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农夫

        听到周老板说出“娃哈哈”这三个字，尤劲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
他只怪自己毫无准备地回到99年的同学会之后，脑袋瓜里只想着李凝思，却把当初生活中其他所有的一切都给忽略了。
娃哈哈，亦是个外号，一个女孩的外号。
并且，她还不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孩，而是尤劲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这个娃哈哈，是RJ中一位领舞的姑娘。
夜场工作的男女，类似娃哈哈与尤劲这样的恋人组合，很是常见。他们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娃哈哈这个夜店女孩，有了尤劲这么个在场子中镇得住的男朋友，就有了安全感。
尤劲作为场子中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人，有了娃哈哈这么个样貌体面的女朋友，也有了面子。
关于娃哈哈有多喜欢自己，尤劲并不清楚。这个女孩喝嗨之后，偶尔与旁人们勾肩搭背起来，根本不避讳尤劲。
同样，自己有多喜欢娃哈哈，尤劲也不明白。每每看到娃哈哈与他人过份亲密时，尤劲并不会妒火中烧，甚至还会乐呵呵地凑过去笑谈几句。
可不管怎么说，RJ里的人都知道，尤劲与娃哈哈是一对。
尤劲还在细想当初与娃哈哈发生过一些什么时，娃哈哈已经被人叫了过来。
她很是随意地往周老板身边一坐，看起来倒像是周老板的女人。
周老板指了指尤劲，接着就似笑非笑地问娃哈哈道：“你们吵架了？”
娃哈哈，有张娃娃脸。
周老板的问题，让她茫然得真像是一个娃娃：“没有啊！”
“没有？”周老板憋着笑，“那你打他做什么？”
娃哈哈更茫然了：“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周老板直接笑了出来：“你别看着我的脸问，看他的脸。”
娃哈哈这才看向尤劲的脸，待看出上面的掌印后，她自然惊讶了起来：“喵喵，你的脸怎么了？”
喵喵，与其说是娃哈哈对尤劲这个人的昵称，不如说是她对夜猫这个绰号的昵称。
尤劲从娃哈哈一过来，便一直看着她。
即便两人的关系再怎么波澜不惊，初恋毕竟是初恋。
这会就算被娃哈哈问话了，尤劲依然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女孩，没有答话。
随即，他的手，就被娃哈哈捉住了：“说，哪个女人打的？！”
周老板很识趣地起身去到了别处，还愣着神的尤劲再被娃哈哈一拽，便坐到了女孩的身边。
尤劲的胳膊，立时被娃哈哈狠狠地拧了一下。
疼得回过神来的尤劲，干脆说了实话：“我妈打的。”
接着，尤劲的脑袋，就被娃哈哈搂到了怀中：“瞎说，我才没打过我家喵喵。”
领舞的女孩，衣着自然火辣。侧脸埋进了一片柔暖之时，尤劲的心，也变得柔暖了起来。
娃哈哈，比尤劲大两岁，出来上班也比尤劲早。
两人刚凑到一起时，娃哈哈面对完全不晓风情的尤劲，确实经常嬉皮笑脸地冒出句“妈妈抱”。
当初的尤劲，对这种好像自己被调戏的感觉，很不喜欢。
但是，此时深陷女孩怀内，尤劲不禁又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仔细想来，正是因为自己被这位颇有攻击性的娃哈哈“调教”过，才使得他在往后面对其他女孩时，能够游刃有余。
胡思乱想中，尤劲的胳膊又被狠狠地拧了一下。
“快说，是你哪个妈妈打的？”
尤劲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子离开了娃哈哈的怀抱，无奈地回道：“养我的妈妈。”
“那我也养你，你让我随便打，好不好？”
“打我的，是我的亲妈。”尤劲又叹了口气。
看出尤劲并非在胡说八道后，娃哈哈收起了赌气的样子，可她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旁边就有人叫道：“上场了！”
在尤劲脸上的红肿处轻吻一下之后，娃哈哈就跟着过来叫她的女孩，一起去向了舞池那边。
感受着被吻之处的温润，尤劲呆呆地望着两个女孩的背影。
她们分别站上了一座高台，在震人心脾的节奏轰鸣中，妖娆地摇摆起来。
方才凑近时，娃哈哈脸上那不够细腻的妆面，以尤劲2018年的眼光来看，颇有槽点。
但这会在镭射频闪下，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女孩，又不禁令他赞叹：真是尤物。
内心本是个老男人的尤劲，已然看呆了。
和这尤物之间的点点滴滴，也渐渐在他脑中清晰了起来。
两人初识，是周老板生日那晚。
在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以后，周老板就叫人拼起几组卡座，把店里的工作人员聚到一起，狂欢了一番。
好像，是在狂欢了一阵之后，喝得东倒西歪的娃哈哈走过尤劲身前时，被尤劲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拍在了地上。
好在，娃哈哈当时的状态，和做了全身麻醉已经差别不大了。
被尤劲拉起来后，娃哈哈并没有露出痛苦的样子，随即又是一个踉跄，倒在了尤劲的怀里。
这两人抱成一团的画面，引发了周围一阵哄笑。
其实，对RJ里的其他人，尤劲一直声称自己有女朋友。他扯这个谎，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个生瓜蛋子。
可是，怀里突然有了个女孩，这让当时就是个生瓜蛋子的尤劲，慌得不知所措。
他努力抑制自己不要露出慌乱的样子，强挤出了一丝自认为淡然的微笑，垂眼看向扑在怀里的娃哈哈。
娃哈哈，也抬起一双朦胧醉眼，对视向了尤劲。
说初识，并非是说两人从未见过。
为了缓解尴尬，强作老练的尤劲，冒出了一句傻话：“一直，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被串场成古装片的女孩，明显愣了一会，而后便是笑得花枝乱颤。
笑过之后，她故作认真地答话道：“我叫娃哈哈！”
好在，尤劲的下一句话，把自己跌停的智商值拉升了少许：“真巧，我是农夫。”
“什么夫？”
“农夫。”尤劲勾勾嘴角，补了句，“不甜的那种。”
这对饮用水冤家，就这么认识了。
只是，无厘头的自我介绍之后，娃哈哈依然赖在尤劲身上，还用脸贴着尤劲的胸口，扭来扭去了很久。
连女生手都没拉过的尤劲，在那一刻似是被定住了。身边的起哄声，亦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
后来，尤劲问娃哈哈：那时在扭什么？
女孩说：“我是跟着你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心跳节奏，在跳舞。”
而这心跳，也向女孩暴露了尤劲是个十足的生瓜蛋子。
那一晚之后的次日中午，娃哈哈不知道从哪问来了尤劲的手机号，电话里要求尤劲请她吃晚餐，算是为了绊她一跤赔罪。
一顿晚饭，娃哈哈就吃定了尤劲。
当时，在尤劲眼中，娃哈哈就是一团行走的女性荷尔蒙。
直到感情经历逐渐丰富后，尤劲再回想他和娃哈哈之间的过往，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对这女孩用情很深，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尤劲的骨子里，占有欲很强。
若是把这份占有欲，放在奔放惯了的娃哈哈身上，要么天天打架，要么等着气死。
更重要的是，从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来说，尤劲那时觉得娃哈哈太过成熟了。
这成熟，说的不是心智，而是他觉得单单从“女人”这个角度而言，娃哈哈太成熟了。
成熟得......完全不像是青涩朦胧的初恋对象，反倒成了位手把手教会他懂得女人身心的老师。
这，就是尤劲的记忆中，对娃哈哈的印象轮廓。
只是，不同的视角看人，看出的感觉亦会不同。
此时以一个老男人的视角，再去看娃哈哈......
成熟？完全看不出来。
如同三岁和三十岁时对烈酒的口感反差那般，现在尤劲所看到的娃哈哈，是一朵欢快跃动着的青春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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