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奶奶的抱怨（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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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这样……”邱若柯若有所思地答着。

    蒋氏接着道：“现在三爷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以前也就是喜欢唱唱戏而已，现在整日的躲在梨园里头跟那小狐狸一唱一和地都见不到人影儿！可怜我的秋荣也才四岁，这几个月三爷又来看过她几回？秋荣常常问我‘爸爸哪儿去了’，可怜见儿的，我该怎么答她，她又怎么会懂？我就告诉她‘你爸爸忙，等你爸爸忙完了就过来带你玩儿’。”蒋氏说得还真有些忘我，她忽而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也不是我心里不待见三爷收了那丫头，好歹是为咱程家延续香火，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儿，……可若是那丫头胡作非为、毁了咱三房，我这个做奶奶的还不管的话，岂不也说不过去？”

    苏禾冷笑，明明是自己嫉妒弘玉，还四处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个蒋氏实在是虚伪又不会手段。

    邱若柯自然不会多同情蒋氏，但口中依旧须得安慰道：“是这个理儿，我明白你的心，你是为三爷好，为程家好。对了，那丫头以前就是三爷身边儿的？”

    蒋氏摇摇头：“哪会那么尊贵呢，她以前不过是清芜园里头一个下等丫头，本是无人待见、无人理会的，这还不是仗着会唱几出戏，才得了三爷的青睐？这回做了个如夫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见了我也都爱理不理。”听到这儿，邱若柯长大了眼睛，扭头诧异地望向苏禾。

    苏禾单手握拳，清了清嗓子，笑笑，不置可否。

    邱若柯想了想，有些不解，但还是握住蒋氏的手，好言相劝道：“三奶奶快消消气儿，那样的人你别理她便是。你想啊，她好歹以前是清芜园的，自家的女孩子知根知底，总比从外头不知哪儿带回来的不三不四的人要强得多吧？”

    蒋氏听不出来邱若柯话里的不耐烦之意，依旧自顾自地反驳道：“可老夫人，自家人也有个好赖吧，再怎么着也不能由着她胡闹不是？都骑到我的头上了！您说她拿什么东西把三爷迷得神魂颠倒？”

    苏禾咬咬牙，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磨牙齿的声音，弘玉能像蒋氏说得那样目中无人、魅惑三爷？想当初刚进程家的时候，弘玉待她们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就那样一个善良朴实的丫头能怎么可能学会搔首弄姿？苏禾打死也不会相信蒋氏的混话。

    邱若柯想了想，忽而灵光一闪道：“三奶奶，说到这儿我想了个点子。照你说的，那丫头会唱戏……哎，那丫头叫什么来着？”邱若柯问着看了看蒋氏，又看了看苏禾。

    蒋氏道：“还不是那个弘什么玉的。”

    “噢，弘玉……她会唱戏，所以引起了三爷的青睐，那不如三奶奶您也学着唱几段儿？唱得比那弘玉还好不就成了？”邱若柯说着喜滋滋地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

    蒋氏忧虑地苦笑：“可我，可我不会唱戏啊……”

    “学啊。”

    “以前在三爷的建议下学过一阵子……”蒋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那唱曲儿的小官教不会……再，再后来……连三爷都不指望我学戏了……”

    苏禾感到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原来这位三奶奶还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也是，色盲连画脸谱都没辙，学唱戏也会有难度的吧，也真是值得同情啊。

    邱若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蒋氏会偏偏跑来向她诉苦来了，人家的闲事儿，邱若柯还没那心思去管呢。她求助似的看了苏禾一眼，苏禾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其实苏禾明白遇到蒋氏这种情况的女人都是怨妇，怨妇是绝对惹不得的，更何况自己是个小丫头，人家是三奶奶，自己惹不起。

    这时候，衡娟进来通报说：“小老夫人，五爷来了。”

    蒋氏一听要来人，连忙用那已经湿漉漉的绢儿擦了擦眼泪，顿时便看不出来方才哭得如泪人儿一般了。邱若柯有些惊讶地皱皱眉：“他怎么来了？”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过来也算是给自己解了围，管他来的是谁呢。

    衡娟似乎还有话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门外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跨过门槛儿走了进来，经过衡娟的时候还很不客气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衡娟倒吸一口气，但不能抱怨，只能顺从地退下了。顿时屋里仿佛更明亮了一层。

    苏禾定睛一看：程景澜面色不佳，一双精致的丹凤眼饱含浮躁的不满。月白的绸缎长衫随着他并不温柔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门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描绘出他的轮廓——更有趣的是，来人并不是程景澜一个，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棕黄色头发的小丫头片子。

    蒋氏顿时惊愕地张开嘴：“秋，秋荣……”

    苏禾了然，原来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就是蒋氏的女儿程秋荣啊。

    程秋荣看到蒋氏，立马伸出胳膊要抱，张嘴含糊不清地叫妈妈。可她小嘴一张，稀稀溜溜的口水飞流直下，尽数泼在了程景澜干净整洁的、绣着金色祥云的衣袖上。霎时，程景澜一双眼里蹭地怒火蹿升，他咬牙切齿道：“小毛头，你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程景澜话音未落，程秋荣早已吓坏，哇哇大哭，眼泪和着口水汹涌而下，程景澜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喂！”程景澜措手不及地要把程秋荣放下来，小丫头吓坏了，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她五叔的怀里，蒋氏立马上前接过程秋荣，但举手投足间又有些不自然，无意中碰到了程景澜的指尖，苏禾敏锐地察觉到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苍白。她先是在程秋荣的衣服上左拍拍右擦擦，有些不放心地将程秋荣抱在怀里，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安慰着：“宝宝不哭，噢，宝宝不哭～～”

    苏禾疑惑，蒋氏方才那番表现，她分明就是一个……洁癖？

    可上下打量这位“风度翩翩”的程五爷，清清朗朗，白白净净，也不像邋遢的人啊？

    苏禾想着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五爷行为不检点，整日眠花宿柳，蒋氏是怕他万一有个花柳病什么的，沾到小女儿身上可就不好了。想到这，苏禾忍不住想笑。

    好容易程秋荣不再哭闹，程景澜正在无比苦恼地用衡娟递上的帕子擦拭自己沾着口水的袖子，蒋氏方问道：“不知怎么是五弟带了秋荣过来？她奶娘呢？”

    程景澜抬起头，不耐烦地“嘁”了一声：“我哪知道，我这在路上走得好好儿的呢，这小毛头就跑过来‘五叔五叔’地要我抱。”

    蒋氏道：“就她一个？”

    程景澜挑眉：“怎么，三嫂嫂您还有别的丫头？”

    蒋氏脸一红，没再多问。

    程景澜接着道：“我本不想理她，可没想到她非说三嫂嫂在老屋，要我带她过来。我不理吧，她忽然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鼻涕抹的我一裤腿儿都是。”程景澜说着将袖子放在鼻子下问问，立马做了个呕吐的纠结表情。

    可这话却让蒋氏唰的脸色苍白，她也顾不得做样子了，干脆直接问道：“秋荣还抱着你的腿？！”

    程景澜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

    蒋氏一听，二话不说，抱起程秋荣的小身子，翻过来照着屁股就使劲儿地打，打得小丫头嗷嗷直叫，蒋氏边打还边说：“赔钱货，妈告诉你多少遍了，离你五叔远点儿远点儿，你偏不听，叫你不听，我叫你不听……”蒋氏的巴掌随着她口中的话很有节奏地落在程秋荣的小屁股上，小丫头哭得已经喘不过来气儿了，哽咽不已。

    邱若柯、程景澜、琉璃以及苏禾全都上前拉蒋氏，拉了好半天蒋氏依旧是怒气未消。这时候程景澜总算是听清了蒋氏的话，他脸色一变，当即把邱若柯三人推开，扬眉对蒋氏道：“哎我说三嫂嫂，怎么你这话我越听越不对劲儿呢，怎么听着听着好像跟我有关系呢？什么叫‘离你五叔远点儿’，我哪儿得罪三嫂嫂了我怎么还不知道了？她一小孩子我能拿她怎么着啊，我身上是有瘟疫呢还是怎么着？”程景澜一脸气愤地望着蒋氏，蒋氏低着头，没敢对上程景澜圆瞪的双目，她的手依旧轻轻地拍着程秋荣的屁股，程秋荣趴在她母亲的腿上，不敢出声。

    邱若柯与苏禾对视一眼，两人大步上前，拉住蒋氏的胳膊，邱若柯温声道：“好了好了，瞧你，快消消气儿，你看五爷都误会了……”蒋氏依旧是不说话，邱若柯给的台阶她也是木头脑子没有顺着下。

    程景澜上前拉开苏禾与邱若柯，但他的眼睛依旧是看着蒋氏：“你们都别拉，咱们都走，让她打，使劲儿打，打死算她的！哼。”程景澜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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