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三赐先生赶考忙

                大家都跟着笑，皆说，咱们都是苦力，谁当进士大老爷同你我又有啥关系。不过，还是有人问：“谁能得状元？”先前说话那人见终于有人问起这个问题，心的痒痒总算有了搔处，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当今的书舍人，大名鼎鼎的淮安周子木了。”众人都是一脸的迷糊：“周子木是谁，没听说过？”那人气道：“连周子木都不知道，他写了一首歌儿，很有名的。”说罢，扯直了嗓子唱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听到这歌儿，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同伴看起来如此粗鲁，却生得一条好嗓子，这歌唱得当真是穿云裂石，委婉动听。另外一个人叫道：“这歌我听过，青楼里的姐儿们都喜欢唱，原来是竟是这个啥周子木写的。”“自然是，作得好吧？”“好听，好听。”“我倒是记起来了，窑姐儿们天天都唱这个人的曲儿，都说写的好。”又有一人道：“连窑姐儿都说好，这人不状元才怪呢！”一个轿夫不解：“你说，这个周子木是个大官，又要状元了，怎么写的诗词里不是恨是愁，还憔悴了？他们这种大人物有吃有喝，有女人，憔悴个甚？算要恨，也该轮着咱们这种苦人家啊！”先前唱歌那人唾道：“你我憔悴个屁，每天累到贼死，喝了酒吃过饭朝炕一倒睡得跟死猪一样，哪里还有功夫愁啊恨啊的？你没点身份，腰无铜，愁也轮不到你。”众人都是大笑，皆曰：“是是是，咱们愁个屁，只要有酒有肉行，让那些大人物去累死愁死吧！”笑了半天，又有人开始唱歌了。“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同样的场景在京城其他地方演，只不过，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公卿大夫，有的是士林读书人，有的则是青楼女子。有井水处，皆有周词。在进士科春闱之前，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在预测未来会有谁一登龙门身价百倍，但无论是谁，都觉得周楠进士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是名次高低，最后能否点翰林的问题。如此盛况，在明朝科举史非常少见。一次还是四十年前写出“滚滚长江东流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杨慎杨升庵。这也是周楠想要的效果，这其史江在后面也当了一把推手。本届考试，大主考严讷肯定会关照他一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大人是要让世人先形成一个思维定势：周楠进士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才正常。不过，自家事情自家清楚，自己的八股水准也等，到时候如果不了，这个脸丢得有点大啊！怕怕严尚书那边出了纰漏。作为考场经验丰富的现代人，他也知道大考之前要收拾好心情，不该想的别想，只一味埋头读书好了。这一日黄昏，周楠正埋头作，眼见着砚台的墨汁已干，叫了一声：“黄豆，给老爷续些水，磨墨。”这个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接过周楠手的笔递给时候在旁边的黄豆，道：“黄豆，去将大老爷的笔和砚台洗了，擦干了收到考篮。这一套房四宝老爷使惯了，须臾离不得，一并带进去。”说话的正是荀芳语。周楠笑道：“还早呢，我这篇章还没作完呢！”“作不完不做了，老爷，今天是二月初八了。”“那又怎么样……啊，二月初八，也是说……”周楠悚然而惊。荀芳语：“也是说今晚老爷要进考场了，现在这篇章再作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早些用了饭睡觉吧！”周楠顿时紧张起来，口喃喃道：“二月初八，二月初八了……我却是忘记了，险些误了大事。”他这一阵子每日不是读书是作，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已经忘记日子了。却不想，明日卯时是自己要进春闱考场的日子。荀芳语：“老爷读书辛苦，可考试的日子家里人都记的，须臾不敢忘记。”她拧了一张热毛巾，小心地擦着周楠眼角的眼屎。“到了，终于到了。”周楠抬头朝屋外望去，外面还是朦胧的细雨。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在灯光，树木的新叶绿得发亮。这已经不是周楠第一参加考试，家里人都有经验。今天的晚饭都很素，也只让他吃了个八分饱。然后早早让他沐浴更衣，床睡觉。“终于可以告别这该死的八股章，只要过了这一关，真不知道这种体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周楠躺在床，心不觉冷笑。别说八股章，算是诗词歌赋作得再好，正面既挡不住李闯的闪闪大刀，背面也档不住清兵的滚滚铁蹄。平时修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到最后也只是扇面的那一口桃花盛开的血。更有甚者，直接剃了头发做了异族人的奴才。只有赋税改革，富国强兵的学问才能经世济用。而这一切，我正在做。将来还会继续做下去。首先是要进入政坛掌握权力，从这次春闱开始吧！大约是有些紧张，他在床烙了半天烧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好象没迷瞪多长时间，朦胧被荀芳语叫醒。荀芳语依旧拿了一张毛巾给他擦了脸，然后递过了一杯温水：“张嘴，漱口。”等到周楠将漱口水吐进盆，人也彻底清醒了。有个贤内助是好，基本所有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吃过早饭，提了徐阶送给自己的考篮，刚出门，看到外面已经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然是阿九。周楠吃了一惊：“这么早你来了，我也是去考九天，考场也不远，犯不着劳师动众。”春闱卯时要入场，考生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时辰到场。然后排队点名，搜身入场。现在估计也是后世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钟的样子，天还黑漆漆一片。周楠：“不过，你来送，我还是非常感动的。”他心一片温暖，如果不是在场有这么多人，他估计会前握住她的手。阿九是个活泼的人，见周楠一脸感动的样子，咯咯一笑：“老爷，看你紧张成这样，还真是少见。”周楠：“我紧张吗，哈哈，我不紧张。”“分明是紧张，看你的手都在颤。”阿九低哼了一声。当着这么多的人，周楠有些不好意思：“冷的。”荀芳语见丈夫有点生气，忙道：“九夫人，姐姐，你别给老爷斗嘴了，快来人将暖手壶给老爷暖暖手。”“我带了。”阿九将铜手壶塞到周楠手：“好了，别气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了，不那么紧张了？”周楠哭笑不得：“是不紧张了。”阿九：“放心去考好了，大不了名落孙山，依旧做你的杂流官好了。做进士将来当正印官有什么好，说不定会被派去地方，哪得在京城逍遥？你现在可是首辅的外孙女婿，将来要想做大官还不容易。”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起来。经过她这一番捣乱，说来也怪，周楠竟然一点也不紧张了。了轿子，回头看去，却见在灯火，两位夫人正朝自己挥手。荀芳语低低地哭泣，周楠心纳闷，不过是一场春闱，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哭吗？荀芳语一哭，阿九的眼睛里也有亮闪闪的泪过，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也有抹眼泪的一天啊！这次春闱的考场依旧在顺天府贡院，这是周楠第三次来这里，加以前过来串门，早已经审美疲劳。和次秋闱一样，贡院附近的几条街早早地戒了严，到处都是衙役兵丁把守。要想进去，得查验“准考证。”人实在太多了，超过三千考生，加轿子、轿夫、家人随从，都超过一万人了，将附近几条街挤得水泄不通。周楠下了轿子，验明身份，提着考篮挤了过去。走不了几步路，却被挤出了一身汗。抬头看去，眼前都是涌动的人头，人头和嘴里喷出的白气在天连成一片，蔚为壮观。刚走不了几步路，听到旁边有人冷哼一声“挤什么挤，难不成迟片刻还不许你进考场了？周子木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岂不有辱斯？”周楠转头看去，竟是许久没有见过的太仓王氏的王锡爵。他被挤在人潮里，自然不能拱手施礼，笑笑：“原来是元驭，别来无恙乎？”心突然有点烦恼，暗想：穿越小说的经典情节要演了，这桥段实在有点老，没意思啊！再说，我没睡好，这里又挤得厉害，可没兴趣和你斗嘴。赢了劳神费力，输了影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