长们在各考场门口提着西瓜、雪糕，打着伞等着考生出来；记者们一会儿采访这个一会儿采访那个，逮着个提前交卷出来的同学也要采访半天……和五年前差不多的戏码让程云好似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时候。他虽然早已不用高考了，却也看得津津有味。舀起一颗饺子，圆滚滚的，和小笼包差不多，是程烟的风格没错了，他看了眼将之塞进了嘴里。包得最精致的出自小法师的巧手，仿佛用机器做出来的一般。像是那种歪瓜裂枣，一般是殷女侠包的了。唐清影和俞点小姑娘包的都普普通通，看不出毛病。大约半小时后。刚洗了碗的程烟一边捏着一张纸巾擦着手一边往下走，程云则在和小法师说话。“明天留一间房，留303或者304吧，我表妹过来玩，不要让别人订了。”“哦。”小法师立马开始操作起来。程烟则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知道303和304是欧式主题房，宾馆除了套房外最贵的房间。“真大方啊……”她小声嘀咕了句。“诶你下来啦？”程云看向她。“嗯。”“但是程秋雅还没到啊……”“嗯。”“我……我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唐清影在边弱弱的问道。“同……同。”殷女侠也弱弱道。“呜~~”“你们去干什么，又没什么好玩的。”程云有些无奈。“我也想去看看叔叔阿姨。”唐清影说。“我也……一样。”“呜……”“好吧好吧，想去去吧。”程云也不想辜负她们一番好意。“哦，那我去换件素一点的衣服。”“没必要那么讲究，心诚行。”程云说。但是唐清影已经跑楼了。殷女侠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一件除了袖口和领口有着一道黑边，左胸带有logo外，其余地方都是纯白的运动翻领体恤，一条黑色的百褶裙裤，既满足了她对小裙子的突发想也能支持她蹦下跳，还有一双黑色白底的运动鞋。是素色的吧？殷女侠有点不确定的想道。小萝莉则模仿着殷女侠，扭头审视着自己黑色的警猫服，但它并不知道素一点的衣服到底是什么衣服。没多久，程秋雅开着车过来了。程云提着香烛纸钱了车。程秋雅看着陆续坐后座的几人，不由愣了愣：“你这是……”程云无奈道：“她们想去看看。”程秋雅点了点头：“有心了。”发动车，她又说：“水果我都买了，买的苹果和橘子。花我也买了，买的白菊花和白百何，我听那个老板说买这种，你看行不行。”程云点了点头：“那我们不买了。”程烟动了动嘴，刚想说爸妈喜欢吃榴莲，喜欢芍药花，但她想着这些终究只是生人用来安慰自己的，便把话又咽了下去。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抵达莲华山公墓，阳光已变得充沛起来，但是山依然看得出昨夜大雨的痕迹。小径石阶落着花瓣和草叶，明显是经过雨水的浸泡，娇嫩的野花瓣平平整整的贴在地，空气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还带着香烛的味道。尤其是香烛的味道，总让人觉得这是一片不属于生者的世界。程云两兄妹走在前面，小萝莉紧随其后，然后才是程秋雅、唐清影和拿着扫帚和小铲子的殷女侠。程秋雅和小萝莉都是第二次来，殷女侠和唐清影则是第一次。很快走到半山腰，一个朝南的位置，程云看见两方墓已经长出了杂草，还有一些干枯的叶子，不知从哪吹来的。“把扫帚给我。”他对殷女侠说。“哦。”“铲子给我吧。”程烟说。“哦。”殷女侠很快变得两手空空了，看着清扫坟墓的兄妹二人，她忽然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她干脆看着墓碑的照片出神。这么一看她才发现，其实程云、程烟两兄妹和两位教授都有相似的地方……程秋雅的表情则有些沉重。她和两位教授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并且她在益州读书那会儿，因为那时候一大家子也两位教授在锦官有固定房产，所以她偶尔也会跑到程云家来，安教授也每次都会给她做一大桌好吃的。这场意外，谁都没有想过……没多久，墓清理干净了，程秋雅连忙把水果和鲜花拿出来摆。程云则蹲在墓碑前，点好蜡烛，然后用蜡烛把香点燃，插在墓碑前。纸钱也点了起来……程秋雅有点不适应这种沉默，于是问了句：“你们有什么话要对二叔二婶说吗？”程烟没吭声。程云则象征性的说了句：“一切都挺好的，我和程烟也都过得挺好……”他看了眼程秋雅，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对了你们这个大侄女儿还成明星了，不是以前那种，是正儿八经的大明星了，都开始开演唱会了，虽然唱的歌有点少……”“以前哪种？”程秋雅脸一黑，“还有，歌少怎么了？都是精品！”“你说得都对。”程云扯了扯嘴角。“严肃点！”程烟道。“你妹都看不下去了。”程秋雅狠狠瞪了程云一眼，又看了眼两块墓碑的照片，顿了顿说，“二叔二婶你们放心吧，这小伙子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过得挺好的。嗯，我也会帮你们照看着他们的。”程云：“……”程烟：“……”程秋雅抬起头，假装没看到两兄妹的表情，又看向了殷女侠和唐清影，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殷女侠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叔……叔叔阿阿姨好，我叫殷丹。”唐清影胆子要大得多，但面对着程烟和程秋雅，还有两位教授，她还是有点胆怯，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唐清影，对，是唐清焰的妹妹。虽然我姐姐和姐夫分手了，但是我会帮她照顾好姐夫的，你们放心吧……”闻言，程秋雅一脸城会玩的表情。程烟则有种想当场把她捏死的冲动——这地方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小萝莉踌躇着往前走了几小步，它看了看殷女侠，又看了看唐清影，表情有点无助——它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两只愚蠢的凡人都说了，它当然也要说。思考许久也想不出个什么，它只得随便呜了一声，心想着反正这些人类也听不懂它说的话。“差不多了吧？”程秋雅问道。“嗯。”“那回去了。”程秋雅说着当先往山下走去，走出几步，她还回头看了眼。下次再来，恐怕最早也得明年清明了。逝者啊，一旦不在这方世间了，连和生者回忆的触碰也变得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