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春雨

                心顿时升起了野心，如果能够进翰林院，那是站在一个大平台，限天然一般官员高。如此，才谈得远大前程。当即，周楠静下心来，给砚台加了水，一边慢慢地磨墨，一边打着腹稿。待到一砚池墨汁磨好，心已有计较。周楠提起笔在卷子写道：“臣对臣闻。”这四个字是殿试考卷的固定格式。意思是：臣启奏陛下，臣听说……这场考试之后，所有人都是进士，都要被授予官职，也可以称臣了。其实，殿试章的内容并不要紧。正如先前大家议论时那个贡士所说，考的不过是未来的新科进士们的章写得漂亮不漂亮，书法好不好，至于内容倒无关紧要。一般情况，只要考生不出违式，间正义哪怕生吞活剥，结尾点出“臣谨对”四字，最次也在第三甲。大约是因为太紧张，以往殿试时还是有人犯了错，为了制。违了式的考生一旦违式，便被拨与吏部，立即授七品职事，外放为官，不赐进士身份。那才是真真的无妄之灾，命苦不能怨政府了。所谓违式，不过是遇“天”及“帝、后、祖宗”等字，须提行，且必高出一二字书写，俗称抬头。再个是要避大明朝历代皇帝的名讳。如朱字用红来代替，元用原代替，璋字则将王旁换成包耳，或者直接去掉部首。周楠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这篇章和其他考生凭空想象的不同，有数据，有论点，也有解决问题的方案。心思想其实是照搬张居正隆万大改革的政策，写得洋洋洒洒。算是弄出了一个完整的方案，一条鞭法在理论成熟了。很快，时间到了午。监考官叫了一声，考生用饭了。周楠这才停了笔，打开桌的篮子一看，心却有些惊喜。原来里面是一整只卤鸡，以掐了金丝的景泰蓝大盘盛了。虽然已经凉透，可那鸡看起来黄灿灿油汪汪，叫人禁不住食指大动。周楠一想，却是默默地笑了。金盘盛鸡，这不是金盘送吉吗，颇是吉利。除了鸡，还有一壶黄酒。如果可能，他更愿意是一壶白干。可惜，如果考生酒量不行，喝白酒喝醉了，考官也要负连带责任的，还是黄酒保险。黄酒也是冷的，美不足。周楠早已经饿了，双手并用将肉撕下来放在口大嚼，又一口气喝干壶酒，心叫一声：“爽利”乘着酒性，手下的笔写更快。其他考生也吃得满嘴是油，骨头吐了一地，甚不严肃。气得陈洪不住提醒：“体面些，各位贡士体面些。”大约是因为过度用脑血糖不足，考生们也饿得狠了，也不理睬这卑贱的阉贼。见他吃憋，其他官都哈哈大笑，皆道：“这吃相也太不稳当了。”皇帝自回殿用膳，考场也随意了许多。周楠这篇章正写得入项，突然，他感觉额有些清凉，抬头看去，天空浮动着灰色的阴霾，有雨丝纷纷扬扬落下。说是雨也不准确，更像是雾水。这点小雨自然不用打伞，只怕要溽湿了卷子，大家纷纷以手盖在卷。突然，一片阴影笼罩到头。周楠愕然抬头，这才发现嘉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正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这篇章。考试当，周楠自然不用起身行礼。嘉靖朝他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亮光。作为权谋手段排进大明朝前三位的嘉靖自然是个精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周楠这篇章的价值。只不过，嘉靖一心求长生，对于治国兴趣不大。没事别来烦朕，别耽搁本道爷飞升。但对于国库空虚，国家财政处于破产边沿这事，他一清二楚，也想过如何解决。只不过，国家积贫积弊实在太久，要想寻出个良方谈何容易。周楠这篇章和先前山东青州求改本色为折色前后呼应，一气通贯，有理论有数据，可行。如果用这法子，不出十年，或许还真将这乱成一团糟的财政窘状扭转过来。嘉靖计算了一下，一年至少可以节余一百万两。不错，不错。嘉靖也笑了笑：“好好写。”周楠拿起卷子站起身来：“臣已经作完，抢头卷了。”站了起来，径直了台级，把卷子交到弥封处。读卷官们围来，“啧啧”着说：“了不起的书法！”自然是了不起的，为了今天，周楠每天都要练半个时辰的馆阁体。他书法本了得，得到大家的夸奖也不意外。只是心稍微有些失望，你们看内容啊，内容才是真正的精彩。殿试可弥封，也可不弥封，其实都无所谓。考生每交一张卷子，有读卷官围过来看。读卷官要么是内阁阁老，要么是部院大臣，一目十行，过目不往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只要你的卷子交去，人家只要扫一眼能记住。算卷子弥封之后誊录了，他们也能从把自己需要关照的人挑出来。从某种意思来说，能够做到如此官位的谁不是超人。明清两朝的科举制度是极尽完善，可架不住主考官有“特异功能”啊！刚才周楠写卷子的时候，皇帝在他背后看了半天，考生们都知道他的章了天子的意，说不好能得高分，将来朝考的时候个庶吉士呢？众人都朝周楠竖起了拇指，只王锡爵和徐养大低哼一声将头转了过去。周楠心快活，看情形，入翰林还真可以争取一下，这皇帝老儿还真够意思啊！他背着手朝午门走去，感觉脚下生风。走了几步，头的雾水更密实些，周楠禁不住回头有看了一眼殿试考场。已经有考官将雨伞送过来了。嘉靖皇帝将一把伞撑在申时行头为他遮雨，未必没有显示国家注重教的意思。所谓：天子重英豪。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申时行小声哽咽起来。嘉靖：“不要哭，好好写，不要急。”……周楠心道：“申时行的状元稳了，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啊！得让他请客，得让他请大家喝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