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驯狗之道

                著名漫画角色史努的原型是格犬，虽然史努与格犬从外形到毛色都不太像，但很多真正的粉丝即使全身高斯模糊外加马赛克也能认出来史努的真身。刚进来的这位妹子显然是史努的忠实粉丝，一进门惊喜地尖叫起来。小钱钱这样的小屁孩根本没看过史努的漫画和动画，也不知道这位大姐姐在瞎喊什么鬼，依然哭闹着想把格犬买回家。张子安认出来，新来的妹子正是近几天早路过宠物门口的那位晨跑者，她身材高挑，穿着运动罩衫和紧身裤，戴着貌似很专业的运动防雾霾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帽子压至额头，还戴着防护眼镜，基本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只能从她弯弯的眼睛看出来她是一个挺和善的妹子。她惊觉自己的失态，立马以45度角频频向众人鞠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snoopy太激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算是惊叫一声，也不至于这么道歉吧？又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小雪已经很有礼貌了，但这位妹子的礼节似乎周到得有些过分，反倒令众人有些局促不安。“呃……没关系，你是来买宠物的么？”张子安问道。“啊，是的，我想看看，很喜欢snoopy！”她划着说道，在说话过程仍然在小幅度地躬身。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但她的礼也太多了，让大家觉得很怪，普通人没这么说话的，于是张子安试探着问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哪里的人？”运动妹子摘下防护眼镜和口罩，抱歉地说道：“初次见面，我叫铃原真衣，是来自扶桑的留学生。在扶桑的时候，我听过吴明真老师的演讲，知道滨海市有一家很著名的宠物店，很想来看看，正好我学过汉语，申请了滨海大学的交换留学生，会在国停留一个学期。”咦？张子安和小雪她们都大为惊讶，原来是一位来自扶桑的留学生，怪不得以前没见过她晨跑。“你普通话说得很好。”他赞叹道，“我都没听出你是外国人。”“是啊，普通话说得好棒！”小雪也附和道。“谢谢。”铃原真衣恭敬地说道。“我是张子安，是这里的店主，欢迎光临。其实我想问……我前几天看到你晨跑了，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进来？”张子安说道。她赫然笑道：“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这里，而且冒昧打扰很不好意思，今天看到店里有其他客人，才鼓起勇气进来的……”张子安心说，是因为你跑步的时间太早了，那么早怎么可能有客人？更令他备感惊讶的是，铃原真衣是通过吴明真的演讲才知道缘宠物店的！吴明真是以前来过店里一次的长桥市宠物交流促进协会的会长，拥有相当丰富的宠物知识，对古代流传下来的《相猫经》等著作很有研究。自从那次之后，他与张子安在交流过数次，互相请益，收获颇丰。他离开时声称要帮张子安在海外进行宣传，甚至邀请张子安去海外开展会，但张子安没太往心里去，只当是客套，没想到真的引来了国外的顾客，而这位妹子还是滨海大学的交换留学生。钱博关于他家以前那条狗的描述激起直播间友们的大讨论，甚至忽略了这位刚进来的扶桑妹子。“像他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养狗！”“养狗可以，如萨摩耶之类的没事，我家的萨摩耶经常从早到晚一声不叫，刚买回家时我还以为它是哑巴……”“格犬确实很爱叫，以前我舅舅养了条格，叫得他整天思考人生——不吹不黑，我姥爷差点被叫出心脏病来！”“其实我有个办法，用个小玩意儿能让狗不再叫唤！”“什么小玩意儿？别吊胃口了，赶紧说！”“电击项圈你们知道不？这东西堪称神器！给狗戴之后，乱叫乱咬电它一下，可以调节电击强度，而且还能隔着几百米遥控电，出门遛狗时都不用牵绳子了……”“真有这么神？”“不骗你，我们附近好几家养狗的都用这东西，很好用！”“电击项圈我也用过，原理好像是感应声带震动放电，没你说的那么神，多少有些用吧……”小雪看了友们的讨论，好地问道：“店长先生，电击项圈是什么东西？大家说这东西能阻止狗狗乱叫乱咬，是不是真的？”“啥？”钱博听到小雪的话，心一动，暗想要是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倒是不错，如果真的有用，算贵点也要买个回去——大半夜的如果狗再叫，也不用下床，直接在床一按遥控器，能让狗闭嘴，多方便！他家以前那条格犬，因为它乱叫的事，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饿也饿过，完全没用，反而变本加厉地叫，电击项圈有效果的话，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千万不要！snoopy很可怜的！”铃原真衣惊慌地挡在展示柜前，像是担心张子安真的会给格犬戴电击项圈。她面露忧伤，反复低声重复着：“snoopy很可怜……snoopy很可怜……”张子安见她神色有异，还注意她不是在说“狗狗很可怜”，而是特指“格犬很可怜”，难道她以前养过格犬？还是说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格犬？钱博打断了他的遐思，恳切地询问道：“张店长，你这里有电击项圈没？这东西真的有用？”他实在已经被狗叫声烦得不得了，快到忍耐的底线了，骤然听闻一个貌似偏方的解决办法，便急病乱投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张子安摇摇头，先安慰了一下铃原真衣，说：“放心吧，我这里没有电击项圈，也不会给店里的狗戴电击项圈，这东西是邪道，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不屑为之。”铃原真衣倒是放心了，直播间里的友们痛心疾首，不忍心见到这个不明真相的留学妹子受骗，纷纷呼吁小雪把张子安的**犯、诈骗犯和性骚扰罪犯的本质告诉她。张子安又对钱博解释道：“我听说过电击项圈，至于这东西是否能阻止狗乱叫乱咬……说实在的，这个要因狗而异，不能一概而论。电击项圈可能确实有些效果，但别把它过于神化，归根结底它只是一个辅助的训练道具而已，不能滥用。什么是滥用呢？像刚才那位友说的，出门遛狗不牵绳子，等它跑远了电它一下，这是滥用——要知道，你电它之后可能会产生与预期相反的效果，它也许会因为害怕而跑远，甚至跑丢，而不是跑回来。”有友赞同道：“我同意店长的话，将心心，我不同意给狗戴电击项圈，谁要是觉得被电一下很享受，不妨去找羊教授电一下试试，保证爽到飞起！”张子安指着战天说道：“真正科学的训练方法是像警犬基地的驯导员训练警犬一样，恩威并重，奖惩分明，你们觉得光靠电击项圈能训练出警犬么？绝不可能，只是人们想偷懒而已。”钱博苦笑，“张店长，我不求能把狗训练成警犬那样，我也没那本事，只要能让它别叫唤行……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方法当然是有。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我店里的格犬，即使不去训练它，它吠叫的频率也很少么？”张子安说道。这个问题从刚才起一直困扰着钱博，为什么他努力训练自家的狗却毫无效果，反而宠物店里的狗更爱叫呢？小雪和薇薇同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张子安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们观察正蹲在地耍赖的小钱钱。“其实狗跟小孩子很类似——越是亲人黏人的狗，越希望主人更多地关注它，恨不得能够全天24小时陪伴在主人身边，与主人玩耍，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咱们要工作、要学习、要做家务，不可能24小时陪着狗，与狗的期望产生了落差。狗并不理解这些，它只希望主人更多地陪着它，那么它要如何博取主人的关注呢？很简单，是吠叫。”钱博、小雪和薇薇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张子安继续说道：“除了少数狗以外，大部分狗是很聪明的，它们来到一个新的家庭会试探主人，据此建立以后的行为准则。所以，当你把一条狗买回家里，如果它喜欢吠叫，这是你应该做的不是惩罚它，更不是用零食奖励它，甚至不要去看它。它愿意叫，让它叫，对它进行冷处理，很快它是会明白这个事实——用叫声是无法博取主人关注的，除了浪费体力以外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跟小孩子很像？”他笑道，“小孩子用哭闹和耍赖博取大人的关注和同情，这是一种谈判方式，如果大人心软让步，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的潜意识会意识到——下次还可以用哭闹来迫使大人让步，只要哭得更大声一些可以了。”钱博、小雪和薇薇，以及直播间的友们均如醍醐灌顶——钱博以前的做法是大错特错，他家的小乖一叫，他跑去喂食，或者喝令它别叫了，对于极为亲人的格犬来说，即使主人呵斥它与打骂它，也好过主人冷落它和忽视它，只要叫唤，能见到主人，因此它愈发变本加厉地吠叫，希望博取主人更多的关注，而且它成功了。小钱钱听到张子安的话，也是愣愣地停止抹眼泪。张子安现身说法，又指了指战天，“基本每天午我都会带这条退伍警犬外出训练。在你们刚才进店之前，它蹭了蹭我的腿，意思是为什么今天还不出去。我告诉它，今天外面雾很大，等等再说。于是它安静地趴下等我，因为它明白我的决定不可更改，吠叫和耍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又抬手示意所有关着幼犬的展示柜，“这些幼犬刚来的时候，也叫得很厉害，特别是格犬，其他狗一叫，它叫，而且叫得声音谁都大，但是我不理它们，它们愿意叫叫，除了日常的喂食、清理和遛狗之外，其他时候它们算叫破嗓子我也不理它们——不用担心它们是因为生病难受而叫，生病难受的时候它们应该是蔫蔫的，哪有体力来叫？”钱博若有所思地望了儿子一眼，张子安仅仅是在教他如何养狗么？不是，张子安明明是在隐约地暗示他应该如何教育孩子。如果张子安没猜错，诗诗和刘叁浪的那条拉布拉多可能也是如此，他们太关注它了，它一叫跑去关怀它，哄它开心，令它养成了吠叫扰民的恶习。他对着小雪的摄像头，向直播间的友说道：“我以前说过，养猫像开后宫——越多越好，养狗像是养儿子——贵在精，不在多。因为猫是可以纵容的，它们的破坏力不大，而且很少出门，但狗不行，狗一定要训练。但是不要误会了，所谓训练，并不仅是指常规意义的训练，适当地冷处理也是一种训练方式，而且是很重要的训练方式。如果你们不想把爱犬养成一条扰民的恶犬，要学会在它叫唤的时候忽视它，只有当它安静下来时，才陪它玩，喂它吃的。”“怎么样，明白了吗？”他向钱博笑道，“只要训练得法，并不需要电击项圈这种道具。”钱博一把握住张子安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张店长，太谢谢你了！我……我以前……唉……真是……真是悔不当初！”他挖空心思训练狗，结果因为训练不得法，反而起了反效果，此时茅塞顿开，被格犬摧残得体无完肤的自信心得到了恢复。张子安抽出手，摇头说：“我只能告诉你理论，这个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你需要跟你的家人商量好，当格犬叫唤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采取无视的态度，包括客人在内，哪怕任何一个人心软，对它的叫声产生反应，它会得到鼓励，叫得更厉害……我仍然不建议你们养格犬，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还好，但是有你老婆和孩子在……”格犬较特殊，这种狗实在太亲人了，宁愿挨打也要用叫声博取主人的关注。男人可以狠狠心忍住，但女人和小孩听它那么叫唤，很容易心软，一旦心软前功尽弃，坏习惯形成后不好改了。钱博再次踌躇起来，他有信心不重蹈覆辙，但老婆和孩子能忍得住么？老婆和孩子是如何溺爱狗的，他再清楚不过，即使饭前已经喂过狗粮，午吃饭时只要小乖往腿一扑，他们还是会夹起饭桌的排骨喂给它……“我要小乖！爸！咱们买小乖好吗？”小钱钱从地跳起来，紧挨着格犬的展示柜，向父亲说道。“你刚才听到叔叔的话没有？养这种狗是一门技术活儿，它叫的时候不能理它，不叫的时候才喂它、陪它玩，你能做到么？”钱博反问。“肯定能，保证能做到！”小钱钱不假思索地回答。连小雪和薇薇都能看出来，小钱钱这回答根本没过脑子，只是敷衍而已，把狗买回家之后会把这句话忘在脑后。钱博知道自己儿子任性又淘气，但他还抱着万一之想，因为店里的这条格犬已经被张子安冷处理得差不多了，不像以前他家里的那条那么爱叫唤，兴许可以试试？直播间的友们纷纷劝他别犯傻，那熊孩子的话根本不能当真，把格犬买回去肯定是害人害己，到时候后悔莫及——可惜他看不到这些弹幕。“这种狗好像确实挺难养的，想买狗的话，还是换条别的狗吧……”小雪委婉地劝道。小钱钱见势头不对，把嘴一咧，抹着眼角呜咽道：“不嘛！我要小乖！呜呜~我要小乖！不给我买我不走，大不了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买！呜呜~”他这招百试不爽，满以为只要一哭一闹，父亲会满足自己的要求，然而他足足抹了十分钟的眼泪，却没人劝他别哭了。小钱钱纳闷地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父亲正在向张子安请教一些养狗的知识和窍门，小雪正在向薇薇介绍店里不同种类的猫咪，铃原真衣专注地盯着格犬，像是在回忆什么，谁都没有搭理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招不灵了？他惊讶地甚至忘了继续哭泣。钱博见他不哭了，转身笑道：“好啊，那你用压岁钱买吧。不过你不是打算用压岁钱买switch的么？买了狗买不了游戏机了哦，你只能继续蹭同学的游戏机玩了。”小钱钱愣住了，父亲这次好像是认真的。他脑海里浮现switch的样子，买了游戏机还要买游戏，压岁钱本来已经很紧张了。狗还是switch，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