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不会就是不会

        在所有人的眼中，亚瑟其实算不上一个好孩子。
或者说，这个孩子不仅不能算是一个好孩子，甚至还是一个坏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坏孩子。
所以，尽管在场的很多人都不太明白这些算术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些乘法，可是看到这个坏孩子现在正在用一种十分屈辱的姿态逐渐向着失败的深渊滑去，所有人的心中都没有什么可以惋惜的。
毕竟，没有人会对这个孩子有期望，那也就谈不上失望。最多就是在暗地里哈哈笑上两声，为这个孩子现在这样一幅窘迫的姿态偷偷摸摸地说上两句闲话，然后就不再去关心了吧。
可是对于亚瑟来说，他现在却是咬着牙，那张脸更是涨的通红。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他那双看着“林克”的眼神里面已经不再蕴含任何的崇拜和敬意，反而充斥着些许别样的恐怖滋味。
或许他在心中怒骂这个老师为什么总是要传授那些“没用”的知识？
又或许，他也是在诅咒这个湖中仙女为什么真的能够洞察他的心灵，将他最讨厌的东西搬出来，当做他的试炼？
但，也就是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林克”的手已经再一次高高举起，其他所有人都重新回过头，继续恭喜那位唯一的候补即将成为真正的勇者的时候……
“你大哥那么疼你，难道教你东西还会是害你吗？！”
突然间，人鱼军这边传来了一声大喊。
众人回过头，甚至就连小亚瑟现在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位人鱼军的领袖现在正对着一个小小的装置说话，经过那个装置后发出来的声音显然变得响亮了许多倍——
“学任何东西都是很痛苦的，就像是你学习战斗一样！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你大哥教你的算术？你是不相信你大哥想要培养你、保护你、照顾你的心情吗？！”
爱丽儿再次喊了一声。
而这些话，却像是一道雷鸣一般瞬间砸进小亚瑟的耳朵里。
他愣了片刻，随后转过头，望着眼前这个“林克”，看着它那高高举起的手。
大哥真的会害自己吗？
打从心底里，亚瑟都不会这么觉得。
既然不会，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此时，“林克”再次发问：“8乘以5，等于多少？”
心中鼓起勇气的亚瑟深吸一口气，随后立刻大声喊道：“你等一下！让我努力一下！我很努力的！只要努力，我就一定能够回答出来！”
“林克”第三次问道：“8乘以5，答案是多少？”
亚瑟低下头，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努力努力……我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过去那么多辛苦的训练我都熬过来了，不管是怎样的绝境我都能够依靠勇气和智慧突破……所以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的！8乘以5……8乘以5……8乘以5！这……这个应该怎么算来着？”
看着这一幕，远处的爱丽儿现在却是不由得有些苦笑，摇了摇头，叹气道：“算术和其他东西可不一样，训练战斗这种东西努努力咬咬牙可能就挺过来了，可算术不行，算术不会就是真的不会，再努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憋出来的呀。”
一旁的酥塔在爱丽儿说话的时候转过头来望着她，而爱丽儿一直等到自己的话说完这才发现嘴边的扩音器没有拿下来，连忙笑着摘下扩音器。
而酥塔则是伸出手，从爱丽儿这边接过扩音器戴好，冲着湖泊中的小男孩说道：“小亚瑟，别急，千万别急，一点点来哦！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只需要冷静处理就可以了。先不要去管那个林克的湖中仙女，你先自己仔细想想，5加5等于多少？”
听到酥塔这样一说，爱丽儿倒是有些惊讶了：“这样公开帮忙作弊都可以的吗？”
可当她以为那边的岛民们会有什么意见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岛民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这边的选拔了，甚至一些人已经离场，去准备之后的颁发勇者称号的仪式去了。甚至就连那五位掌权者现在也都走了四个，只剩下那个负责总览整场选拔的盐泽魔法师还留在那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似乎马上就要结束的选拔。
亚瑟在听到酥塔的声音之后，立刻精神一振！随后也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想了想之后，他张开自己的左手，数了数自己的五根手指头，然后又张开右手，数了数这边的五根，最后得出一个欣喜的答案——
“等于10！”
酥塔笑着，说道：“对啊！你看，一个5，加上另外一个5，这不就是 2个5吗？然后只要我们再加上六个5，不就是总共8个5吗？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先一步步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2乘以5等于多少？”
亚瑟兴高采烈地喊道：“等于7！”
那一刹那，酥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而随着那边自以为得出正确答案的小亚瑟露出得意笑容的时候，酥塔那凝固的笑容终于逐渐坍塌，变成了一副冷漠的宛如幽魂一般的苍白面庞。
看到妻子好不容易想要多多照顾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反应却让妻子面色苍白，一旁的巴斯心中一动，立刻抓过酥塔的扩音器，冷冷地说道——
“把你的林克老师教你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是不是？一点都不过脑子是不是？你过不过得了勇者选拔我不在乎，但是你让你酥塔阿姨伤心了，等会儿你下来后看我打不打爆你的屁股。”
酥塔转过头，望着现在依然面若冰霜的丈夫，可是心中却是不由得甜了起来。
至于那边的小亚瑟，以往岛上倒是有很多人说要打他，可是那些他都不在乎，毕竟那些人也不会真的没事就来追他打他，而且就算来了也最多就骂两句。毕竟管教自己的工作在于自己的老师，而自己的老师林克大哥却离开了，其他人也没有这个心思去打他管教他。
可是现在，他却是真的明白，眼前这个说话冷淡的男人是真的有这个心思的！他揍起自己来可能还不太会留手，自己的屁股那是真的会开花的！
这下好了，刚刚还有些淡定下来的小亚瑟现在再次开始慌乱起来。而一旦开始慌乱，原本就没有多少基础的算术功底更是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别说算乘法了，估计现在给他一个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他都搞不清楚了。
此时，“林克”却是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最后再问你一遍，8乘以5等于多少？再给你五秒钟回答。不管你回答正确与否，这次测试都将结束。五……”
也就是在“林克”开始倒数计时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知道！”
听到倒数计时，别说给五秒了，就算再给他五分钟，正如同爱丽儿所说的那样，算术上的东西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怕是挠破了脑袋也不知道。
“林克”的倒数计时也是随着这第一声的倒数而结束，这位大哥默默地注视着现在被水触手死死缠绕住的男孩，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
“你算不出来吗？我教了你很多遍。你还是不知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那些缠着亚瑟的水触手现在也是慢慢松开，让这个孩子重新站在了湖水里。
这个孩子低下头，如今的脸上却已经不再是那种倔强而傲慢的神情。相反，他此时此刻却是低着头，红着脸，一副不敢多动的模样——
“我……我知道错了，林克大哥教我这些东西肯定是为了我好，因为从小到大，也就林克大哥是真的想要为我好……但是，我还是没有听林克大哥的话，没有好好学习这些东西……所以，我真的回答不出来，我很惭愧……”
一边说，这个孩子的神情显得越来越落寞。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选拔已经结束了。而唯一的勇者候补，也将获得新的勇者称号，然后从湖中仙女这边得到足以媲美魔王的强大力量。
看到现在，就连那位一直在落星岩上观摩整场选拔的盐泽，现在也是转身离开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这位勇者形状的水团继续问道。
亚瑟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随后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大哥的相貌，稍稍顿了顿之后，就像是即将被赶入屠宰场的小乳猪一样，害怕、却只能前进地说道——
“我会……努力学好算术。哪怕我当不了勇者，我也会好好学习这种东西。因为我相信，林克大哥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这位“林克”继续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
不过，这样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差不多几秒钟之后，“林克”的形象就随之坍塌，重新化为一团水落入湖泊之中。在荡起了些许的涟漪之后，整个湖面再次恢复平静，宛如一座光洁的镜子一般。
至此，勇者选拔终于正式结束。从结果上来看，那边的小克劳德是唯一获得勇者候补资格的人。既然是唯一人选，那么就已经注定了他会成为下一任的勇者了吧。
望着眼前的湖面，小亚瑟转过头，望着那边已经离去的岛民们，再次抹了一把眼泪。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身后站着人。
转过头，却是那位酥塔阿姨和巴斯叔叔。
看到巴斯的那一刹那，亚瑟猛地缩起脖子，双手也是本能地捂着自己的屁股，后退了一步。
但是在湖水中他的脚步没有走稳，一个踉跄就要往后摔倒。此时，酥塔却是一伸手，迅速拉住了他。
“你……你们怎么……不去找克劳德？刚才……刚才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找他的吗？他……有可能……是你们的儿子……不是吗……而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亚瑟的声音一开始还显得很尖锐，可是随后就越来越轻，轻的甚至有些细微起来。
谈论到克劳德，酥塔的表情还是略微黯淡了下来。此时，爱丽儿也是从后面走了上来，笑着说道：“他们当然很想立刻去确认一下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不过嘛，小克劳德现在有着勇者候补的身份，身边想必少不了照顾的人。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这两位的孩子，那么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犯不着现在就去为他担心。可相比之下……”
爱丽儿半蹲在小亚瑟面前，乐呵呵地看着这个眼睛已经挂满了泪水的孩子，说道——
“这对夫妇却是一对极为善良的人，他们没有办法看着一个孩子正在自己的面前哭泣，也没有办法放任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不管。相识一场，他们现在更愿意先来看看你。这一点上和你是不是他们的孩子没有半点关系。”
随着爱丽儿的话音落下，酥塔也是走到小亚瑟的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这位女性的手指温柔而充满了力量，手掌和手指上布满了一层层的老茧，摸到小亚瑟的脸蛋的时候，小亚瑟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些许的摩擦感。
不过，这种摩擦感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反而让这个孩子有了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这次失败了，但是，你很勇敢哦。”
酥塔双手搭在亚瑟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
“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不足，往往比你能够做到什么事情更加重要。我想，你的老师林克一定也是希望你能够知道自己的长处的同时，更能够明白自己的短处是什么。一名知晓自己力量极限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挑战魔王的勇者，对不对？”
亚瑟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几秒钟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于酥塔来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也有一种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安慰的冲动。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真的抱在怀里可能也有些不太妥当，所以也只能这样安慰一下了。幸好，小亚瑟也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接触的要求，这让酥塔觉得这个孩子还是稍稍成长了些许吧。
“好了！那么接下来……”
爱丽儿拍了一下手，笑道——
“这一天的选拔也结束了，既然你都说今后要好好努力，那么赶早不如赶巧，我们现在就回去上课吧。”
小亚瑟微微一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上课？上什么课？”
不过随后，他就明白过来自己将要迎接的到底是什么。刚刚还显得有些温情的表情立刻就变成了极大的恐惧！只可惜，这一次他即便想逃，旁边的巴斯却也是顺手一抄就把这个孩子钳制住，任凭他再怎么大声呼救，也要压着他前往那座名为算术的地狱之门了。
————
吃完岛民送来的晚饭，人鱼军继续按照昨天的住宿进行休息。
只不过这一次，人鱼之歌的几名成员们全都来到了茅草屋外面的空旷区域，成包围状地围着中间的小亚瑟，近乎是强迫地让他跟着爱丽儿上课。
至于没有灯光的话还算好说，人鱼军的便携式元素灯好歹还能够用，用来给这个孩子上课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了，现在我们基本确定了林克并没有将算术中比较简单的口诀之类的东西教给你，这会导致你学习起来比较吃力。这其实也代表林克本人知道的算术也并不多，从这方面来说，他算不上是一个好老师。”
爱丽儿拍了拍自己的胸部，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你很幸运。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离岛之前，我会努力教会你一些基础的算术内容。当然，你能够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虽然我也想要将一些类似于三角形面积啦，圆柱形体积啦之类的东西尽快教给你，可我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
看着爱丽儿现在这样一幅乐呵呵的模样，现在手握纸笔，盘着腿坐在石头上的小亚瑟却是一脸的不满，嘟嘟囔囔地说道：“现在应该是我训练的时间。可我却和你在这里学这些东西？你干嘛对我那么热心？”
一旁的布莱德乐呵呵地说道：“这是我们会长的习惯，他看到孩子就想要教孩子们一些知识，还总是说知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亚瑟耸耸肩，一脸不相信地说道：“改变命运？努力变强，成为勇者才能改变命运。现在好了，都是因为大哥教过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害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成为勇者。”
酥塔现在坐在亚瑟的旁边，手中正拿着一团毛线球织着毛衣，听到亚瑟谈论起克劳德之后，她立刻就来了兴趣，转过头说道：“亚瑟，你知道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吗？他真的也是从外岛来到这里的吗？那个，你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克劳德这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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