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上官霸。”织月才退出营外，就与迎面而来的阎阳飞打了个碰头。

    “国舅爷。”织月连忙抱拳行礼，但是阎阳飞一边叫着上官霸的名字，一边闯进了营里去，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看着如风一般刮进王营的阎阳飞，织月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来。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尽管妹妹与阎阳飞不是吵就是打，但是阎阳飞那温和的双眸里尽是对妹妹的情意，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阎阳飞是天下第一堡的堡主，嫁给他等于嫁给了皇帝一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还有皇宫大院里面那些宫妃们渴望又无法得到的自由。

    在织月眼里，她觉得妹妹要是能和阎阳飞走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

    可惜妹妹冰冷至极，简直就和主上一个模样。她虽然也以冰冷为外表，但她的内心却是热的，不像妹妹，人冷，心冷，情也冷。

    不过总的来说比她好了。她爱上的是主子，是帝皇，而她出身低贱，这个世上除了妹妹之外，她再无其他亲人。她美艳动人，无数男子为她折腰，她武功一流，多少高手败于她手中，可是她再怎样优秀，终是暗子身份，是为了主上卖命的暗子，在主上眼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杀人工具，偏偏她的芳心就落在了主上身上，无法再移。

    想到明明是皇后的要求，但是主上对皇后却宠爱至极，不忍心责怪皇后，却把过错推到她们身上。她也知道其实她们算是失职违了圣令，可她看着主上对皇后那般深情恩宠，她就是无法压抑自己的嫉妒。

    要不是长期接受魔鬼式的训练，练就了她一副冷漠外表，她对主上的情意，对皇后的嫉妒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转过身，织月端着一张美艳冰冷的脸，朝军营前面的空地走去。

    烈日之下跪在黄土地上，也是一种惩罚。

    在上官霸眼里，这是轻罚，在她们眼里，这是思过。

    其他将士们看到姐妹俩人跪在烈日之下，除了满脸疑惑之外，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就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织乐美丽的脸上早已被艳阳晒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上直流而下，滑到她的脸上，但她还是直直地跪着，并没有抬手拭去汗水。

    午后的太阳虽然比正午的太阳少了三分毒辣，但是晒久了也会让人头晕，甚至中暑晕厥。

    织乐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到了渴意。

    织月在她身边距离两步远地黄土地上跪下。

    姐妹俩人跪着，却谁也不说话。此时还是保留体力好一点，谁知道主人这一罚要罚到何时？

    王营里。

    阎阳飞冲进来，看到上官霸坐在榻前爱怜地看着昏睡的铃儿，他有点气恼地低叫着：“霸，织乐她们……”

    上官霸抬起大手，不希望他再说下去。

    阎阳飞虽然是他的至交好友，但亦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太阳这么烈，会把她晒死的。她怎么说也是铃儿的贴身随从了，你以为你点了铃儿的睡穴，不让她知道就行了吗？这一晒，不把织乐晒出病来才怪，到时候铃儿一样知道你惩罚了织乐。铃儿的心地如何，我想你最清楚了，她要是知道织乐姐妹因她而受罚，她能好受吗？是，我们不该带她上战场，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有着我们无法捉摸的头脑，有着让我们惊服的果断和镇静，我们错中也有功劳，你就不能看在功劳上面饶了织乐她们吗？她们可都是姑娘家呀。”

    阎阳飞斯文俊秀的脸上满是气恼与担心。一想到那个勾他心的可恨女人此时正顶着烈日跪在黄土地上受罚，他的心就纠结成一团，心疼至极。

    他真倒霉，交了像上官霸这种说一不二的皇帝为友，他真倒霉，居然对好友的属下动了心，而那个可恨的女人还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上官霸冷冽的眼神瞪着阎阳飞，冷着脸不说话。

    “上官霸！”阎阳飞急了。

    “如果铃儿有什么闪失，斩！”上官霸冷冷地吐出了一句，意思是告诉阎阳飞，他对织乐姐妹已经是从轻发落了。想想当时的情况让他既担心又害怕，万一……

    他不愿意想万一，他更害怕真的会有万一发生。

    织乐一直以他的话为圣旨，从来不敢违抗过，可偏偏在他出战沙场的时候，她违背了他的命令。别人不知道他对铃儿的情，难道织乐也不知道吗？在他的心里，铃儿的安全重过他自己的安全。

    “你不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们身上呀，铃儿也有错！”阎阳飞未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话音一落，他就看到上官霸脸色倏地沉冷吓人。

    “上官，嗯……铃儿其实……”阎阳飞看到上官霸脸色突变，连忙扯出笑容来，想替自己刚才冲口而出的话作补救。

    上官霸的视线再次落回了被点了穴位的铃儿身上，他的大手伸出，轻轻地抚着铃儿的脸，感受到铃儿的完好无损，他的声音深沉，眼神专注：“她是朕的珍宝，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她沉浸在书海里，她的美，她的淡，她的雅，她的温，她的纯良，她的一切一切都让朕心悸。她勾动了朕孤寂了二十八年的心。她不喜欢皇宫生活，不喜欢朕的皇帝身份，朕搜尽天下好书，以书为饵，以情为引，好不容易让她跟朕回西雄。”

    阎阳飞被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深情所感动，两人相识相交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深情地看着一个女人的上官霸。以往他没有对任何女人动情，他无法体会爱一个人的心，但是此时他能体会了。的确，谁都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朕带她回宫，以金铃儿之名回宫，抛下了东齐皇后之名，舍下东齐皇后之份。但是朕就算对她再好，如果没有名份给她，她也会受到天下人的中伤，朕决不许任何人伤她半分，所以朕明知道要出征了，依然仓促与她大婚，许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情，许她西雄皇后之名份，不让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中伤她。”

    看向阎阳飞，上官霸脸上的冰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的深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字一句都是一个冷漠帝皇对自己爱后的深情，这段并没有过多发展的情，深得让人无法探到底。它没有什么理由，就比那些成亲十年的夫妻感情还要深。

    “带她出征，朕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是朕的皇后，朕既然要夺天下，如果连自己的皇后都无法保护周全，又如何保护百姓，如何夺取天下，如何许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初见她之时，朕就看到她眉宇间有一股暗气隐沉，朕知道她并非外表那般软弱，事实证明她有着让我们惊叹的头脑，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多说。可是尽管如此，朕依然不想让她置身于残酷的战争现场里，她心地纯良，她渴望的不过是一杯茶，一本书，一个寂静的空间，朕不想让她目睹那些尸横遍野，鲜血铺地的战场，所以朕命令织乐姐妹看着她，不让她上战场。”

    “她醒过来后，硬是逼着织乐带她上战场，织乐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违背你命令的。”阎阳飞叹气地说着，“当时我也在场。她说：她和你是夫妻，夫妻就要患难与共，你上战场，她绝对不会呆在后方苦等。她说，如若你有什么不测，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亦要追随。”

    上官霸俊脸动容不已，虽然无法看到当时铃儿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如此说，他亦心满意足了。

    “得此爱后，朕怎舍得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织乐姐妹自小就是暗子，接受了训练，理应明白主子的话就算是死，也不能违背，可她们却违背了。朕看在她们带铃儿前往适时扭转了局势，朕并没有重罚，只是罚她们跪在阳光下思过。”

    “那你打算罚她们跪多久？”阎阳飞知道自己也无法让上官霸改变心意，只能退而求次之，想知道织乐要被罚多久。“还有，你打算让铃儿睡多久？”

    上官霸沉默着。

    如果阎阳飞不来替织乐求情，他或许会让织乐姐妹跪到明天早上，现在嘛……

    “太阳落山。”看在好友的份上，上官霸格外开恩地吐出了四个字。

    “太阳下山，织乐都渴死了！”阎阳飞一听又心急了。

    瞄到被点了穴的铃儿，阎阳飞忽然眼眸一转，蓦地闪身上前，出手如风解了铃儿的睡穴。

    “阎阳飞！”上官霸气怒不已，正想再点上铃儿的睡穴，阎阳飞却出手与他过招，阻挡他再一次点铃儿的睡穴。

    从昏睡中醒转，铃儿自榻上坐起来，看到两个大男人在营里打架，立即滑下榻冲着两人大叫着：“你们在干什么？快停手！”

    “娘娘，快替织乐求求情吧。”阎阳飞面对铃儿时，又是习惯地叫她娘娘。

    阎阳飞话音一落，上官霸已经收手闪回铃儿身边，霸道地把她拥进了怀里，把她的头按压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和阎阳飞说话。

    他更是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

    全天下，除了铃儿之外，就只有阎阳飞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饶了织乐她们！”铃儿闷闷的声音自上官霸怀里吐出来。

    上官霸微愣，她知道他处罚了织乐？

    微微松了手劲，上官霸低首，接收到铃儿带着自责的双眸。

    “上官。”铃儿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怀抱，绝美的脸上浮现了自责，苦笑着：“其实，在求织乐带我上战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责罚她们的。”她当时想着事后一定会替织乐她们向上官霸求情的，但是没想到上官霸却点她的睡穴。她是不懂武，却不代表她不知道点穴之事。

    她没病没痛，无缘无故就睡了过去，不是被点穴还是什么？

    上官霸在出战的前一晚抵死和她缠绵，让她累到不知道他出战。

    当她醒过来时，看到上官霸早已带兵出战，她当时担心不已，一颗心无法平静下来，不能亲眼看到西雄取胜，她是无法安心的。

    她死求硬求织乐带她亲赴战场，可是织乐不愿意，最后她只能以死相逼，才逼得织乐带着她飞赶战场。

    也幸好她赶去了，否则谁知道结果如何？

    上官霸担心她的安全，她又何尝不担心上官霸的安全。

    在她的认知里，夫妻就是同艰苦，共患难的。

    “饶了她们，否则我会自责不已。”铃儿定定地看着上官霸，脸上的自责更深了。“我知道你点我的睡穴，是不想让我看到你责罚她们，可是我不是傻子，睡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都忘记。我会想，我会猜的。上官，求求你饶了她们吧。”她不知道上官霸会如何责罚织乐，以上官霸的冷冽，她想肯定不会轻。

    上官霸沉着脸不出声。

    “上官。”铃儿伸出手，握着上官霸的大手，深深地说着：“我们是夫妻，夫妻要同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软肋。教我学骑马行吗？我以后依旧要随你上战场。”

    “你会害怕，我不想你害怕。”上官霸爱怜地抚着她依旧显苍白的脸，不舍地说着。

    “我明白战争的残酷，我会克服一切的。”铃儿尽管脸色苍白，脑里难以忘怀在战场上看到的惨烈，但是她的语气很坚定。

    “铃儿。”上官霸爱怜地把她重新拥入了怀里，紧紧地拥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我亲自教你骑马！”上官霸终是让了步，但他并不是答应以后上战场一定带着铃儿出战，他觉得让铃儿学会骑马，最少能在遇到不测的时候，可以骑马逃跑。

    上战场的事，他始终认为是他们男人的事。

    “那织乐她们？”

    “来人！”松开铃儿，上官霸沉声朝外面叫着。

    立即进来一位将士。

    “传朕旨意，织乐、织月可以起来了。”上官霸话音一落，阎阳飞早已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出了王营。

    当夜，月挂高空，柔和的皎洁月光洒在大地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纯洁的白色。

    军营各处不时有巡夜的将士巡逻，守卫森严如皇宫。

    离军营大概有一百米远，织月孤寂地坐在披上了月色的黄土地上，双手抱膝，定定地看着远方，她的利剑放在她的身侧，安静地陪伴着她。

    耳里传来了脚步声，她倏地抄起利剑，动作速度地自地上飞跃而起，在转身那一刻，手中的利剑已经出鞘。

    “姐姐，是我。”淡冷的声音传来，却是织乐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吗？”看到是织乐，织月才把里的利剑插回剑鞘里，然后看着织乐向自己走来。

    “我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说说。”织乐走到织月的面前，锐利的眼神并没有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姐姐而变得温和。

    “什么事？”织月的语气也温和不到哪里去，或许这和她们的身份有关吧，姐妹俩人对彼此并没有过深的手足情。

    “姐姐，你喜欢主上？”织乐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沉冷地开口问着。

    织月面无表情，“与你何干？”她喜欢主上又如何？织乐管得着吗？连她自己也无法管住自己的心。

    “姐姐，那是自作多情，没有结果的。”织乐的声音略略带了一点儿情绪，“我一直跟在主上身边，主上的心里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女人是无法踏进半步的。”姐妹一场，她不希望姐姐因为爱着主上而嫉妒皇后，从而被主上除掉。

    在主上眼里，她们这些暗子的生命远远比不上皇后。

    “我不求主上的回报。”织月的语气略显激动，她也知道那是自作多情，可是爱上了，就无法忘怀，而且越陷越深。她的心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她只是借尸走肉的人。

    “可是姐姐的言词中带着皇后的不恭，那是主上不允许的！”织乐的锐利精明并不输于上官霸。

    “我没有。”织月冷下脸否认自己露出了嫉妒之意。

    看着她，织乐也不点破她的撒谎，只是淡冷地说着：“姐姐，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像她们这种暗子身份，一生都是为主上效力奔走的，能不能活都老还是个未知数，又如何敢渴望爱情。

    “姐姐不会忘的。”织月低冷地应着，“夜很深了，快去睡吧。”

    “姐姐还不想休息吗？”织乐看看高空中的月亮，已经偏移正中了，子时已过。

    军营中都是男人，铃儿是皇后，她和上官霸住在王营里，而她们两个女子便在王营不远处的一处营中住下，以便就近照顾铃儿。

    “我想再坐坐，难得今晚月色通明。”织月再次在黄土地上坐下。

    织乐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冷然离去。

    扭头看着妹妹远去的冰冷身影，织月眼神倏变，变得愤怒起来。

    为什么连亲妹妹的心都是向着皇后？

    除了容貌和出身之外，她其实比皇后更适合主上。

    主上文武双全，皇后怎能是一个连马也骑不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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