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3章 天梯

                很多时候，当人们与死神擦肩而过，才会惊觉生命是如此脆弱。卫康从平稳行驶到误陷流沙，只有短短数秒时间，再加钻出车窗、爬车顶、被牵引绳拖出流沙，也不过一两分钟，他却仿佛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又还了阳，全身下抖得像是隔壁吴老二，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留在原地待命的其他人从断断续续的无线电隐约猜到他们出事了，顾不别的，马开车过来救援。纳巴里看到车队由远及近，怕又有车陷入流沙，赶紧喊他们停下。卫康死里逃生，刚喘了两口气，推开张子安想要搀扶他的手，挣扎着反身指着自己的车，“我没事！快去救车！”眨眼间，那辆车几乎有一半已经陷入了沙，像另一辆半埋在沙的越野车。不过，可能是车的体积较大，以及车门是关闭状态，往沙子里陷的速度已经减缓，车辆半陷在沙有一种特的美感，像是静止的慢动作，一块方糖投入咖啡的瞬间。后来者已经看明白了现场的状况，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险象环生的一幕，但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沙漠张开巨口，企图连人带车一起吞进肚子里。几个学生跑过去把卫康搀扶起来。萨利姆困难地吞咽着唾液，这一幕是多少熟悉啊！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潜藏的离岸流，悄悄地伸出魔爪，要把人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暗。海洋与沙漠，在某种程度真的很相似！十几道雪亮的车灯汇聚在被困的车身。车本身的价值很高，更重要的是车里的物资和科研设备，一旦损失会对此次行动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想把车从流沙里拉出来，必须派一个人过去，把牵引绳挂在车尾的拖车钩，但流沙的范围谁也不清楚有多大，贸然靠近很危险。现在流沙的流动减缓了，然而一旦出现扰动，谁也不敢保证是否会再次下陷。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做决定，一旦车身大部分陷入沙，算拉也拉不出来了，除非弄来一辆起重机。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张子安的目光落在车顶的行李架，每辆车的行李架都捆扎着帐篷、未充气的防潮垫、白布、铝合金支架等杂物，这些东西放在车厢里很占地方，捆在车顶很方便，又能避免车顶被阳光直射，可以为车内降温。他从自己的车顶抽出伸缩式铝合金支架，言简意赅地说道：“搭个天梯，从空过去。”其他人愣了一下，马明白了。他们携带的铝合金支架有较强的扩展性，理论，如有必要可以通过转接卡口无限延伸，当然实际操作时不可能这么理想。不过，为了减轻自重，支架是空的，是用来搭天棚的，能否承受一个大活人的重量……谁也拿不准。大家一起动手，把四套支架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足够长的h型天梯，天梯的一端架在一辆最近的越野车顶，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扶住，另一端跨越流沙，小心翼翼地搭在卫康那辆越野车的车顶。梯子架好了，问题是由谁过去？这件事挺危险的，车里的物资和设备值不值得冒险？“我去吧。”大家一看，自告奋勇的是萨利姆。这个十几岁的贝都因年轻人在大家看来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过他脸的神色明显大城市里的同龄人更成熟。“我体重最轻，身手也不错，让我试试吧。”他挺起胸膛说道。如果刨除女侦探和何荷，他确实是队伍里体重最轻的男人。一路走来，萨利姆从纳巴里的言传身教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的无知——以前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贝都因人很了解沙漠，现在他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狂妄无知。这个处于青春期躁动的小伙子，正在严酷的磨砺下迅速成长。有人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能让孩子冒这么大的险，纳巴里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地说了句：“小心些。”萨利姆甩去外套，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像猴子一样利落地攀住支架，手脚抱住铝合金长杆，身体悬垂在下方。张子安把牵引绳穿过他的腰带系牢，作为安全装置，只要运气不是太坏，即使他从支架失手掉落，也不至于丢掉性命。一切准备绪，萨利姆手脚交替，顺着支架往另一端爬去。由于卫康的越野车已经有一半陷入了流沙，高度较低，而这边的越野车较高，萨利姆爬行的时候并不是太费力。他的动作幅度很小，爬行速度也很慢，支架杆子的横截面是圆形的，架在车顶之间本来不太稳，尽管有几个大汉压住一端，但如果爬快了可能会引起横向滑动或者下振动，那较危险了。大家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喘，担心他会不会失手掉进流沙里，何荷更是别过头不敢看。当他爬到横杆央位置时，空心铝合金长杆受到他体重的牵拉，明显被压出了弧度，摆动也愈发明显，但金属的韧性尚在，并没有立刻散架。萨利姆稍微加快了动作，尽量快速穿过摆动剧烈的央位置。当他终于抵达天梯的另一端，翻身扒住车顶的行李架攀车顶，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车头先陷入的流沙，整个车的姿势是头下尾，车屁股翘着。萨利姆趴在车顶尾部，一手抓住行李架固定身体，另一手解开腰带的牵引绳，甩了几次，终于把绳套钩住了拖车钩。随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周围的流沙似乎又有液化的趋势，像流水般缓缓流动。这时，他必须先回去，其他人才能拖车，因为谁也不确定能否成功地把车拖出来，还是会引发流沙的扰动而令车彻底陷下去。回去的路相当于爬一个斜坡，除了更费力之外，还失去了保险绳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