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阴云

                晚秋夜浓风萧寒，经历过创伤的灵院在光影斑驳中像是一只休养生息的巨兽，均匀的发出鼾声。柳鹿柏居高临下俯瞰整座灵院，这里是他毕生的心血，他只想用尽自己的所有守护这里的一草一木，看着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茁壮成长，变成雄鹰翱翔天地间。他看着那一抹烟蓝身影逐渐从他的视线里成为模糊的影子，缓缓叹了口气，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南斗虽主生，但星光已经黯淡，而我没有告诉你，北斗七星正逐渐闪耀天穹，这是死亡的象征啊。唯有给你们灌注希望与信念，才能在黑暗吞噬之前，保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莫七因为在夜袭中的突出表现，虽然还不是天院弟子，却拥有特权，可以自由出入天院。因此新的守阵人见到他，也是面色一缓，开阵放行。天院不若秀院，早早就变得寂静无声，这里的夜生活是非常精彩的，而且没有老师时时督促和管制。学生们或三两相聚月下畅聊，或成群聚会言欢，或有情侣在暗影处温存，或有挚友促膝把酒。亦有在高殿之上相互打斗印证武学，还有的则在空阔的大殿中静默修炼。莫七低调地从热闹的景象中走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孤单了，每每看到这些热闹的人和事，心里都会生出一抹渴望。像是孤独的狼，渴望着火的温暖，但又惧怕着。隐龙殿的位置似是龙头一般昂首矗立在澈湖之上，但却是五殿中最清冷的一殿。虽然夜袭过后，因为仰慕范森神功的学生申请转来隐龙殿，但却要跟随下一批秀院升入天院的学生一起，才能正式加入隐龙殿，因此这里依旧如同废墟一般。只有一道淡淡的紫光像是某种妖兽的尾巴一般，缓缓摇曳着升入天幕。莫七踏水而去，心中所想尽是柳鹿柏的话语。责任，正道。似乎有些沉重了。他只想着保护自己亲爱的人，快速成长，然后能够回到北川，找到诅咒以及杀死父亲母亲的那个人。“但若这个世界黑暗笼罩，没有人可以幸免。”婆婆说出了这一句智慧之语，也让莫七得以认同。他轻着脚步，飘入了隐龙殿之中。嗡！一道紫色弧形气波倏然从黑暗中吞噬而来，莫七当下一个翻身，体内阴阳诀运转，八卦气盾护体，虽然挡下了这一击，却仍然被重重击退出了隐龙殿。好强！莫七暗暗心惊，当下苦笑道，“雨薇，是我。”黑暗中，一阵风轻轻拂来，一身白色长裙的少女缓缓走来，月光下她美艳的脸庞，婀娜销魂的曲线，让人呼吸忍不住为之停滞。“不错哦，现在就开始暴打亲夫了。”莫七忍不住调戏道。白雨薇眼眸轻眨，雾蒙蒙的眼睛中似有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她并未恼怒，却也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过来？”莫七在隐龙殿玄关前一屁股坐下，伸手握住白雨薇略微冰冷的手，也将其拉的对坐下来，露出一口白牙，“想你了啊，过来看看你！”如此直白的话，让白雨薇微微轻颤，这个人啊，总是轻而易举地击中自己软弱的心房。“嗯。”少有的，她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像平日娇羞，只是静静注视着莫七，仿佛之后会再也看不到了一样。这样的眼神，融化了莫七的心。他用力握住白雨薇的手，也静静地专注地回看着她。两个少年男女就这样对坐月下，彼此凝望，仿佛忘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纷扰和苦痛。望着望着，彼此嘴角不约而同地生出一抹笑意。“你傻。”白雨薇轻轻说道。“你傻。”“你傻。”“你傻”“你再说一遍？”“啊，我傻我傻！我是天下最傻的傻子，跑过来面对着天下第一美人儿，只是大眼瞪小眼，你说傻不傻？”扑哧——！白雨薇被逗乐了，仿佛笼罩在身上的乌云也散去了，美人一笑，倾国倾城，莫七信念一动，微微前倾身体，脸庞朝着对方的脸庞覆盖而下。白雨薇见莫七陡然袭来，不觉开始面红耳赤，以为他要亲吻自己，正要低头躲闪，却骤然感觉额头脉脉，全身如同电流划过。莫七用额头与白雨薇的额头轻轻相抵，细细嗅闻对方的少女芳香，轻声道，“感觉你有些冷，现在是不是好一些了？”白雨薇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嘴唇被一个温软的物体触碰，全身僵硬的瞬间，眼前已经看不到光亮。少年的嘴唇浓烈而又霸道的允吸着她的嘴唇，亲吻她，毫无顾忌地释放着着心中的爱意。所有的细节她都一一能体会得到，因着这份体会，她感觉自己要渐渐沉醉。光亮隐隐又回归而来，少年的面目缓缓退去，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的她的脸一阵火辣辣的。“我看见你从黑暗里走出来，像是失魂落魄的小孩子。是发生了什么吗？”莫七观察入微，心思敏感地问道。白雨薇心中一惊，却急忙摇头，“只是……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而已。”莫七默默看着白雨薇，另一只手也覆盖而来，将她的一双柔荑守护起来，“上次你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不是你与离火宫少主秋月赋订下的婚约要到了？”白雨薇的手颤抖起来，脑海中那个深蓝长发的奇怪女子则像是嘲笑一般睇着她，“虽然伤了白胤，但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菩提大陆上三宫之一的离火宫，你要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蠢到相信这个没用的蓝毛小子，什么‘只要两个人同舟共济就一定能渡过艰难险阻’之类的骗小孩子的话吧？我真是搞不懂你啊，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以你的能为他日是能够叱咤菩提大陆的人物，到时候什么优秀的男人不排队在你的白裙之下？男人么，只是用来诚服在我们身边的狗而已，一旦你动了情，最后落得凄惨下场的必定是你！”“你闭嘴！”白雨薇不堪其扰，脱口而出，这让莫七满脸惊愕。白雨薇自知不妙，急忙掩饰道，“抱歉，我最近心绪繁乱……”莫七摇摇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如果你不履行为婚约，是不是他们会强行把你带走？”白雨薇沉默片刻，脸色无比苍白起来，最后轻轻点头，但是紧接着又道，“你放心，他要的只是我这双眼睛而已，如果情势所逼，我可以将这双眼睛给他，那样我就失去了价值，或许他们能放我一条生路。”她顿了顿，强自展颜一笑，对莫七道，“只是到时候，你或许会嫌弃我这个盲女……”莫七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一股莫名的怒火炙烤着，刺痛中夹带着愤怒。“那个人有多强？！”他咬牙问道，却听婆婆在身体里叹口气，“离火宫啊……那是一个连婆婆，加上婆婆的风极教上下都只能仰望的一个势力。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他们跺一跺脚，整个菩提大陆都能抖一抖。此刻的你就别妄想着怎么对付他们了。”白雨薇摇摇头，眼中透露出惶恐，“莫七，算我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出头！一切让我来解决！否则……”“否则我的命也将不保，是不是？！”莫七冷冷问道，白雨薇却不答，眼中似有泪将落。莫七仰天而望，钢牙绷紧，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啊……自己的命不由自己，只要别人愿意，随时都会成为被踩死的蝼蚁！那么，自己一路历经生死，痛苦和艰难，走到这里，还有意义么？连心爱的人都不能保护，还要躲在后面，这样的活着还有意义么？“只要你的实力一日够不上强大，就一日会有被别人杀死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你走到这里，才能遇到她，这就是意义！活着，就有成为强者，保护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希望！这也是意义所在！蓝毛，有时候否定自己不是坏事，但是有时候却会对自己产生很不好的影象，它会让你丧失信心。”“要成长到什么境地才能称为绝对的强者？是像冰皇那样的菩提神境？！”莫七赌气地质问婆婆。“菩提神境……那是传说中的境界，千万年来，整个世界也就只有冰皇做到过。你忘记你娘说的话么，等你有一天成为太上境的强者，就可以回去北川查明一切么？你先成为太上圣君吧”“太上境……那要到什么时候？如果真有到达的那一天，而我心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走该走的路，行该行的事。离火宫不是还未来么，就算来了，到时候婆婆拼上这一身老骨头，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莫七心中一阵激荡，这一生能遇到婆婆，对自己来说何其不是一种最珍贵的意义？何况自己允诺帮助婆婆恢复身体的事还未做到，又怎么能轻言生死？当下不由一阵羞愧。“莫七？”白雨薇见莫七失魂落魄，不由轻轻用手反握住他的手。“总会有办法的，对吧？”莫七强自一笑，宽慰自己，也宽慰白雨薇，“我想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不会看着他们的儿媳妇遭遇不测吧？”最后一句玩笑话，则让白雨薇不由自主嗔了他一眼，两人忽然就沉默下来，似乎是觉得这样静默相处的时光或许不多了，格外珍惜每一分一秒。“我有一件心事，一直藏在心底。原本并不在意，但是你对我好，而我也渐渐喜欢你，这件心事也就困扰着我。”白雨薇忽然眼神灼灼地盯着莫七，这让莫七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立即点点头，“什么事情，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