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剑平山的柳一

                “今天你务必放下手头一切事情，跟我一起出去一趟。”白杉神色颇为激动，而且那语气里不容反驳。“师兄我最近很忙，假如是跟你那‘咸猪’命格有关的事体，我必须说实在没有兴趣，”朱砂十分坦白道。如今他精神修技中的“定身、”“诱导”之术等，也取得一系列可喜的成果，他正要再接再厉加以巩固。“屁，我早就不搞那些玩意了。”白杉嗤之以鼻道：“龌龊的人，果然会记挂着龌龊的事。”“知道吗？今天可是有好戏可看，内门‘澜阁’的二供奉“重剑无锋”柳一柳大先生，他要一剑平山呢，这样的热闹岂能错过？”“柳一？一剑平山？”朱砂疑惑道，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内门“澜阁”的两位供奉之一，柳一柳大先生，但凡是东澜宗内弟子又有谁人不知。听着白杉的叙述，朱砂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随着时间不经意的过去，东澜剑宗的“十峰会武”大比试终于即将到来。但由于近年东澜剑宗发展迅速，原有的“澜阁”较武场已不足以容纳更多的观众，为了营造宗派的高大上形象，另外为了同步扩大创收力度，掌教上官轻虹特命人开辟新武场。经过‘澜阁’长老们数天面红耳赤的讨论后，才将这最终的选址和人选定了下来。新的比试场所最终被定在距离东山镇最近一处小山头，还可以方便各方观礼人士在东山镇内消费下榻。而执行这项平山任务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澜阁”二供奉柳一大先生的肩膀上。众所周知，“澜阁”除了各位长老教习之外，只有两位供奉：大供奉哈半山，号称“三才供奉”，精通药修、丹修及精神修，乃是名副其实的修炼大家，地位极为尊崇。而排在哈半山之后这第二位供奉，柳一大先生显然也不是平凡之辈。他自幼便以童子之身献修剑道，一生未曾恋娶，专心精研剑道，年纪不过四十有五，就已经晋级到大修师期中阶修为，手中一柄巨重玄铁大剑修炼的出神入化，故因此获得“重剑无锋”的雅号。据说哈半山手下的“风云雷电”四位弟子中，那名叫做易风行的剑修弟子，便是得自他的嫡传，虽然挂名号于哈半山的门下，无非是基于多讨些灵丹妙药的目的。为了更好的造势宣传，显示东澜的强大，东澜掌教上官轻虹才向柳一大先生委婉传达了建议：选择这处山头之后，直接一剑平山，用以震慑赤国皇室，以及其他的几大修宗！朱砂听罢，心内不禁痒痒的，听起来却是有些诱人。“去看看也好，”魈的声音传来道：“大修师期的剑意时常带来明悟，即便悟不到也可以开阔下眼界。”……当朱砂和白杉马不停蹄赶到那处小山头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时至烈日当空，天气燥热异常，却依旧抵挡不住那些闻讯赶来弟子们的热情。他们心中都抱有同样的想法，那便是期望在柳一大先生的出手时，若是能够得到半丝明悟，恐怕都会对自身修武裨益不少。这些狂热弟子人群加上各界观礼人员，大约不下五千人之众，也形成一股颇为强大的威势。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蜂拥人群，似乎都在翘首期盼，等待着那惊人场面的出现。“总算是赶上了，”白杉气喘吁吁，却是止不住的兴奋。“诺，那高台之上穿白衣那位，”他向那远处一处方向指点道：“就是柳一大先生。”朱砂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山头正对面，此刻搭建起了一座木制高台，高台之上有一位明眉黑发的中年男人，正在那最顶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在他的身边，果真平放着一柄七尺多长的黑色巨剑，看上去沉重异常，声势夺人。“他就是柳一大先生么？”朱砂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二供奉，自然好奇非常。“可不就是他老人家！”在他身边有一名弟子掩饰不住兴奋之色，截口道：“他可是咱们东澜很多人的偶像，有传闻他剑道的修为，甚至已经超越了上官老掌教。”他口中啧啧称赞道：“柳一大先生非但是东澜骄傲，更是我等修剑弟子顶礼膜拜的榜样。”“没看出来阁下还是一名死忠的铁粉呢！”朱砂望着那位獐头鼠目地弟子，心里倒不甚在意。……那处木制高台之上。柳一平静端坐，他的皮肤散发着温润光泽，同他的年龄极不对衬，看起来根本不象四十五岁，反而有些象三十出头的样子。柳一保养的向来很好，他很在意他的形象和脸面。此刻虽然闭着眼睛，其实他的心情倒不太平静。虽然他是大修师期修为，乃是东澜、甚至是赤国境内少有的高手，但是此番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简单。一剑平山！说的威风慑人，可真正做起来远非那么简单。耳内听着那台下众多剑修弟子的欢呼之声，他几乎能感触到，包括不少赤国内其他修派的人物，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厌恶。确切的说，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和压力。他情绪上极度抵触，但却没有表现半分拒绝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当门派需要他时，他无法拒绝，门派给了他名誉和地位，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回报，这本来就是一种变相的等价交换。柳一很谨慎。在他接了荡平小山头的任务之后，先是背着门派所有人私下偷偷跑来这片山头，仔细勘察了不下数十遍，对出剑的精准度做了标记，甚至在一些关键部位还动了一些小手脚。这一切完成之后，他才开始对外正式宣称：不日将斋戒焚香、沐浴更衣，并且持续了七天之后，他才正式出发前来出手！架势和腔调摆的十足！实际上，他已经在脑中算了无数次成功的可能性，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地偷偷吃下一粒“爆力丹，”足以将这此任务的成功可能性，增加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他却谁也没有告诉，假如全力施为这一剑的可怕后果，不但要耗尽他体内的命灵之力，甚至损坏他修为的三成以上。这样的创伤对他今后的剑修之道，只存在两种可能：一种是参悟，一种是退步。参悟是好事，因为增加了晋级的可能，而退步却意味着他将可能永远的止步不前。所有风光的事体，在暗里总是存在着不风光的一面。他无从选择，更无法说出口来，如今已势如骑虎，绝不是能够打退堂鼓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掩饰自己，他特地十分高调的找来四名白衣童子，将他放置在一塌竹架上抬了过来。这并不是因为他爱摆谱，抑或不愿意走路，而是他清楚的知道此番出剑之后，恐怕就没有力气再走回来了。名声有时候比生命还重要，他柳一丢不起这个人。当日头终于自正中而斜，一阵和风袭来。他明白，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于是他睁开了眼睛。“要开始了！”与此同时，台下那数千以上人群，赫然同声发出一阵欢呼。柳一站身而起，他微微俯视眼前的山头，一脸的冷傲不屑。这副世外高人的高冷模样，登时令他赢得不少喝彩声，果然是装掰之王道。在众多弟子的尖叫声中，他终于将手掌平移胸前，立势于双目前方，无名指于大拇指掐在一处，口中念决不已。“伧-啷！”那柄巨大黑剑发出一声清脆无匹的吟鸣，随之腾空而起，浮在他身体右侧，开始蓄势待发，由于气息逐渐开始强悍，剑身亦颤动不已！他将右手搭上剑柄，发力一攥，那只蒲扇般的的手掌，已经将这黑色巨剑紧紧握在手中。他一个人，一柄剑，面对着那一座小山头。台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满怀紧张和激动，等待着那奇迹一幕出现。柳一大先生必定不会让他们失望。随着时间的延长，柳一手中的重剑发生着明显的变化。棕黑色的气息，不断的自剑身溢出，使得这剑增添了十分雄浑的力量。同时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气势，开始弥漫在这片天空之上，而且扩张速度惊人，不大一会已经侵占了这方地域空间，直指向面前那座小山头。柳一终于祭出了他的剑意。他将手中剑立了起来，竖在面门然后倾于正前，口中清晰发出一声叱喊。然后向着那处小山头，随之便是极为平淡的一挥。他体内所有的命灵之力，牵动着弥漫半空的厚土威势，所有的力量全数凝聚在这一剑之上。重剑划过，寂然无声。台下数千人群张大着嘴巴，呆呆的望住眼前。果然，那处低矮峰头沉寂半晌，终于开始了剧烈的颤动，颤动之后，竟然开始移位，移位之初便是自峰腰处撕裂开来，山石滚落，尘土暴涨。“成了，成了！”无数人纷纷大喜鼓掌，惊喜地喊道。冲天的尘土自那断裂缝隙之中喷薄而出，弥漫覆盖半空。那处小山头的上方果然飞了起来，跌落那旁边的陡涯。柳一这一剑果然没有浪费，顷刻之间真的削平了这处峰头！“任务总算完成了。”柳一眉眼清冷，身躯一震，浩瀚的空虚乏意袭来，他瞬间有些脱力感觉，似乎下一步就会昏倒在地。这一剑所造成的创伤，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意料。但是他没有立即倒下去，反倒面向那下方观众极为潇洒的微微一笑，摆了个风度颇佳的姿态，中气十足的道：“多谢诸位捧场，柳某幸不辱命。”然后才飘飘然自那处高台，落在地面上的竹椅担架中。没人知道他这一口气乃是硬提起来的，所以甫一落在担架上后便立刻撑住架背，急急发出一声“走”字。那四名白衣童子健步如飞，很快连同这方担架一道迅速消失。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甚至有人振奋地高声大喊起来：“果然不愧为柳一大先生！这份暌违天下的气势，任谁也难以做到这般地步。”“大修师之威竟然恐怖如斯，看来这‘大修师下，皆为蝼蚁’，果非虚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真乃高人风采。”白杉双眼发直，嘴里一直随那大众狂喊着：“柳一，偶像，柳一，偶像。”朱砂看着眼前一幕，还没来得及表示讶异，魈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可笑啊可笑，这位柳一真可谓自不量力，若是达到修灵期的修为，还可以勉强做到初步的移山填海，一个大修师期偏要逞能，恐怕此番回归后起码要修养一年以上。”他冷笑道：“这么急着赶回去，只怕伤的不轻。”“真的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硬来。”朱砂有些想不通。魈摇头冷笑道：“名利二字，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得下的。”朱砂一怔，望着那位柳一大先生远去的背影，不免谓叹不已。不管如何，柳一大先生这一剑总算是达到了效果，完成了任务，一剑平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