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概念

        开庭当晚，尤劲和小小久违地畅饮了一番。
局中，他们没谈任何其它，而仅仅是在复盘这一整个报复过程，两人谈得神采飞扬，甚至像是忽略了报复的起因。
戏里的角色，在真正完成报复后的那一刻，总是那样的萧索和落寞。
大多情况，他们还会慨叹，慨叹这报复过后，终究无法挽回已然失去的东西......期间，甚至还失去了更多。
会有这种慨叹，是因写剧本的人，站在了高于角色的立场之上。
小小这一通报复，确实没有让他因此获益。
但若叫他放过小高，他必将在从今以后的无数个晚上，都会因为忽然想到小高那张脸，而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无法入眠。
现在，小高这个理论上不会再见的人，于小小心中留下的最后印象，是庭上宣判时，那副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要死表情。
引发报复的情殇，于小小来讲有多锥心，尤劲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从今往后，每逢小小因回首情殇而感锥心之时，只须再去想想小高最后的凄惨面相，心中忿恨，多少可以排遣。
报复的价值，本就不在于从中得到挽回，而是为了从中得到解脱。
有境界的解脱，自是真正的放下。
现实生活中，做到放下的人，亦并不少见。
只是，大多所谓的放下，仅仅是对现实的妥协。
这种妥协，也称为成熟。
今夜，尤劲与小小，这两个不愿意成熟、亦没什么境界的人，满足地沉浸在报复成功后的快感之中。
至少对小小来说，因此番事件沉积于心的忿恨，已随着他亲手颠覆小高滋润生活的雷霆报复，而消散了十之八九。
余下的伤悲，只有交给时间去消化。
幸而，仅仅消化伤悲，比起同时消化伤悲和忿恨，要好过许多。
自此，小小在这一篇，虽然谈不上真正得到解脱，多少算是解脱了一半。
近来因蔡浩宇纠缠李凝思而积郁颇深的尤劲，也希望能够早点解脱。
起初，他一直盼着蔡浩宇能及早知难而退。
近些天，他反而希望蔡浩宇快些把话挑明。
已经12月过半，缠着李凝思将近两个月的蔡浩宇，还是以一个与李凝思无话不谈的朋友形象，来戳尤劲心境。
李凝思说，蔡浩宇不挑明，她就不好拒绝......尤劲明白其中尴尬，却很难真正对这种尴尬怀以谅解。
但是，叫尤劲硬逼着李凝思去冷对蔡浩宇，他又实在做不出来。
再到下旬的第一个周一，尤劲偶然察觉到了一丝本该令他上火、此时却感到窃喜的动向。
几个和蔡浩宇走得近的产品经理，居然在闲谈时鼓动蔡浩宇趁圣诞节“向李总告白”。
早在11月时，彩赞淞海本部的大多数人，其实都看出了蔡浩宇在追李凝思。
产品招商部近一年入职的新人，当然都会有意捧着如今更为活跃的蔡部长。
这一波人，渐渐开始以一种带有祝福意味的起哄，时不时地逗弄蔡浩宇一下。
“蔡部长，上啊！”
“看李总早上瞧你的眼神......稳了，蔡部长。”
面对逗弄，蔡浩宇经常明明掩饰不住向往表情，还非要故作正经地呵斥起哄者“不要捕风捉影”......
但是，绝大部分老员工，大多都有“李总和尤部长是一对”的含糊“概念”。
数年以来，没有哪个男员工敢跟李总油腔滑调，一半是怯于李凝思固有的强大气场，一半就是那条“概念”在起作用。
尤其像技术部长冯晓、设计部长戚颖颖这一批元老，他们几乎可以断定那条“概念”就是事实......再看到跳出来个蔡浩宇去缠李凝思，他们都有些看不懂。
近来，尤劲在技术部或设计部沟通事务时，如果恰逢蔡浩宇满面春风地去敲总经理室的门......冯晓、或者戚颖颖，便会朝着尤劲挤眉弄眼。
其中所传达的，尤劲当然一看就懂。
冯晓的意思，通常像是在说：看，这不长眼的又去了。
戚颖颖的眼色，根本是在质问尤劲：如此明目张胆地缠你女朋友，你就放任他这样？
有苦难言的尤劲，每每面对他们这样的挤眉弄眼，唯有回以讪笑。
特殊如张天硕，这个仍以为李凝思是“尤家花瓶”的人，他已经不止一次远远点指着蔡浩宇问尤劲：“他这么搞，是不怕死么？”
尤劲只能冷哼一声：“他又不知道内情，我也懒得提醒......”
平心而论，旁人这些类似于“你怎么不管管”的疑惑，让尤劲很是心烦。
他当然想管，都想疯了。
每当看到蔡浩宇去敲总经理室那扇厚实的玻璃门，尤劲甚至都想把那门拆下来，然后一整扇拍在蔡浩宇脸上。
可是，诚如李凝思那份尴尬一般......蔡浩宇如果不向李凝思挑明，尤劲要是直接发难，同样师出无名。
毕竟，蔡浩宇的用心，虽已路人皆知……可他去找李凝思时，终归还是持着工作上的由头。
哪怕公开了自己与李凝思之间的情侣关系，尤劲若向有着正当借口频繁去找李凝思的蔡浩宇发难，也难免显得小气而不堪。
所以，他只能期盼这个不知回头的蔡浩宇，早点自撞南墙。
终于，圣诞节的前夕，蔡浩宇在几个“近臣”的怂恿下，决定捅破这层纸。
12月24日一早，蔡浩宇踏进公司大门时，脸上带着一股做作的自信神采。
是因他的手里，持着一大捧十分扎眼的玫瑰花。
脸上那副做作表情，显然是他在给自己壮胆。
花是准备送给谁的，全办公室都心知肚明。
蔡浩宇身边那拨一直起哄的人见状，顿时活跃得几近高潮。
“蔡部长，加油！”
“成功的话，周末摆一桌啊！”
另一方面，冯晓这些一直跟尤劲眉来眼去的人，眼看蔡浩宇“要玩真的”，都开始面面相觑。
稍晚到一些的尤劲，一踏进办公大厅，就察觉到很多人正用一种“看你今天怎么办”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
尤劲先是有些莫名，可蔡浩宇桌上的那捧花实在太过扎眼，尤劲离自己工位还有十几步路时，也看到了花束。
几秒后，那些或是为尤劲干着急、或是等着看白戏的“知情者”，同时都露出了比尤劲方才更加莫名的表情。
是因他们看到，尤劲在注意到那一捧花时，先是愣了一刹，随即竟然满含欣慰地勾起了嘴角。
他这副样子，简直就像个看到儿子出息了的欣慰老爹。
蔡浩宇这一步，尤劲等得太久，个中的难处和郁闷，旁人当然理解不了。
尤劲的工位，仍邻着蔡浩宇，那些起哄者凑过来说的鼓噪话，就坐旁边的尤劲，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曾经一度很怵尤劲的蔡浩宇，仗着近来在场面上更受李凝思支持，自以为得到垂青的他，渐渐冒出些要跟尤劲明着较劲的架势。
如同尤劲觉得蔡浩宇在纠缠李凝思一般，蔡浩宇也觉得尤劲是在纠缠李凝思。
眼见李凝思明明更偏向自己，这尤劲还纠缠不休，蔡浩宇对尤劲的反感，实和尤劲对他的反感相当。
尤其是进入12月后，越来越觉得快到火候的蔡浩宇，时常当着尤劲的面，笑呵呵地对那些起哄作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似是在敲打尤劲：看到没有，我和李总走到一起，才是人心所向。
面对这幼稚的示威，尤劲一直很想笑，却从没笑得出来。
此时，早会铃响，蔡浩宇一扬手，制止了面前几人的起哄：“好了，早会开完，我就捧着花，去敲李总办公室的门......现在，都好好站过去开会！”
驱散了起哄者，蔡浩宇还特意看向尤劲：“开会了，尤部长。”
带出这句很正常的提醒时，蔡浩宇对视向尤劲的眼神，居然有着呼之欲出的挑衅意味。
这眼神，分明就是在宣示主权的同时，告诫尤劲好自为之。
尤劲被盯得一愣，随即就在一句“我册”出口的同时，像被挠了脚底心一样十分失态地咯咯笑了起来。
失笑间，尤劲回以蔡浩宇的目光，是标准看傻瓜的眼神。
蔡浩宇被尤劲这反应弄得有些糊涂，他索性不再去管尤劲，扭头去往了开早会的那片空地。
一分钟后，李总开始讲话，数十名列队站好的产品经理，目光却都在不由自主地扫量对面的两位部长。
立于李总左侧的尤部长，就好像看到个裤子拉链忘拉的人一般，时不时地露出偷笑......哪怕被李凝思不满地瞟了几次，他还是一副想憋笑却憋不住的样子。
李总右手边，那位在各类会议上总是刻意表现出完美状态的蔡部长，今日也失了往日里的从容。
就见蔡浩宇时而将两手握在身前，时而握到身后，两脚，则神经质地一踮一踮，整个人显得十分局促。
余光瞄到蔡浩宇的脑袋因踮脚而不住地上下波动，尤劲没有放过这个损人的机会：“李总，有劳长话短说，蔡部长内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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