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出龙山

                巫溪县委大院位于县城中西部的龙山下，左侧是一个十来亩的大池塘，右侧是县委机关幼儿园，几栋老式的外墙漆都已经脱落得不成样子的办公楼矗立于山脚下。倘若不看大门处高挂的牌匾，很难有人把这个小院子跟巫溪县的权力场联系起来，恰恰就是这个看似破旧的院落，却是巫溪县的权力中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影响到几十万人的工作，生活。县委大院和县纪委大院都在这个院落里办公，县委宣传部和组织部共用一栋办公楼，即便是这样，依然显得拥挤了一点。夕阳缓缓地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刘荣轩埋头看着报纸，不停地将报纸上的一些觉得不错的词语和句子摘录下来，还有一些中央的重要决策也在笔记本上摘录下来，一块不起眼的玉坠，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擦着衬衣的领口晃动着，在夕阳下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办公室有四个人，除了刘荣轩是新来的，还有三个人，正在织毛衣的是老油条云安芳，这个女人的丈夫李明在建设银行工作，她的工作从来都是推给别人，而办公室的另外一个老家伙叫黄冰，也从不给他面子。这么一来，工作就只能推到费蓉和刘荣轩身上了。费蓉是个长相清秀，但是身材傲人的女孩，比刘荣轩早一年考上公务员，这丫头的性格说好听点呢就是风风火火，说不好听点呢就是大大咧咧。这丫头上的是传媒大学播音专业，不去大城市做主持人却偏偏要回到这小县城来考公务员。刘荣轩来之前，一般的新闻稿子都是她来写，云安芳和黄冰两人顶多也就是不耐烦地指导她几句，而她一个学播音的人自然也写不出八股文一般的稿子，所以，可见宣传部的新闻稿质量如何了。当然，也正因为这样，宣传部今年才要了一个笔下颇有文采的刘荣轩过来。刚来的时候，刘荣轩信心满满地觉得，凭自己的生花妙笔写几篇宣传报道不是什么难事儿，没想到出师不利。那一次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方毅下基层视察夏收情况，当时是云安芳跟着去的，不料，她回来之后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刘荣轩。结果自然是被新闻科的科长陈大勇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天下班的时候，费蓉才偷偷告诉刘荣轩，他被云安芳坑了，新闻宣传稿不能写得太文艺范什么的。而且，隐约还暗示他，科长陈大勇也有敲打他的意思。果然那次之后，新闻稿就没有刘荣轩的事了，这让刘荣轩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同时也意识到小公务员不好当啊。不过，刘荣轩并没有因此而气馁，随后就去县城的图书馆把这几年的《巫溪日报》拿出来，仔细地研究一番。什么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好，这是刘荣轩的座右铭，既然走上了从政这条路，他就要竭尽全力去博一个锦绣前程。只可惜从那一次以后，一个多月了都没有让他写新闻稿子，每天只是打扫卫生，送送文件，纯粹是一个打杂的。但是，刘荣轩没有放弃，他坚信付出总有回报，每天依然坚持有时间就看报纸，只不过，现在他的目标已经转移到市报，省报等，仔细地研究上面的通讯报道的写法，并摘录一些领导们的重要讲话。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刘荣轩又很感谢云安芳，没有她挖坑，他还真不懂得这官场上的一些道道。“小蓉，听说民政局有个小伙子在追你？”云安芳搭在手指头的毛衣针飞进退自如，一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费蓉，前段时间她把她的弟弟介绍给了费蓉，不过，后续就没有消息了。今天她提起这个话题，事实上是在暗示她的心里有些不爽了。“没有呢，芳姐。”费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就是跟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对了，小蓉，听说好莱坞出了一部什么黑客电影很好看呢，有空跟飞扬一起去看吧。”“芳姐，是黑客帝国第二部，上个月就已经看过了。”费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飞扬是云安芳的弟弟云飞扬，巫溪县三中的语文老师，长了一脸的疙瘩不说，而且总是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胸。云安芳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手上织毛衣的动作一顿，翻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迅速收拾了一下办公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看到云安芳一走，黄冰也飞快地收拾一下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刘荣轩，你的报纸看完了，有什么收获没有？”看到两个老家伙走了，费蓉哼了一声，这才四点半呢他们就跑路了，一会儿科长来了还要帮他们打掩护。尽管科长也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已经提前跑了。“看完了，也算是有点收获吧。”刘荣轩笑了笑，正要说话，冷不防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云安芳，准备一下……”“科长，芳姐家里有事刚刚走了。”刘荣轩迅速站起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陈大勇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刘荣轩，然后目光转向费蓉，“费蓉，县公安局晚上要发起扫黄打黑行动，你马上去电影院那边，城管派出所的人正在行动。”“好，我马上赶过去。”费蓉点点头，迅速站起身来，胸前巍颤颤地抖动起来。刘荣轩的心头泛起一丝难过的感觉，怎么陈大勇就是不给他机会呢，难道犯错了一次就再也不能翻身了？陈大勇看了一眼刘荣轩的办公桌，缓缓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刘荣轩这个把月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年轻人嘛，就是要磨砺一下。只不过，今晚上的这次行动就不适合让刘荣轩去了，因为这是城关派出所长邓达的要求，邓达是他的好朋友，对于邓达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至于邓达能不能得手那就不是他的事了。看着陈大勇的背影，刘荣轩叹了口气，难道真的要一直打杂下去？就在这时候，一阵“滴，滴，滴”的声音响起，刘荣轩的传呼机响了，掏出传呼机看了一眼，看到一串熟悉的数字，脸上迅速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