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讲游戏规则

                从梅家问完案子出来之后，周楠看了看身边的李画师，忍不住问：“李画师，可好些了？哈哈，画师给衙门效力，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今日缘何畏惧成这样？”画师在古代可是技术工种，可惜地位不是太高。衙门里但凡有海捕公，需要画图缉拿罪犯，都会让李画师来画像。另外，若是出了人命案子，也需要他去画死人。所以，他平日里胆子也是不小的。“我我我……我……”李画师脚有点发软，索性一屁股坐在河岸边的石栏杆，不住地摇头：“周代班头，你还真是心大，这梅员外早年还是敢杀人的。今天你我若是真被人家给做了，喊冤枉都没处喊去。”“别怕了，等下我请你吃酒压惊。”“别别别，哪里还有胃口，改天吧。”李画师苍白着脸摇头：“真没想到今日碰到这么个凶险的差事，直他娘，归县丞这个龟儿子要害周小哥，怎么扯到老子头，还有没有道理了？”“归县丞要害我？”周楠心一惊，禁不住问。李画师气道：“小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归县丞虽然是外乡人，来我县也没两年，可和地方的人也熟。前一阵子衙门里的差役出缺，要补人进去。毕竟这也是每月二三两银子的活儿，几年下来，积下百两身家不在话下。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有人去县丞那里走动。你走了县尊的门子，坏了人家的好事自然要整你。否则，归县城明明知道你和梅家有血仇，怎么别人不派反叫你负责梅家寡妇失踪案？”原来如此，周楠皱起了眉头。这么一说，事情完全清楚了。他心感慨，这世道真他妹黑啊！为了一个卑贱的衙役身份，归县丞竟然下这种狠手，至于吗？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啊！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衙役身份低微在大明朝是二等公民。可是每月却有二三两白银的工食。再加灰色收入，五六两也是有的。在满目都是贫民的古代，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固定收入，铁饭碗，还不抢得打破头？想来，归县丞尚不至于要害我周楠性命。他只是想叫我在这案子碰得头破血流，然后打一顿赶出县衙了事。打一顿……一口冷气从周楠心生起。是的，归县丞可是下了死命令限期三日破案，今天可是第三天了。当下，周楠也不耽搁。和李画师分手之后，拿了刚才从梅家问到的口供和画的图形匆匆赶回县衙，坐在刑房里仔细地看起来。这一看，是半天，也没有丝毫的头绪。梅家媳妇素姐十四岁那年被梅大公子赎身，嫁入梅家，到今年二十五岁。自从丈夫死后，独自居住在梅家后院的一座小楼里，身边一个婆子服侍，平日里也不出门。据那个婆子的口供说，素姐失踪那天是去后门小码头洗衣服。本来，身为梅家大妇，这种家务活自然有婆子代劳的。但那天素姐洗的是小衣，自然不方便交给别人。这一洗是一个时辰，婆子发现不对，去码头寻，才发现人不见了。本以为是失足落水溺亡，家里人打捞了半天也没捞到。而且，这一段的河流的流水也缓，尸体不可能冲得太远。问到这里的时候，周楠又问那个婆子，素姐屋的财物可少了。回答说，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细软一件都没有少。听到这里，周楠打消了素姐和人私奔的推断。若她真和人私奔，怎么可能不带钱，她的情郎又图个甚？美貌吗，好象谈不，至少和美女挨不着边。周楠拿出李画师画的素姐的画像看了看，也是一个普通妇人。小鼻子小眼睛，真要打分，勉强可以打个五十，属于丢在人堆里立即会消失的那种。那么，绑票呢？也不对，安东县是繁华地区，淮安府的核心统治地区，治安挺好的。而且，又有哪个绑匪不开眼敢去绑梅员外家的人，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事周楠琢磨到下午也没琢磨出过头绪，他心丧气，现在只能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素姐因为没有路引走到半路被各地的乡勇给逮住解送回安东了。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喊：“周代班头，周代班头。”声音里带着嘲讽，打断了周楠的沉思。周楠：“原来是老林，敢问何事？”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周楠恶了县丞要被人整，这几日也没有人同他说话，搞得周代班头很是无趣。今天突然被人叫，还真有点回不过神来。老林：“县丞传代班头过去问话，估计关于梅家案子的事情，你还是快些去吧！”听到这话，想起三日期限，周楠心不安，暗自警戒。县丞是佐二官，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副县长，副处级干部。按说，也算是县的二号首长。不过，明朝的县丞地位较尴尬，不是进士出身，只一个举人功名，从七品，并不是朝廷命官。所以，大堂是不能使用的。因此，周楠在判事厅见到了欲要赶自己出衙门为后快的归元归大人。判事厅不大，和这个时代的房屋一样光线暗淡。里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头带乌纱帽，身穿着草绿色的官服。因为实在太暗，也看不清楚他胸口的补子绣的是什么飞禽。这人方面大耳，眼皮浮肿，一副欲求不满的油腻年人模样。在桌子旁边立着两个手提水火棍的衙役。周楠无奈，只得跪下地去，磕了个头：“见过归老爷。”穿越到明朝，别的都好，是这见官跪这一点叫人不爽。没办法，入乡随俗吧！“啪！”归元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周楠，梅家大妇失踪一案你可查得水落石出了？”“回归老爷的话，有些眉目了。”看到他凶狠霸道，一副拿他是问的模样，周楠心恼怒，口淡淡地回答。又将自己先前去梅府的经过大概地说了一遍，最后道：“归老爷，据小人看来。此事既不是素姐离家出走，也不是被人绑架，其疑点甚多，一时间也查不出来。不过，素姐没有路引，应该走不远，说不定过得两日有消息。”“住口！”归元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戟指周楠，厉声大喝：“什么过得两日有消息，难不成咱们在这里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两日，别说两日，梅家一日都等不了。此事可是关系到一个妇人的贞节，岂能视之如儿戏。分明是你这无耻胥吏虚应事务，偷懒耍滑。来人，给我打！”听到一个打字，周楠大惊。自己一个现代人，皮薄肉嫩，怎么吃得了被人用刑。而且，这个姓归的龟儿是居心要找劳资的晦气，等下衙役必然会下重手。现在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身带伤，一旦发炎，说不定死了。忙大叫：“归老爷，你给了小的三日之期，这才下午申时要用刑，在下不服！”“什么三日之期，今天不是第三日，难不成本老爷要等你到午夜子时。果然是个刁滑奸人，动手，给我狠狠地打，用心地打！”归元将一根火签扔了下来。我草，真要打！说好的三日之期，怎么说话不算话了，真是官字两张口，有理也说不清啊！好个龟儿子，你还讲不讲游戏规则了？也对，这是等级森严的万恶的封建社会，被人家打了也打了，你还能怎么样？看到狞笑着提着棍子逼来的两个衙役，周楠也不废话，猛地跃起，biu一声冲出判事厅，卷起一路征尘跑了。古时候官府和县令县丞的权威是后人所无法想象的，尤其是在小县城，父母官简直是他们的天，是高入云端的大人物。别说厉声呵斥了，算是瞪你一眼，会吓得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形，早吓得瘫软在地，只能徒劳地高呼：“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可今天周楠却一言不合直接飑速度，当真是果决明快。等厅堂里三人回过神来，人早已经逃得没影子了。“混帐东西!”归县丞气得肺得要炸了，连声喊：“捉住他，快追，快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瞠目结舌的两个衙役这才提着棍子追了出去，却如何追得。这大概是安东历史第一个在众目睽睽下从县衙夺路而逃的衙役吧，周楠此举当记入本县县志当。“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今天还真要倒血霉。”从县衙一道烟逃出来，跳一条小船，连声呼喝，等到船驶出水门，远远地将安东县城抛在脑后，周楠才抹了一把额的汗水。逃过一劫固然是好，可这么一跑，估计县衙的差事是干不成了。这可是一个月二三两银子的工作啊！虽然收入不是很乐观，却也算是国家机关，体制内人士这个身份丢了怪可惜的。难不成现在又回周家庄继续修地球。“哎，丢了丢了，反正今天算不逃，吃一顿打，估计也会被赶出衙门，算起来还赚了。”他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过，周家庄估计是回不去的。一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衙门肯定会派人门索人。而且，梅家在知道我回安东县后之所以一直没有门复仇，估计也是顾及到我是体制内人士，怕是牵累到梅朴未来的前程。现在没有了体制护身，人家说不定真要下黑手了。”想到梅家，周楠心一惊：看来，不但周家庄去不得，这个衙役的身份还得想办法保住。思索了片刻，他扔给船家一锭银角子：“去淮安府。”从安东县到淮安府走水路大约百里，又是逆流而，当夜周楠住在船。第二日又行了一个时辰，总算到了地头。抬头看去，却见一圈高巍峨的城墙。进得城，触目都是整齐的青瓦房星罗棋布，街是摩肩接踵的行人，街边都是店铺，一眼看过去，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店招，果然是个繁华的好去处。这个时代的淮安乃是江北第一大城，二三十万人口。这座城市除了是淮安府的治所之外，还是山阳县衙所在。另外，城还有盐道衙门、河道衙门和大河位，算是明朝嘉靖年的准一线城市。其繁华处固然不两京和苏、扬两州，却也能秒杀其他省会城市。和一个站在街拉客的客栈小二聊了两句，问清楚淮安府驿站的所在，周楠一整衣袂，寻到地方，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拜见住在驿馆，正在接受年考的安东县一号首长史杰人史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