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留下的东西

                这些人的服饰并不统一，像是几个流派凑在一起的样子，这十数人中实力最强的也不过玄境而已，对于莫七四人来说简直都不够出手资格。“你们是什么人？突然闯入明远意欲何为？！”严厉的喝问声倒是颇具气势，而十数人的包围圈之外，越来越多的明远镇上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哟呵！不都说远来是客么？怎么这小地方的人如此霸道？”一米稍微扬了扬连帽，露出一张不屑的脸。“客？哼！如果不是有什么图谋，干嘛打扮成这幅样子，偷偷摸摸地潜入这里？说！再不说就先揍趴下！”稍微突前的一个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严厉起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狰狞。莫七注意了一下，这人胸口绣了一个“陆”字。噬无天等人眉头一皱就准备动手，莫七立刻按住他们，冲着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想必是陆庄主的人吧？不知陆轻容陆大小姐现在可否安好？我与她是旧识。”中年男子一听莫七提到陆天麟，登时面色一变，咬牙道，“上！先将这几个家伙绑了！”完全意料不到的变化，十数人齐齐扑来，然而挡在他们身前的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壁障，无论他们如何用力，根本就进入不了四人周身。“妈的！给我上！”中年男子急红了眼，爆发全身的培元力，黑色的培元力催动到极致，攻击在无形壁障上依旧是泥沉大海。“都给我住手！”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喝声传来，从明远学院方向疾行而来三四个人，当先一人鬓角有些发白，从他奔行的气息上看，实力应该是在释迦境之列。围攻的人一见到来人立刻停止攻击，全部躬身行礼，“端木院长！”老者微微点头，目光却极为锐利地扫视莫七四人，越看心跳就越快。这四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中间那一位，更加是不敢揣度。他还没开口，中间的莫七已经率先开口了。“端木馆主，别来无恙？”嗯？端木杰完全呆住了。自从龚长青死后不久，他就接过了明远学院院长的位置，潇湘馆的馆主后来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端木磊。对方竟然称呼他为端木馆主，那必然是老熟人了，可是为何声音这么年轻？“阁下是……”莫七微微抬头，将帽檐拉开，露出一张微笑的脸，光秃秃的脑袋实在有够显眼。四周的人群指指点点，说怎么是个和尚，一个个都不知道他是谁。端木杰初始也是疑惑，可是越看越不对，到后来手指竟然颤抖起来。“你……你不会是……莫……莫……”他竟然激动地结巴起来。“院长，莫什么啊？”陆家庄的中年男子急不可耐。端木杰叹一口气，双眸中露出无限的惊喜，“他是莫七。”莫七？！所有人差点跳起来了。这个名字在莫七离去之后的岁月里，几乎成为了众人谈论的热词。虽然明远信息闭塞，但是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莫七的消息传来。大闹中荆城，斩杀杨明，和四大宗门结怨。十望城界师赛一举夺魁，加入东陆第一学府的锡蓝灵院。成为东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正面对抗黑王和凌天宗的强大爪牙，那本霸剑决武在一年前也流入了明远。对于明远这个小地方的人来说，莫七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也许只有在梦里，才会如此精彩和不可思议。当初那个为人所嫌弃和鄙夷的少年，如今已经屹立在东陆之巅，只要他愿意，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明远不复存在。直到莫七四人随着端木杰消失在视线里，现场的众人依旧张大嘴巴，恍如做梦。“端木馆主，怎么明远现在如此警戒？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有，那些家伙都是什么人？”莫七皱眉问道，一抬眼，整修一新的明远学院已经近在咫尺，这里曾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啊，那些家伙啊……都是由明远各大势力挑选出来的精锐，作为明远保卫队每天巡守。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会儿我再告诉你，对了，你忽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端木杰岔开话题，目光扫视了莫七身侧跟随的其余三个黑衣人。“他们是我的同门，现在已是现役的灵院长老或者是将来的。”莫七介绍道，端木杰松了口气，立刻作揖行礼。“其实也没什么，顺道回来看一看，毕竟这里留下了我的童年……而且一直没有机会回来祭拜龚爷爷……”莫七抬起头来，望着高远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龚长青的坟冢就在山坡之上，矗立的墓碑正对着下面的明远学院，这样他每天都可以注视着他曾投注心血付诸生命的地方。坟冢四周，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莫七静默地立在墓碑之前，像是雕塑一样，阳光从云层中挣脱出来，拉长了他的背影。“自从莫老爹去世之后，唯一疼我的人，就是龚爷爷了……”莫七低低地说着，目中似有泪将落。“莫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老龚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就算是在地下想必也是开怀大笑的吧？”端木杰安慰道。“这些年，辛苦端木院长了。”莫七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来，“之前你说是因为一件事，明远才会如此警戒，不知道是什么事？”端木杰脸上的从容立刻僵硬，好似有一片乌云笼罩了过来。陆家庄。这里依旧是明远第一势力，曾几何时，莫七只能远远眺望一眼，唯一一次偷偷潜入，还阴差阳错地和陆轻容对了嘴。然而此刻，莫七看着面容苍白，卧榻不起的陆轻容，却已经完全轻松不起来了。“不仅是轻容，就连陆天麟也是这样，忽然就像是失了心神，一病不起。虽然还有气息，但是毫无生人的反应，就像是一具活死人一般。”端木杰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莫七严肃地问道，一旁的祀舞，素手已经抚上陆轻容的额头。“大约是三年前的事了……据陆家庄那两个疯子护卫说--”“疯子护卫？”莫七切断话题，极为好奇。“其实本来好好的，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就疯掉了，问了一百次一千次，只是全身颤抖，极害怕地说了‘老鼠’两个字！老鼠有什么可怕的？这两个家伙真的是疯了！”莫七眼神炙热了起来，刚好与祀舞回望过来的眼睛对视。“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心神力催眠，施术的人非常歹毒，不仅掏空了陆轻容心中所藏的所有记忆，而且还故意破坏她的意识。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祀舞说着，转身又去隔壁的屋子查看陆天麟。噬无天和一米搔搔头，一知半解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一个很强的界师忽然闯入这里，然后将这父女两变成了活死人？”莫七点点头，目光锐利起来，“是，而且这个界师是冲着我来的！他想知道一切关于我身世的信息！很不幸，轻容和她爹成为了牺牲品……”“你说的这个人是--”噬无天隐隐已经能猜到了几分。“嗯，噬界鼠，魏通牙。轻容的界脉已经没有了，很明显是被吞噬掉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那只肮脏卑鄙的老鼠才会干的出来！”莫七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魏--魏通牙？！”端木杰听到这个名字也几乎是惊的站立不稳。这种惊世的怪物早已臭名远扬。“我现在试着侵入轻容的意识，你们为我护持，不要有任何打扰！”莫七说着，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握住陆轻容温温的手掌，身体前倾，慢慢抵在她的额头上。这些是什么？莫七心神力置身在一片杂乱的空间，就像是女孩子生气起来，将所有的东西都砸掉，剪断之后的样子。所有的意识都是碎裂的。轻容？陆轻容！莫七高声喊道，试图找回她，他的叫声立刻惊动这些碎裂的意识，它们怪笑着，扭曲着，陡然间围绕莫七旋转起来。滚开！假惺惺的家伙！莫七！去屋顶看星星么？尘师兄？尘师兄！哇--这里好美！尘师兄经常来这里么？不要，不要过来！恶心地老鼠！走开！走开！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啊--喂，蓝头发的小子，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做什么？莫七！不要走！莫七你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你了！尘师兄，你在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对我，却都离开我！我恨你们！……无数的片段，无数的断裂的意识，杂乱无序地，像是无从判断的利刃，一刀一刀围着莫七刺杀。莫七感觉到心神力被这些纷繁的意识刺的伤痕累累，但他明白，必须要找到陆轻容的本体意识，否则她就永远这样下去。走开！一声怒吼，莫七带着满身伤痕，震退疯狂旋绕的碎裂意识，朝着更深处游弋而去。随着每深入一分，那种自我保护的抵抗就越加强烈。虽然就心神力而言，莫七绝对是碾压陆轻容的，但他却不能真的破坏她的心神意识，否则对方早就崩溃了。他只能忍着这种肆意的割裂痛楚，不断朝着深处迈进。嗯？一道淡淡的光亮从最深处传来，莫七定睛望去，一个幼小的女孩子蹲在那里，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哭泣。小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短裙，赤着白皙的双脚，黑色的长发分成两半扎起来。莫七记得，自己曾经还调皮地双手拽住这样的头发，惹得对方一路追杀自己。他记得，那是八岁时候的陆轻容，一点儿女生的样子也没有，爬上院子里最高的树顶，然后学着鸟儿飞翔一样张开双臂。“陆轻容？”莫七轻声唤了一句，幼年陆轻容全身震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犹自挂着委屈的泪水，大大的眼睛微微泛红，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擦干她的眼泪。“莫七！”破涕为笑地样子真个是天真无邪，她站起身来，一下子朝着莫七扑了过来，“你到哪里去了？说好了陪我玩儿的，结果你一个人走了！”莫七任由陆轻容抱住自己，她的脑袋才到自己的胸口肋骨处，小小的人儿轻地一点儿分量也没有。然而莫七的脸却一分一分阴冷下来。“你怎么会认得现在的我？我并没有以少年时候的模样见你，在你八岁的记忆里，怎么会有十数年之后的我的模样？”冰冷的质问似乎吓住了八岁的陆轻容，她抬起头来，眼睛里一点儿泪花也没有了，那张清秀的脸慢慢开始扭曲起来，就连清澈的眼眸也变得腥黄无比。“我就知道你会来！”怨毒和得意的声音充斥这片空间，莫七眉头蹙起的时候，就感觉心神力本体完全被凝固了，一条条犹如毒蛇一般的物体，恶心地穿过他的身体，像是透骨的绳索将他牢牢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