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坏心情和好心情（一）

                仿佛一夜之间，院子里那棵叫不名字的树已是浓荫满眼，亭亭如华盖。日光下彻，绿影摇曳。一大早，周楠觉得懊热难当，身的袄子再也穿不住了。想了想，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夏天已至。他本身体健壮，特别是进京城之后又胖了六七斤，更是热得厉害。只得换成夹衣，手握折扇，却也风度翩翩，直看得荀芳语两眼都是柔情，赞曰：“老爷真是相貌堂堂呀！”在任何一个时代，夫妻二人无论是男强女弱，还是女强男弱，总归有一个人对另外一人是真心实意的崇拜，家庭才能和睦。若大家都性格刚强，不肯让人，这日子过起来也将一塌糊涂。被自己心爱的人用如何爱怜的目光看着，周楠心一甜，笑问：“芳语，本老爷帅吧？你说，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又美在什么地方？”荀芳语的肚子已经大起来，已经能够看出身孕。阳光树影落到她的肚子，斑斑点点：“老爷你英俊自然是英俊的，可惜以前看起来下巴有些尖，面相不太好。最近两月胖了些，长成了国字脸。方面大耳，甚是威严。”听她这么说，周楠摸了摸自己下巴下面长出的一圈肥肉，大恼：“夫人要说我胖直说是了，何必如此埋汰。”荀芳语掩嘴低笑：“老爷是做官的，当有官员的威仪，太瘦可不好，百姓不敬。妾身是真心夸奖，如何敢埋汰于你？”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周楠一呆：“你真觉得老爷我现在这样子好看。”“那是自然。”“恩，我心甚慰。”周楠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有所得。在现代社会，他的相貌也能打七十分的样子，算是基本达标，属于丢到人群很容易被淹没掉的那种。唯一让他得意的是是长着一张瓜子脸，颇有红脸的意思。不过，这种相貌在古代却未必是佳。锥子脸红脸在古代是典型的奸臣面相，这个时代的审美是那种国字脸，最好是四四方方如同麻将牌。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将来自己如果要做大官，选官的时候相貌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长得像鹿含或者张意兴，怕是要坏菜。“看来，本老爷下一步的人生目标是吃睡长，务必把自己长成钢铁直男尧明。”荀芳语好地问：“老爷，尧明是谁？”周楠：“是我认识的一个美男子。”还真别说，大尧真到古代来，如果没那么高，也真是古人心目的帅哥一个。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荀芳语说：“老爷今日突然说起相貌一事，可是在忧虑将来一旦了进士选官的事情？”她出身于淮安望族，虽然是个妾生女，可平日里接触的不是有达官贵人，是有功名的读书种子，官场的事情也知道一些。读书人一旦了进士，无论是点了翰林，还是直接下派任职，相貌也在考核范围之内。如果你生得实在太丑，形容猥琐，镇不住场，有失官府体面，正印官是做不成的。周楠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四月，距离八月份的秋闱只剩四个月一百来天，心猛地一紧。苦笑：“夫人，今日你我高高兴兴的，说这些不是破坏气氛吗？我连今年的乡试都够戗，还说不到选官的事面去。”“吉人自有天相，老爷这些天读书不可谓不刻苦，应当是能的。”荀芳语安慰他说。正在这个时候，黄豆拿了一张帖子过来，说：“大老爷，这是密云生员沈宁老爷的请柬。”荀芳语好地问：“老爷，沈宁是不是是前几日登门拜访的那个少年书生？”“正是。”周楠接过帖子看了几眼，回答说：“沈宁在请柬说明日是他的老父的五十寿辰，请我过府一聚。”荀芳语：“老爷你每日要去通政司当值，看你情形最近挺忙的，又每日读书到深夜。密云那么远，如何耽搁得了？”“不然，沈老弟好歹也是密云大族。这京畿附近几县的大户谁在京城没有产业，沈家在内城也置办有一间院子，一家老小都住在那里，离咱们家也不远。不过，沈家老爷子的寿辰我却不方便去的。”荀芳语心大：“老爷，毕竟同为一县的读书种子，将来可是要打一辈子交道的，却不去，岂不是失礼？”周楠气恼地摇头：“这个沈宁，还真是能给人找麻烦啊，是个没原则的，气杀我也！”原来，次顺天府加试周楠和徐养大赌赛，约定输的那人从此退出科场，结果周大人赢了。听人说，徐养大回家之后被家长辈狠狠责罚，还吃了家法。下来之后，周楠因为心好叫人抄了徐养大的卷子观摩。一看，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不得不承认这厮真是个人才，那几篇章作得真是不错。这样的卷子算是放到乡试考场，也是稳稳地一个举人功名到手，前三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周楠的章差了许多。不怕不识货，怕货货。周楠那个头名得之实在是心有愧。徐养大因为这场赌约终身不得进考场，徐家心自然不敢。于是，求到周楠这里来。周楠气愤徐养大的可恶，自然是置之不理。徐家又找到了和周楠私交甚好的沈宁。沈宁年纪小，耳根子软，被人几句好话哄住了，代为说项。君子以直报怨，周楠只是不依。再说了，你徐家光靠托人说几句好话想让我和徐公子重归于好，世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总归有出点血，给些好处才行？也实在是太没诚意了。谁曾想，徐家被周楠屡屡拒绝之后也彻底地怒了。他们以前是睢州豪门，现在又是昌平望族。家出了三个进士，一个正七品知县和一个福建布政使。你周楠一个杂流出身的小行人，如此不给面子，这不是打我徐家的脸吗？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徐家又用家法臭揍了徐养大一顿。同时，一个关于周楠的谣言开始在密云、昌平两县小规模地流传开来。说的是，周楠之所以得了加试头名，那是通了段提学的门子。否则，以周楠的八股章，别说得第一，只怕两榜都不了。徐家动作也快，把周楠的卷子印了，见人发，让周楠甚是狼狈。老周这几天既要在通政司盯着倒严一事，掌握一手消息，又要复习功课，累得半死，自然没工夫去搭理此事。可心情却被徐家这一手弄得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