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做人要高调

                按照科举制度，进士科有两场。分别是：会试和殿试。会试由礼部尚书做主考，由朝廷的重臣出题。出好题目之后，密封于大内，考试那天，皇帝会随机抽一张卷子派人送去考场。在没有启封之前，谁也不知道题目究竟是什么，连天子也不清楚。周楠这次要同全国精英的精英竞争，自家事情自家清楚，这次够戗了。要想过关，说不好只能做弊。问题是，这题封藏于大内，又有专人看受，那可是杀头大罪，谁弄得出来？去问出题人？可能吗，你又不是皇帝，可搞不定那么多部院大臣翰林学士，算是皇帝，人家也不可能买帐？过了会试那一关，你是会元了，从某种意义来说，你已经是进士，剩下的是排座次，殿试是做这种事的。殿试由天子主持，开卷，不糊名，也不考八股，最简单，也是一个形式。过了殿试那关，你可以去做官了。周楠这次一心堂堂正正去考，索性闭们谢客，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读书写章，连阿九那边也不去了。阿九太活泼，去她那里自己难免心猿意马，还是荀芳语懂得照顾人。好在阿九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来打搅。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到了二月初一，距离进考场还有七天，要宛平县丞史江来访。周楠已经许久不见客人，可史江是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心腹，也知道此人消息灵通。不觉心一动，难道他又遇到什么事了，叫人将他请到书房里来。问：“江你有什么事情吗？”史江：“舍人这次会试可糟糕了。”周楠心一凛，忙问：“怎么了？”史江道：“我打听得清楚，这次考试来了许多大才之士，舍人要想拿到好名次怕是难了。”他说，这次参加会试的除了周楠的老朋友徐养大外，前三呼声最高的分别是苏州府长州举人徐时行、苏州太仓举人王锡爵、浙江鄞县举人余有丁、江西丰城举人李材。这几日都是名满天下大才子，不但诗了得，而且都非常年轻，皆二十出头，一入科场之后都是无往而不利，直接考了来。作为一个世爱好者，周楠对这几人自然不陌生。且不说王锡爵这个和自己过过节的未来内阁首辅，其他几人他也是闻名已久的了。徐时行是申时行，在万历年也做了首辅。他之所以现在姓徐，那是因为他家穷，从小抱养给了一徐姓人家。据真实历史记载，这科会试，申时行高状元，朝廷恩典让他该回申姓。至于余有丁，后来官至国子监祭酒，内阁辅臣，在政治倒是没有什么建树，不过，诗词作得不错，那首《过广陵怀旧》是明诗少有的精品。李材后来做了云南巡抚，是个学问家，写了不少书，教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说起来，这一科会试出了三个内阁辅臣，一大群巡抚、部院大臣，竞争异常的激烈。周楠心好笑，我连自己能否式都没把握，好你个史江叫我去竞争前三，也太高看本大人了。是是，我的时集是流出去不少，不少人读过。可那都是经过恩师修改过的，其实我自己的作水平也普通。别到时候名落孙山搞笑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和主考官严讷已经达成默契。老严应该会想法子放本大人过关的，再说自己现在在士林名气不小，若是再装出忧心忡忡样子患得患失的样子，反叫人起疑心。没错，做人是得谦虚，可也得看场合。周楠他自己的人设是个好酒贪花，哗众取宠特立独行之人。若是现在低调，不符合人设。若是现在放出大话，将来了进，大家也觉得这事符合常理。事出反常必为妖，一反常，难免被有心人盯。当年唐伯虎因为说大话被取消了进士功名，还吃了官司，倒不是因为他狂妄有错。错的是他名气不够响亮，还没有响亮到杨慎那种进士是正常的，不才是咄咄怪事的地方。错在他没有杨慎那样的内阁首辅的父亲，错在没有周楠那样的内阁首辅的娘家外公、和朝廷大员称兄道地的地步。可见，这个世界还是讲究力量的。周楠故意装出很郁闷的样子，叹息道：“看样子，这前三是考不的，只能争取一下庶吉士了。奈何，奈何！”史江也叹息良久，最后反安慰起周楠：“舍人，不了前三，考个赐进士出身也好。只要做了庶吉士，将来也是可以入阁了，子木休要灰心丧气。你是北卷，庶吉士应该不难。”进士科分为三个档次：一甲、二甲和三甲。一甲有三人，分别是头名状元，第二名榜眼和第三名探花。这才是正经的进士功名。二甲赐进士出身，赐进士的意思，皇帝开恩，赐给你们进士功名。三甲则是赐同进士出身，意思是皇帝赐给你们和进士一样的功名。周楠的目标是三甲，算吊车尾也可以。他笑道：“确实不难。”不难吗？难！但他不能丢了志气。在周楠看来，今科的会试难度仅次于嘉靖二十六年。那一科出了一大群内阁辅臣和大政治家。而今年这一科则出了三个内阁辅臣，两个首辅。泥马我的运气也真好啊，一穿越遇到了明朝人才的井喷期。心抱怨归抱怨，周楠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只不过是争取一个进士名额，倒没有奢求一甲和二甲，科场能力再多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道理很简单，明朝的进士科考试是分南北榜的，——今年这一届考试的能人都是出自江南，和自己关系不大。明朝的江南从唐朝开始得到极大开发之后，乃是国家最繁荣的地区，读书人大多出自南方。在洪武年的时候，朱元璋一看，满朝官员都是南方人士。一碰到科举，所有名额都被南方读书人包圆了，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借南北卷案将进士科分为南卷和北卷，在政策对北方士子做了倾斜，以达到南北平衡。规定南北取士分配例为，南人十之六，北人十之四。早在年前朝廷定下了今年进士科的录取名额。一甲自然是三名，二甲赐进士出身共八十五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百一十一名。总共二百九十九人。周楠被分为北榜，北榜的名额是一百一十九人。据他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得知，这一期的一甲和庶吉士南方士子占了绝对的大多数，北方读书人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人。这么说来，其实竞争并不激烈啊！“看来，本大人如此高调也不是乱高调的啊！”周楠这么一想，心又快活起来。他这段时间在家里苦读，一根神经已经绷到了即将断裂的边沿，现在这么一想，却是放松了许多。在这几日，所有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都已经到齐，超过三千人挤在城里。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峨冠大袍，扔出去一块石头能打一个举人老爷。京城乃是第一大城，超过百万人口。所谓人一百，形形色色。除了公卿大夫、贵族、官员，更多的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因为读书人突然多起来，城讨生活的苦哈哈们也变得雅了许多，一是讨读书相公们的喜，好弄点赏钱。二是担心自己说话太粗俗，触怒了举人老爷，吃了打你也没地方说理去。城生意最好的行当出来客栈酒楼是轿夫们，考生寻亲访友、做会，游戏山水都要雇一顶轿子。这一日黄昏，几个轿夫收了轿，在轿行里摆团团而坐，摆出一坛黄酒，摊开荷叶里的卤肉，一边喝酒一边聊这今日的收成。其一个轿夫问：“今天收入几何？”“也没多少，得的钱给了轿行里的份儿钱，大约还剩下七钱。”另外一人抽了一口冷气：“直娘贼，一天七钱。一个月下来是二十多两，足够买一间小屋了，还说没多少，不要太贪。”其他几人也都骂，说你这厮也太拼了，从早忙到万，一刻不停，真是要钱不要命。被骂的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拱手：“各位哥哥也不要说我，你们收获也不少，谁没有四五钱入帐。哎，这生意，啧啧，如果天天这样好了。”一个轿夫断起酒碗同他碰了一下，继续骂道：“天天如此，一年下来能做地主，再娶两房姨太太，美得你。也是三年才逢一润，知足吧！等到四月份殿试一煞角，咱们又得饥一顿饱一顿了。”煞角是结束的意思，通常指一处戏结尾时戏子们收场时的唱段。殿试是四月二十一日那天。实际，会试一放榜，考生们最后都要陆续回乡，最后能够进殿试考场的也区区三四百人。“是啊，四月份开始，又得苦两年了。”众人都是唏嘘。既然话题一扯到科举面，有轿夫问：“对了，今科你们看谁能状元、榜眼和探花？”一人笑骂：“你知道了又如何，同你又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