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挨打（１）

              
    苏禾将耳坠子放在邱若柯的面前：“喏，您要的耳坠子，被那位礼少爷一脚给踩成这副模样了。”

    邱若柯反倒是不以为然：“哦，这样就这样了呗，刚好拿来糊弄那老头子，就告他说耳坠子跌在地上跌成这样了不就成了？”

    苏禾被邱若柯的轻松态度弄得有些茫然：“这能瞒过老太爷？您确定？”

    邱若柯搭上二郎腿：“管他呢，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惦念着这事儿？怕他早给忘了。”

    也是，邱若柯说的有道理。苏禾点点头：“那……金玉福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邱若柯道：“他怎么不自己送过来，若是他自己送，说不定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苏禾心下一凛，不知道邱若柯言外之意是不是在责怪自己，但看着邱若柯一副根本无心的样子，也便不再多想，只是道：“金玉福的伙计守规矩，不敢逾越。”邱若柯听了让苏禾从匣子里拿了赏银出去打发那伙计。苏禾拿了打赏就往外走，心下道，跟着邱若柯还算轻松，那些苦力活儿从轮不到自个儿，可就是有一点，那便是在邱若柯手底下就得忍得住跑腿，瞧那二栓，整天里里外外的跑；现在他闲了些，又轮到德顺了；衡娟轻松些，但金条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好歹是个宠物狗，也喜欢满院子瞎跑的；轮到自己，算是邱若柯的心腹吧，陪她出去礼拜也就算了，毕竟现在免了，但自己似乎还是要整天走来走去。得，多走走权当锻炼腿脚吧。

    苏禾这么想着走出院子，迎面瞧见两个家丁一起搬着一幅巨大的、用绸缎包裹起来的画，后头还跟着一个家丁扶着。随行的家丁见了苏禾，连忙上前：“姑娘是小老夫人跟前儿的？”苏禾点点头，那家丁继续道：“这是老太爷差咱们给小老夫人订的耶和华的画像，今儿到了，咱们就赶着替小老夫人给送过来了，劳烦姑娘进去通报一声。”

    唉……又得折回头，今儿光这两条腿就得消耗多少atp啊。苏禾心里埋怨，但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地应了，转身进门通报。邱若柯虽说是基督教徒，但苏禾左看右看也没瞧出来她的虔诚。画像都送到了，邱若柯也没什么激动的表现，只是用手随意地一指：“放东北屋去吧，搁正了就成。”几个家丁将画像挂上，琢磨了好几次，才看不出来歪，掀了包裹的绸缎，画像的确绘工精细，装裱豪华，耶和华面色神圣而安详，一副能够拯救世人的模样。苏禾望着那画像，不由一怔，因为在那双安详平静的眼睛里，苏禾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

    自此，这双眼睛便静静地望着程家的荣辱兴衰，望着这个庞大家族企业的跌宕起伏，直到多年后这份平静被人打破，苏禾才蓦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的，分明就是嘲讽的颜色。

    ……

    那平静而祥和的目光却让苏禾有种被人揭穿的错觉，想到金玉福的伙计可能在外面等得久了，苏禾匆匆出门，递了打赏，一时间竟有无事可做。穿越以来，自己究竟做了哪些有意义的事？苏禾边想边往回走。从清芜园的粗使丫头成了邱若柯身边的大丫头，论月例银子翻了几番，论地位那是连级跳，可自己心里还是落空空的，总觉得没能达到自己的要求——是自己这副身子年岁太小，又是个女子，在这个年代，还当真有些无力感。

    苏禾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忽地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便感到有阴影投落在自个儿身上。

    “苏丫头在想什么呢，踩着我脚了都不知道。”

    苏禾抬眼，明媚的阳光下夏冷玉笑容可掬。苏禾一愣，继而笑了：“真是抱歉。怎么是你，这两天都没见着你，跑哪儿去了？”夏冷玉挠挠头：“昨儿跟着父亲去了趟总柜，好像是跟那绑票有些关联的事情。”

    苏禾面露警觉：“哦？有些眉目了么？都说了些什么？”

    夏冷玉笑道：“你问我也是白问，他们大人说事儿的时候怎么会让我进去？”

    苏禾拍了拍夏冷玉的肩头：“那你就好好干，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大了，总有一天你也能坐在总柜里头跟各大掌柜商议的。”苏禾半开玩笑地说着，夏冷玉的目光却扫过她搭在他肩头的手，笑道：“估计轮不到我吧，我父亲就没打算让我学过生意……不过说到年纪的话，掌柜的在里头商讨，那个姓何的学徒就一直在旁边。”

    “姓何的？”

    夏冷玉点点头，与苏禾并肩沿着池塘边走：“是了，就是那个何筱川，你应当还有些印象。他似乎很受大先生和大掌柜的赏识，估计他不多久便要出去口外了。”

    夏冷玉的口气里有些羡慕也有些赞赏，苏禾暗自了然，夏冷玉说的那个何筱川不就是那次自己找厕所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翻墙男么，至今想起来还真有些好笑。不过看他那个夜行族的模样，估计也是个有背景的人，否则为何又深受姚大先生的器重呢？

    “苏丫头，你又走神儿了……”夏冷玉的声音将苏禾的思绪牵回，苏禾歉意地笑笑，抬眼望去，池塘边的草地上点缀着斑斓的花朵，时不时地还有一两只蝴蝶翩然而过。

    “苏丫头，”夏冷玉偏头看着她，“你喜欢蝴蝶？要不我帮你捉？”

    苏禾满脸黑线，夏同学，你还真是有童真啊。

    不过难得有种少年情怀，放松一下幼稚一回也未尝不可。

    苏禾环起双臂看着夏冷玉：“你太小瞧我了，难道我自个儿就捉不到？你等着！”苏禾便盯着那扑扑闪闪的明黄色蝴蝶，望着它悠闲地飘至池塘边缘的一朵蓝色的小花上。苏禾回头对夏冷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冷玉含笑点头，轻轻地跟在苏禾身后。

    苏禾小心翼翼地凑近，再凑近，那明黄色的蝶翅缓缓地一张一合，拨弄着耀眼的光芒。苏禾面露笑意，一脚往前，瞅准机会正欲下手，不料就在此时，只感到脚下一滑，顿时重心失衡，眼看便要滑向那池塘。

    “小心！”夏冷玉惊呼一声，一把拉住了苏禾探向那蝴蝶的手。

    另只手臂在空中划了两下，重心被夏冷玉牵回，苏禾向后仰去，被夏冷玉稳稳地接住。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自己，苏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结实的胸膛。

    呼吸在鸟语花香的春景中忽而沉淀出静谧，苏禾的脖子变得僵硬，一时间竟僵持着不敢回头。阳光仿佛变得焦灼不已，苏禾的面上有些燥。

    “对，对不起！”夏冷玉猛地松开苏禾，“不好意思，我，我是为了怕你摔下去……”

    男女授受不亲，这里可是清朝诶。

    环顾四周，幸好没人看见。

    苏禾深吸一口气，对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是自己多心了吧。苏禾转身看向夏冷玉，狡黠一笑：“无妨，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现在我可就浑身湿透了，方才刚换的衣服又得再换一套。”

    夏冷玉有些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他纯净的目光始终不敢迎上苏禾的，可他的嘴角分明浮上了一丝无邪的微笑——他居然还想笑。眼前的景象恍然唤起了苏禾中学时代的记忆，那个年代的人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害羞的，就好像自己要好的异性同桌，平时有打有闹，说说笑笑，却有次无意中碰了对方的手或者说了些令人歧义的话，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羞涩情绪——课本、书包、橡皮、《荷塘月色》、二元一次方程组、升旗仪式、校运会……一个个岁月中的意象滑过脑海，那是属于十几岁年纪的青涩情怀，如今竟那般令人怀念。

    就在这个时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与拘谨，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贵妇步伐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们好像是从大奶奶佛堂那边过来的。绯红自夏冷玉面上消退，他望着那群人道：“咦，那不是大奶奶么，她怎么出来了？”

    苏禾一看，果然是大奶奶。

    还有丫鬟婆子们说话的声音，除了什么事儿了？这么乱？

    苏禾与夏冷玉对视一眼，赶紧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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