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人性

        一看到执法人员进了312室，小小便揽着尤劲，踏出了301室的门。
从301室出来，需直走二十余步，才能走到312室门口。
缓步前行间，312室敞开的房门中，传出的盘问声，在尤劲与小小的耳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其中，却未听到有女声。
直等走到离那门口还剩两三步时，尤劲才听到一声怯生生的：“我们......是谈事情......”
这句压得极低、又明显颤抖着的辩解，正是宋清雅的声音。
同时，尤劲只觉得肩头一疼，是小小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狠狠地捏紧了一下。
随即，那只手又松开了。
松开尤劲的小小，踉跄着退了一步。
他惨笑着点了点尤劲，又指了指旁边那扇开着的312房门......接着，他只是不住摇头，身子颓然地倚靠在墙上，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这副样子，尤劲看得懂：你，进去看看......我，就不看了。
尤劲十分理解小小此时的心情，他只依着小小的示意独自往前，缓缓走到了312室的门口。
虽不如小小那般痛心疾首，尤劲此时亦恨得牙直痒痒。
也就是已有警察在场，他才是低头盯着置于房间门口的那只灭火器仅仅看了一眼，而没顺手抄起来。
站在门口的那个酒店服务员，一看到尤劲想往312室里走，本能地抬手拦了一下......再与已然是精神病人表情的尤劲对视了一眼，她即知趣地让到一边。
尤劲踏进房门，就看到了宋清雅与小高，他们正耷拉着脸，并排坐在床尾。
两人身上的衣物，显然都没整理服帖，想来是方才听到查房叫门时匆忙穿上的。
一位民警和两位协警，则站在他们对面。
这时，民警手指着小高，冷声朝宋清雅询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认不认识他？”
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宋清雅紧咬嘴唇，并不答话。
民警脸色一变，刚要提高嗓门，却听门口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他们两个，谈事情把内衣都谈掉了，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如今的宋清雅，身材较之学生时代发福了不少。
此时，她身上一件黑色短袖虽然并不透明，可这衣服并不宽松的版型，实在很容易暴露她没来得及穿上内衣的事实。
宋清雅一听到“内衣都谈掉了”，自是两臂一护胸口......下意识间，她又觉得那个声音“不对”，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接着，她的脸，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硬扳过来一样，十分僵硬地转向了传来说话声的门口。
一看到尤劲那张正在微微抽搐的脸，宋清雅一个激灵，当即一屁股从床沿跌坐到了地上......她那本是涨红的脸，在几秒钟内褪得一片煞白，血色全无。
再看此时的小高，想必也已听出来人是尤劲......只是，他如同掩耳盗铃一般，就是不朝门口看。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脸色迅速变得和宋清雅一样惨白。
两人如同撞见厉鬼似的反应，看得那位民警都有些茫然。
民警自然不知道，面前毕竟不是真在嫖娼的两人，就算看到房间里冲进一个特警支队，其惊恐程度，也远远不如看到尤劲一人。
尤其是宋清雅，她很清楚：眼前状况被尤劲看到，等于就是被小小活捉。
尤劲一上来就指出“内衣都谈掉了”，意在不给这两人留下一丝狡辩的环转余地……是因此情此景，若是再听到这两人还敢狡辩一句，尤劲自认必然会彻底丧失克制力。
确实无言狡辩的宋清雅，被吓懵了半分钟后，开始发出低泣。
如此状况，民警也看出些门道：“你，认识他们两个？”
尤劲没有避讳民警的逼视：“我是他们工作单位的老板。”
这时，宋清雅失声哭求道：“劲哥，求求你，不要告诉......”
“报警的人，是你吧？”民警打断了宋清雅的哭求，盘问起尤劲来。
尤劲没有答话，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民警露出冷笑：“你作为老板，报警说自己手下两个员工卖淫嫖娼？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正因为我是他们老板，所以知道他们本来都有各自的家庭......说他们卖淫嫖娼，我已经是往最好的地方在想......”
说话间，尤劲缓步踱到了宋清雅面前：“或者，你来告诉我，你们现在不是在卖淫嫖娼的话，搞的又算是什么花样？”
宋清雅这一听，以为真是尤劲举报她和小高“卖淫嫖娼”......想着尤劲已然这样恶整了，宋清雅自认此事不可能善终。
一时间，宋清雅望向尤劲的脸上，很快由单纯的乞求之色，变为一种混合着无助、惊恐、怨念的复杂表情。
这表情，让尤劲很是不适。
长久与李凝思“原地踏步”的尤劲，其实一直都很艳羡小小与宋清雅。
此时，早已知晓小小的决绝之心，再看到宋清雅这般绝境中的惨然模样，尤劲心中全无一丝解恨的快感，而惟有痛惜。
不过，宋清雅终究放不下心中的一丝侥幸：“劲哥，我知道我......你能不能......”
尤劲当然知道，宋清雅所谓的“能不能”，是指瞒住小小。
平心而论，如果小小现今尚不知情，是否要瞒住小小，于尤劲来讲，确实是一件值得斟酌的事情。
纠结中，尤劲回避了“能不能”的问题：“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自己错了？知道错了，为什么要去做？或者，你是因为看到我，才知道错的？”
尤劲这一连串质问，如同他的心绪一样纷乱。
至于宋清雅，她心中虽然有着出轨的理由，总也明白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明眼前行为的正当性......所以，她唯有接着请求：“劲哥，你能不能......”
“他不能。”
门外，忽然传进房间的这三个字，让宋清雅面如死灰。
小小的人，并未出现在门口，话音的来源，听得出是来自门外的墙边。
而他平静到毫无任何情绪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消了宋清雅那最后一丝侥幸之心：“民警同志，刚才报警的人，是我。”
一位协警，当即厉声喝道：“进来说话！”
察觉到所谓的“卖淫嫖娼”多半系谎报，执法人员当然火大。
不过，带头的民警却抬手一拦几乎要冲出去抓人的协警，示意其不要激动......而后，民警也不命令小小现身，只是冷声问了句：“你又是什么人？”
“我么，暂时还是房间里那个女人的丈夫。”
民警一听，将脸转向宋清雅：“是不是......问你话，是不是？”
失了魂似的宋清雅，直到民警问至第三遍“是不是”，才猛一惊醒......将将“灵魂归窍”的她，根本顾不上回答“是不是”，直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起，其他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待宋清雅的哭声渐轻，民警才接着问道：“门口的朋友，你作为丈夫，举报自己的妻子参与卖淫嫖娼？”
小小的声音，依然平静：“要说她出轨吧，我实在想象不出，她为什么要找这么个毫无可取之处的低档货色......所以，我就怀疑，她是不是缺钱，又不好意思跟我说，才......”
任谁都听得出，小小这胡扯，根本不是在解释，而仅仅是在抒发愤懑。
各种场面、各种人都见识过的民警，这下完全明白了过来：“你是为了捉你妻子出轨的现行，拿我们警察当枪使，对吧？”
这时，一直装傻充愣的小高居然冒出一句解围话：“警察同志，错都在我......在我......”
如此自作聪明的卖好，令到尤劲发出一声难听的干笑：“小高，你就算现在立刻从窗口跳下去，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所以，闭嘴吧。”
“你也闭嘴。”民警瞥了一眼尤劲。
小小的声音，又从门口传入：“劲哥，有劳你记住这位民警的警号......我办协议离婚时，如果到了需要证明女方出轨的关口，还要请他帮忙......”
尤劲没有应声，却还是凑向那位民警，察看起制服上的警号来。
一直比较激动的那位协警，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步挡在了尤劲与民警中间：“我说你们，真的把我们当枪使了？！”
偏偏，民警却不动声色地将那协警拨到了一旁：“上面，最近反复在强调人性化执法......”
话至此处，民警垂眼冷冷地看了宋清雅与小高片刻：“有的人呢，他们做的事不犯法，却没人性......让我们执法人员遇到这种情况，虽然没有执法的权力，但也应该在允许范围内，站在人性这一边。”
言罢，民警指着自己胸口的警号，似笑非笑地看向尤劲：“看清楚，别看错了。”
尤劲回以淡淡微笑：“淞海的警察，从来都没让我看错过。”
民警并不搭理尤劲的好话，再开口时，他朝向门外，显然是要小小听清自己说的话：“不管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只要是走法律途径，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不会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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