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的感觉

                白老二个头不高，身材早已经发福，胖胖脸庞上，留着两撇得意的小胡子，穿着一身绣有满满铜钱的员外装。这也使他乍看起来，完全不象一个暴发户，简直象个大善人。而且早已经没人喊他叫做“白老二，”现在人人都叫自己“白员外。”他虽然风光无限，却并不那么开心，原因很简单：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不成器的儿子了。所以当白老二的眼中，突然看到白杉出现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幻觉，几乎要晕倒过去。他素知东谰剑宗的外门，无不是修武刻苦，入门之后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出来。所谓知子莫若父，猛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板起脸庞道：“臭小子，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被人家给赶出来了？”白杉颇感无奈道：“老爹不是吧你，在你眼里，你儿子我就是这么不堪吗？告诉你吧，我可是因为修炼刻苦，才被师父嘉奖批准回来的。”他一指身后朱砂：“你若是不信，这是我朱砂师弟，他可以给我做证。”朱砂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微笑点头道：“白大叔您好，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他绝对没有说谎，您老就放宽心吧。”白老二见朱砂年纪外貌，看上去还算老实，自然信了几分，心中大石彻底放了下来。他一把将白杉拥在怀内，居然眼睛流了眼泪出来道：“哈哈，那就好，差点吓死你老爹。来来来，哎呀我的儿，让老爹看看，你似乎瘦了不少。”朱砂在背后嘴巴一撇，暗忖道：这位白家阿叔，莫不是眼睛花了，白师兄上山之后这几个月，在泉英门如此清苦的修炼状况下，都能胖了三斤，还不是多亏了能吃会睡的福气！“我娘死的早，我爹最疼我，可这方式却有点问题，”白杉好不容易挣脱了白老二，转头向着朱砂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白老二的当众亲密行为，让他的自尊心瞬间有些受挫，他想了想，似乎觉得刚才的解释，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又加了一句道：“溺爱不好，谁叫我家是三代单传呢。”朱砂笑嘻嘻地不说话，只眨眼看着白杉。“好拉，这事算过去拉。”白杉无奈道：“怎么样，带你到我家参观一下？”……白家果然是殷实人家，居住之处也是暴发户的风格。一座三层私家小“别墅”，地段清幽，装修华美，小楼下更是诺大繁茂花园、四周围墙高高护起，其中各色小品建筑，看上去景致怡人。再加上这里地段稀缺，周边配套完善，简直称为“豪宅”亦不为过。“这里，难道是皇宫吗？”朱砂眼神呆滞，到底没有见过大场面，他只感觉同这里的豪华相比，泉英门宿舍简直就是一个猪窝。听到朱砂话语，白杉忍不住既同情他起来道：“你傻啊你，皇宫我没虽然见过，但是怎么着也得有我家三个大吧，我猜，应该还得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女人。”得，他也土的掉渣！当晚在白家享用一顿丰盛无比的晚餐后，朱砂更是吃的是扶墙进，扶墙出。饭后白杉硬拉着朱砂，开始煞有介事的向他介绍着，自己孩提时的一些回忆。看着白杉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一种莫名情绪在朱砂心中泛起，使得他有些心情黯淡下来。一时之间，朱砂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于是，当晚他失眠了。白杉和朱砂，各自半躺在相邻不过半尺的床上。朱砂双眼环顾四周，望着四面洁白墙壁，亮如白昼的室内，又摸了摸身下的温润牙床，感受柔软锦被的温暖，不由得想起在昨天，自己还躺在宿舍内的木板床上，盖着一床破烂被褥。他突然心中有些莫名伤感，暗忖道：这，就是家的感觉么？看来是轻易睡不着了，于是他爬起身来，向隔床的白杉轻声喊道“师兄，你睡了没有？”“还没有。”一向嗜睡的白衫，居然也没有睡着，看来他一时也还没重新适应。“我也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吧。”朱砂提议道。“好，咱俩先把床对在一起，”白杉欣然同意，还开起玩笑来：“不过可别耍流氓啊，你也知道的，师兄我向来无法控制体内的洪荒之力。”朱砂嘿嘿一笑，有些不无羡慕道：“师兄，看的出你老爹真的很疼你，有家的感觉也真好。”白杉面无表情的嘟囔道：“怎么说呢？有时感觉倒也不错，不过相处久了也会觉得有些烦。”他讲到这里，忽的一楞，恍然道：“对了，我都几乎忘记，师弟你打小就是孤儿对吧，好似在那次命格鉴定仪式上，掌门谈起过你的身世。”朱砂笑了一笑，有些苦涩：“呵呵，是啊，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孑然一身了。”白杉眼神真挚地问道：“那你会不会时常想起，你那没见过面的父母？”“自然是想过的！”朱砂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道：“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我也时常想象一番他们的模样。”“可是我想来想去，就是想象不出，到了后来，我就尝试给他们拼凑形象，父亲最好帅气威武，母亲应该是温柔漂亮，也许是太缺乏想象力，总没有一个真正画面出来。”白杉眼神不知何时，变的温柔许多，轻轻道：“我明白你的感受。”朱砂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语，继续道：“就算是强行拼凑，可他们的脸孔，总没有那么真实，总是一碰就碎，一动就渺无影踪。”“即便这样，我也不愿意太过沉默，于是我专门到处跟人说话、聊天，努力证明我不孤单。”“甚至门内若是有师兄们，多斥骂上我几句，也多少能够让我找会一些存在感。”“师兄你肯定不明白，我打小就每天做些清洁打扫，后来我才发现，跟我最亲最熟的，居然是一把大笤帚，你说是不是很好玩。”白杉静静的听着，知道朱砂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聆听。“到了后来，我居然没有继续想着父母了，因为后来，听多了掌门和师兄们的说法，能够在灵兽四重山脉发现我，说明他们基本已经没有在世的可能性了。”朱砂抬起眼帘，下了结论：“他们一定是被灵兽吃了，我逐渐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转眼看着白杉道：“师兄，虽然我没有见过灵兽，只能从别人嘴里知道那些灵兽的凶残，但是我打心眼里就不喜欢他们，我总梦想着有一天，我能够修武有成，变的无比强大，去到那灵兽山脉中报仇雪恨，哪怕杀上几只，也是好的。”“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的命格如此的孱弱，居然是‘庸碌，’这上天连一个可怜的机会都不给我，哪怕一丁点希望，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好在如今终于有了些转机，精神修者，也许是我将来变强的唯一可能，所以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坚定的走下去。”朱砂讲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停不下来了，这些感触也许压抑了太久，此刻好似倾诉不完。白杉看着朱砂，眼神中柔和很多：“师弟别说了，这个时候，也许哭出来会好一些。”“不，我不会哭，”朱砂口里倔强，但眼角有泪花泛起道：“因为那样，太不象个男人了。”白杉忍不住也有些伤感，宽慰道：“师弟，各家都有烦恼事，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母亲的面，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她就难产而死了。我老爹发财之后，又连娶三房，他的女人是愈来愈多，愈来愈年轻漂亮，却没有一个有资格能做我母亲，一个都没有。”“不过我知道老爹是真心疼我，他把我送上泉英门后离开时，我居然看到他在偷偷的抹眼泪，要知道当初他被人坑骗破产时，都没有流过眼泪。”“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感觉到幸福，自小就是两样东西围着我，一个是花不完的钱，另外一个是各种亲热镜头，都是那些外门男女弟子们的亲热戏码。”“你也看到了，于是我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狗少，一个八星‘咸猪’命格的色胚。”朱砂有些落寂惆怅道：“呵，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师兄你跟我同病相怜。”白杉无语道：“得了，都过去了，现在又不是上‘赤国达人秀，’要比谁更惨。”朱砂轻轻摇头，黯然道：“我也不愿意总去想，只是总会有些无助，所以羡慕别人的同时，又时刻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因为，我没有这个资格。”说到这里，朱砂低下头不再言语。白杉望着朱砂，禁不住一时语塞。他跟朱砂相处时间不短，却从未看到他这般真情流露，平日里只道他玩心颇重，想不到也会有这些复杂心事。白杉强自一笑，出言宽慰道：“师弟切莫难过，咱们还有泉英门、还有师父和掌门他们，还有小雪呢。”他忽然笑的很开心，也很真诚道：““哪怕这些都没有，不还有我吗？我家就是你家，我就是你的兄弟，是你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朱砂抬起头来望住白杉，突然感到这位好色师兄身上，其实满多闪光点的：“恩，谢谢师兄，其实你人挺好的。”“靠，那这还用说，别胡思乱想了，再说下去，真的有点基情满满了！”白杉马上转移话题道：“明天我带你再去逛逛，还有许多更好吃的，好似北桥的骡子火烧，南门的刘老三烧鸡，石板街的西坡肘子……”“那就说定了，明天去吃个够，你多带点钱。”朱砂使劲咬了咬嘴唇道。他望着兀自滔滔不绝的白杉，心中暗暗笃定道：师兄，谢谢你！不知何时，两人终于结束了对话，再度陷入寂静之中。这一天奔波下来，也确实使得他们疲惫不堪，终于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