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把他的双手双脚给我打折了

                只见坡地梯田里尘土飞扬，到处都是滚了一地的人影。麦子已经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倒伏于地。到处都是蓬蓬的拳头打在人身的声音，到处都是哭喊声，竟然是有着百余人的械斗。大舅哥杨有田坐在麦地一角，额头全是血，只不住惨呼：“苍天啊苍天啊，打死人了，还有天理吗，救命，救命啊！”别看他昨天对老婆和周楠态度如何恶劣，此刻却被展家人家彻底打服了打怂了。他媳妇素芬则用手捂住丈夫的脑袋，连声哀求：“展里长，别打了，饶过我们吧，饶过我们吧！”杨六爷已经倒在地，好象是闭过气去。这样，几个展家的后生依旧不肯放过，提着醋坛大小的拳头不歇气砸下去。云娘猛地扑到父亲声，哭喊：“别打我爹爹，别打我爹爹。”她面也带着青肿，泪水在满是黄土的脸冲出两道痕迹。见她扑到杨老六身，正在动手的几个展家后生停了手，毕竟好男不与女斗，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这个时候，站在一道石头垒成的保坎的年人冷哼一声，挥了挥右手。几个展家后生退了下去，接着，又有两个胖大妇人接管战局。一人去扯云娘的头发，一人用手去抓她的脸。周楠怒气攻心，眼眶都快瞪得裂开了，冲前去，一脚一个将两个妇人踢下坡去。云娘：“相公，相公，爹爹他……呜呜……”立在高处的那个年人“喝”一声：“你是杨老六的秀才女婿，不不不，是囚犯女婿。哈哈，这是杨家请来的救兵，给我照死里打！”这人是本地的里长展成，他大约四十来岁年纪，生得瘦瘦小小，这样的人，十个且不说了，三四个周楠还是可以对付的。不过，他身边全是精壮后生，现在贸然冲去是给人菜。在后世，周楠在二年纪的时候也是个喜欢惹事生非之人，打架经验丰富，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当下，不等敌人扑来，呼啸一声跑了。展成没想到这个周姑爷如风而来，似飙而去，简直是风一般的男子，顿时一呆。然后哈哈大笑：“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读得胆子和芥子一般小，马拉隔壁的，瓜怂！”这下不但展家人，连杨家人也是面带鄙夷。可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展成“啊”一声惨叫，竟一头栽下坎来，身还扑着一条凶猛的人影，不是他刚才口的瓜怂周楠又是谁。原来，周楠刚才跑了了一圈，竟绕道展成背给开了个大。走位如此风骚，操作如此流畅，真真让人击节叫好。想来说书先生口的百万军取将首级大概是这样吧？还没等大伙儿感慨完毕，发现不对，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杨老六家的姑爷手有了一把亮闪闪的镰刀，正架在展里长的脖子。乡民但有冲突，一般都由当地里保调节，双方的族长坐在一起吃讲茶，求同存异，各退一步圆满解决。可这次，展成这个里长亲自披挂阵，没有什么理可讲了，一个字——打。打架也有打架的说法，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一般来说，大家都是拳头招呼，轻易不动用器械。真看到铁器，性质又不同了。一个已经革除了功名的秀才，穷酸一个，属于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还敢杀了爷爷？展成却是不惧，冷笑抬头看着骑在自己身的周楠，吼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伤了我的后果。有种你这镰刀砍下来，爷爷皱一下眉头不算是好汉。”周楠冷笑：“展成，果然是条硬汉，却不知是真是假，你当小爷这一刀不敢剁下来？”“来啊，砍啊！”展成疯狂叫道：“老二，老三，老四，过来，把这酸丁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放开我爹！”三个精壮后生红着眼睛扑来。在这个时候，周楠突然从展成身跃起，电光石火，先是一镰刀劈到展老二的右肩，接着刀光一闪，砍倒展老四的背，带起一丛血肉。原来，农家使用的镰刀为了方便刈割，刀口都带有锯齿。这两刀下去，将皮肉钩开了。见到眼前血光飞溅，展家老三惧了，竟不住一腿，脚下绊蒜，也滚下坡去。一下子解决三人，周楠再次跃回，骑到展成身。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简直是鸢起鹘落，不给展成半点反应的机会。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展家人多，展成又是里长，今天的械斗可说是占尽了风，杨家人也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彻底败了，被人给打服了，以后也再没脾气跟展家争夺水源。可是万万没想到，杨老六家的姑爷一来动刀子，转眼将局面扭转过来，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又将镰刀架在展成的脖子，周楠淡淡地说：“展里长，我为刀俎，你是鱼肉，今天这一仗你已经输了。水源的事情，你当着大家的面拿个说法出来，我立即放了你。咱们杨家十来户人家指望这地里着点庄稼，你将水源截了，改了道，那不是要叫咱们饿死吗？你身为里长，代表的是官府，可不能尽顾着自己。今日若是放水，咱们都念你的好。杨家刚杀了一口猪，等下我请你吃肉喝酒，给你陪个不是，你看可好？”听到他这么说，已经醒过来的杨老六也道：“对对对，展里长，毕竟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既然我家女婿这么说了，我也同意，只要你答应放水从咱们地里过，我请你吃酒赔罪。况且，那引水渠三岔口那块地是咱们杨家的，你跑我们的地里来堵偃口，是你自己理亏。”这次争水事件的由来昨天云娘已经找村里的人打听清楚，周楠也知道。原来，这里都是山地，灌溉用水都通过一条两次尺宽一尺来深的水渠从游引来。引水渠到泉水村地界后分为两股，一股流向泉水村，另外一股则分到展家的地里去。两姓人家共用这宝贵的水资源，二一添着五，表面看起来公平。可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好了。首先这点水，游一放，流到这里也剩不了多少。到泉水村只余一掌深，简直是涓涓细流。最要命的是，三岔口这里，泉水村地势低，水往低处流，所有的水都尽顾着朝杨六爷这边流淌，地势高的展家那边无水可用。于是，展成带了人堵了泉水村的堰口，把水导到自家地里去。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引水渠分流的三岔口所在的那块山地属于杨家，展里长跑杨家地里来堵水导流，世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杨家人去理论，展家只是不理，又说水渠三岔口所在的那块地是他们展家的，我在自家地引水你们杨家管不着。“什么是你家的地，我说是我的地。”展成喝道：“我在自家地里，想堵那个堰口但凭心意，管你们杨家屁事？杨老六，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界桩立在那里还能有假？”听他这么说，杨六爷气愤地大叫起来：“展里长，你这话欺心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界桩是你自己弄的，半夜三更悄悄竖在地里，天理良心啊，那地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我们杨家的祖产，难道被你这么夺去了？”随着杨六爷的手指看过去，周楠看到引水渠边竖着一个大约半尺高，擀面杖大小的方形石柱，面歪歪斜斜写着“金城镇界”四个大字。那字，说句实在话和狗爬搔一般，难看得要命。在昨天，周楠又听云娘说过，引水渠三岔口北面一米处正是五港口镇和金城镇的界碑所在地，也是展家和杨家山地的分界。那界桩的字刻痕很新，显然是才做了没几天。估计是原先的界桩以为年生久远，已经朽坏了，于是展里长赶制了一个。周楠忍不住笑起来：“展里长，想来定是你的手笔，写得不错呀！”展成被周楠骑在身，昂着头保持着尴尬的肢势，现在听他这么说，心又羞又气，喝道：“老子刻了界桩又如何，你们又敢怎么样，有种报到官府里去。看衙门是相信你们，还是相信我？小畜生，如果你是带把儿的杀了爷爷。”说完，他大声对一边的三个儿吼道：“你们三个是死人，操家伙，干了这个小畜生！不用管我，劳资不信他还敢杀了我，杀了我他也要填命。”里保乃是明朝基层组织的最低一级，直接面对普通百姓。平日里负责派粮派差，每年要想顺利完成衙门交代下来的差使，很多时候都需要采取非常手段。这活儿，没有一股子狠劲还真干不了，土霸王说的是这类人物。此刻，他眼睛里满是疯狂，高声叫嚣：“动手，动手，把他的双手双脚给我打折了！”“打死这个小狗日的！”展家的三个儿子红了眼，抢过锄头和铁铲朝周楠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