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谦虚

        耳听楚菲的讲述，尤劲眉头是越皱越紧。
他怎么听，都觉得小小是故意诱导小高将自己“推下”楼梯。
小小叫小高去楼梯间，声称有话要讲......这就让尤劲觉得不对。
已然那般田地，尤劲是实在想不出，小小还有什么想讲的。
要说小小本意是为了教训一下小高，才将其约到隐蔽处，尤劲觉得更不可能。
毕竟，无论从行事风格、还是自身实力来说，这都不该是小小的处理路数。
尤其是一个环节：楚菲说她推开楼道的门以后，小小特意看了她一眼，随即就“被推下楼梯”......
从这细节，尤劲只能品出一种解读：小小，是有心等着楚菲这位“目击证人”到场，然后才按着他事先设计好的剧本，上演自己被小高推下楼的一幕。
宁肯自伤，也要演这一出，个中动机，无非是对小高的进一步报复。
其实在前天，将小小送到家门口时，见其仍是一副难咽恶气的样子，尤劲还特意说过宽心话：“他眼前的好日子，已经被你搅了......我觉得，暂时先这样......你就算不想到此为止，也等个两三年，等到他以为事情彻底过去以后，我们再弄他一下......”
此刻，心知小小一意孤行地直接开始实施又一重报复，尤劲只能摇头：“真急啊......心是真他妈的急啊......”
一旁的楚菲，牛头不对马嘴地劝道：“骨折嘛，静养养能好的，你急也没用......”
尤劲讪笑着“嗯”了一声，继续心事重重。
片刻后，楚菲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老板和小高的矛盾，是不是因为老板娘？”
“老板娘？”尤劲脸顿时一沉，“关老板娘什么事？”
“啊呀，你知道我说的，是小老板娘......”
“你不提，我倒忘了......”尤劲脸色愈加阴沉，“你是哪根筋搭错，把小老板娘和小高的事情捅到小老板那里的？”
小小会真正彻查宋清雅与小高，正是因为楚菲的“提醒”。而诸如此类破事，楚菲这样的“举报人”，孰功孰过很难讲清。
眼见尤劲用着问罪的架势问及，楚菲顿时矮了下去：“我是为了小老板好，才叫他注意的......”
“为了小老板好......好啊，小老板好得离婚了。”
“啊？离婚啦？没那么严重吧！”
“你都对小老板说，看到小高和小老板娘开房了，还不离婚？”
“哎呀，我是看到他们进那幢大楼，感觉那两人的样子，很像......”
“仅仅是感觉很像，你就敢背后告状？”尤劲冷哼一声，“那两个人，是不是得罪过你？”
楚菲叹了口气：“小高，我是一直看不顺眼的......他看公司里所有女同事的眼神、包括看我的，都让人很不舒服......至于小老板娘呢，我对她，本来是没意见......”
“本来没意见？也就是说，后来有意见了？”
“没有，后来也没有......”
“有什么就说什么。”
尤劲只觉得，楚菲若非对宋清雅也抱有不满，那她即便确定宋清雅与小高之间有事，也不至于告状。
面对尤劲逼问的目光，楚菲小声回道：“主要是，小老板娘最近有点针对人，弄得我不太开心......”
“她怎么针对你？”
“一开始，倒不是针对我......办公室新招了一个叫谢芊芊的，小老板跟你说过吧？”
谢芊芊进劲享，本就是尤劲的策划。
一听楚菲提到了谢芊芊，尤劲的神色立即复杂起来：“怎么？小老板娘，针对谢芊芊？”
楚菲谨慎地分辨了一下尤劲的喜怒，而后才敢点头：“嗯......谢芊芊呢，小老板安排让我带着。小姑娘做事卖力主动，我还满喜欢的......可是，从七月份开始，小老板娘不知道因为什么，凡事都在刁难小谢......后来我看不过去，为小谢说两句话，小老板娘还跟我板了脸......”
“所以，你就记她的仇了？”
“不是记仇！”楚菲急着否认一句，随后斟酌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这么讲吧......我觉得，小老板娘会针对小谢，就是看不得小老板对小谢特别照顾......”
尤劲瞳孔一收：“小老板......对小谢特别照顾？”
“算是吧......指定我带小谢的时候，小老板私下里还特意吩咐我说，交给小谢的工作不要太重......”楚菲回忆间，眼看尤劲神色有些古怪，她立时解释道，“不过，以我的感觉，小老板和小谢之间，肯定没什么事情......我猜，是小谢的家里，和我们生意有关系......”
“就是说，以你的观察，小老板额外照顾小谢的举动当中，并不存在暧昧成份？”
“嗯，我看不出什么暧昧。”
这个回答，让尤劲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即便早已决定不再和谢芊芊多有瓜葛，先前听到小小对谢芊芊有“特别照顾”的那一刹，尤劲心底仍然生出一种不适感。
此时，不适感随着楚菲的否定回答消散，尤劲于自叹何必间，如释重负的理由却不止一条。
毕竟，如果小小与谢芊芊确有暧昧，使得宋清雅因这根导火索而怀着报复心态，最终出轨......若存在这样的因果关系，尤劲作为运作谢芊芊到劲享的人，自然会有难辞其咎的感觉。
工作上对谢芊芊的额外照顾，本就是尤劲自己嘱咐小小的。
翻过此页，尤劲又盘问了楚菲一会，旁边诊疗室的门，终于被拉开。
尤劲一眼就看到小臂打着石膏悬于胸前的小小，正身形佝偻地坐在手术台边沿。
除了那条摆明骨折的胳膊，小小的脸上还有两处贴着纱布，额头也有两块青紫......这滚下八级台阶受的伤，终究是实实在在。
一时间，对于片刻前自己认定小小是故意滚下楼梯的判断，尤劲有了动摇。
在他看来，小小能摔成这副惨状，基本就是没做什么自我保护动作。
难道小小真是猝不及防间，被小高推下楼？
非说小小是故意不作自保地滚下楼梯......这其中所需要的决绝和胆量，实令尤劲咂舌。
八级台阶，说高不高，可真要直挺挺滚下去，摔死摔残都有可能。
说“碰瓷”坑对手的套路，尤劲本比小小熟稔得多......但若把尤劲放到小小的位置，他真是宁肯把小高推下去，去搏对方不至于摔死摔残，也不敢自己玩命。
将心比心中，精神病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浮现在尤劲脸上：“那狗杂种......在哪里？”
小小没回话，瞥了楚菲一眼。
楚菲也算一点就透：“小高么......前面110、120一起来的，我们上的救护车，小高应该是被110带回去了吧......”
尤劲听完楚菲的回答，将目光转回小小这边......
忽然间，尤劲分明看到有一丝稍纵即逝的诡笑，从小小的脸上掠过。
即便是一瞬间，尤劲也能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同时能确定的，还有一点：起初的猜测，完全没错。
错愕间，小小阴恻恻冒出的一句话，更是完全坐实了尤劲的猜测。
“我今天这张验伤单出来，轻伤跑不了。”
这句话的调子，给尤劲的感觉，就像是牌局结束后，赢家马后炮的复盘那般：早有预谋，且胸有成竹。
彻底明白到小小真是玩自己命来恶整小高，尤劲脸上满是无奈：“这么一来，他要是不想吃官司，只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供起来......”小小一声冷笑，或是牵动了脸上摔破的地方，他不禁龇牙咧嘴了片刻，才接着道，“他就算从此天天给我早晚磕头，我也不会放过他。”
尤劲立时听出了苗头：“你是准备......追究到底？”
“是。”小小毫无疑问地重重一点头，头再抬起时，先前那一闪而过的诡笑，已然完全定格在了他脸上，“接下来，我不谈赔偿，绝不和解，只求送这狗东西吃皇粮去。”
一听这态度，尤劲知道，小高这次麻烦大了。
社会上，类似程度的冲突，造成类似程度的伤势，并不罕见。
案子到达这个尺寸，造成对方受伤的人，想要不留案底，很难。
不过，只要赔偿积极，与受伤那方达成和解，伤人一方一般至少能落个取保候审、或是判缓的结果。
办案单位，为了息事宁人，亦为了涉事双方的长远利益考虑，通常也会引导事情往和解方向发展。
人活于世，终究是求利不求气。
所以，绝大多数类似于眼前的事件，最后都是以赔偿和解了结。
然而，眼前局面在尤劲看来，除非小高能说服老婆家卖掉一套房子，拿出一笔令到小小实在拒绝不了的巨额赔偿出来，才有可能叫小小就范和解。
否则，小高是铁定要去吃皇粮。
吃透了小小的动机和手段，尤劲不禁长叹：“你这一套连招打得......我今后，都不敢和你翻脸了。”
小小咯咯一笑：“我这点路数，在你面前还是玩不转的。”
尤劲随之干笑：“别谦虚。”
却听楚菲也是一声苦笑：“你们都别谦虚......年纪都比我小，心机都深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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