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省亲日的飞镖（３）

              
    园子里的人只听哗啦一声，而后便是那小厮全身湿透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方才那个飞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只见他牙打颤道：“大大大……大爷，不好了，不好了！”程景洵微微皱眉：“你没看到四姑奶奶和姑爷在这儿吗，莽莽撞撞地做什么。”

    那小厮来不及解释，只把那飞镖递与程景洵面前：“大爷，您瞧这是什么？”

    程景洵接过仔细一看，不由惊愕道：“这，这莫不是盗匪葛十八的飞镖？”

    此言一出，众人皆唏嘘不已。

    程景河正携着弘玉往外走呢，忽而听见临时出了状况，心下窃喜现在有事儿捂着，便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自己，便回头对弘玉道：“你先跟我回去。外头有事儿，咱们别理。”

    ……

    那小厮道：“这里还附着一张纸条。”

    程景洵将卷成筒系在飞镖下的纸条展开来，上书：正月初三之夜，必光临大奉道京号。

    说到葛十八，在北京以及天津一带的商圈是无人不闻风丧胆的。此人集结了周边大量盗匪之徒，盘踞于凤凰岭一带。有人传说葛十八本是农家子弟，但自幼习武，身手不凡。后来此人勾结京津一带匪众，横行乡里，却有个习惯：那就是每回打劫前都会通知对方，并且葛十八的下手对象皆是周围有名的商家。曾有一段时间数家字号被劫，一时间众商家人心惶惶。然而近些日子平息甚久，大家也都放松了警惕。纵然是劫案四起之时，奉德晟也没有被打劫过。可如今消失甚久的葛十八突然再次出现，头一个居然就是奉德晟旗下的大奉道。

    难不成是近日来奉德晟有什么大动作引起了葛十八的注意？

    程景洵为难地看了一眼程月芹。程月芹立即道：“大哥不必担心，按着规矩今儿日落之前我是得回去的，占用了大哥这么多时间已是过意不去。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大哥自然应当机立断，以家业为上。”程景洵笑着点点头，对夏长坤道：“你随我与太太现在去花厅议事。”又转而对二爷程景波道：“劳你先照顾着四妹。”程景波点点头：“大爷放心。”

    程家花厅。

    “这事儿难道不用告知官府么？否则单靠咱程家之力抵挡葛十八那些人恐怕会……”杨沁霜道。

    “太太有所不知，”夏长坤道，“由于之前不少商家遭遇葛十八，官府对此已是不管不问。顺天府尹有他自个儿的顾虑，小打小抢府衙能帮你摆平，倘若遇着葛十八，这事儿素来是不管的。”

    “那咱不妨从柜上提笔银子孝敬府尹府丞大人。”杨沁霜道。

    “不妥，”夏长坤又道，“只怕两位大人不领咱们的情——您想想看呐，咱们年年上缴税费还不够吗，他们若是因为这些钱惹恼了葛十八，波及身家性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杨沁霜反倒是难住了。

    程景洵想了想：“老夏说得有理，不过，太太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有那笔银子的话，倒不如请镖局的人明晚去京号柜上看着。”

    杨沁霜笑道：“对，镖局。”

    “这……”夏长坤反倒没有面露喜色。

    程景洵道：“老夏，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说看。”

    夏长坤道：“镖局的人恐怕以咱们……是请不到的。”

    “荒唐，”杨沁霜不以为然，“镖局做的不就是这个生意么。咱们是顾客，这单子他还能不接？”

    夏长坤道：“太太有所不知，这镖局嘛要打通三样。一来是官府，镖局之人上下打点，与顺天府那自然是交情不浅；二来便是一身好武艺，否则拿何来保镖？这两点想必不必我多嘴，太太您也是清楚的。可这第三点，便是镖局同样与像葛十八这样的绿林交好。您想啊，若是他二人相悖，那么此前葛十八屡屡作案为何从不见咱北京城的八大镖局有动作？既然是常驻京城，不论是哪个镖局，与葛十八手下的人定然是有所勾结的。”

    程景洵点头抚须以示赞同。

    杨沁霜诧异道：“怎么，他镖局难不成放着大笔生意不做？咱奉德晟能少得了他的好处吗？”

    “镖局也算是咱们商号的老相与——但那多半是保镖运货或者运银子的撬车一类。”夏长坤解释道。

    “既然如此，明晚那葛十八必然会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错不了。至那时难不成真要咱们人手一根棍棒杀上去不成？”程景洵陷入沉思，他不由想到当初那些商号在葛十八的洗劫下的惨状，如今听了夏长坤的话，算是明白过来个中缘由。如今轮到了自己头上，程景洵不由叹道，“这下倒是有些棘手了。”

    ……

    弘玉面色潮红地回到清芜园的时候，已是近黄昏。她大步进了院子，忍不住呼吸急促。她没有立即进屋，只是在石凳上坐下，石凳原本冰凉，此刻她却觉得颇为舒坦——因为她不停地用手扇着自己的双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弘玉冷静不下来。方才程景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说这几日年间忙，等闲下来弘玉就能搬去聚福阁了，或者说起码要等今天这件事儿过去了才行。这……这真是天大的……天大的什么呢？喜事？弘玉摇摇头，虽然冬素整天喜欢吹风，但是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还是……太突然了些。

    不行，弘玉咬了咬嘴唇，得找人说说话，憋屈坏了。这么想着，她走向苏禾所住的屋子，伸手敲门。

    开门的依旧是碧儿。碧儿见了她稍有吃惊，居然开口道：“弘姐姐……你，你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儿。刚……刚唱戏呢，瞧我紧张的……”弘玉嘿嘿一笑。

    碧儿点了点头，开门引她进屋。弘玉刚一进屋，便瞧见了夏冷玉坐在苏禾的对面，两人支了炉子暖手，桌上摆着些花生一类，花生壳堆在一旁的桌子上，冬素和凤喜并不在屋里。

    弘玉弯腰：“夏小爷怎么来了。”

    夏冷玉起身，微微一笑：“哦，闲来无事，我便听了苏丫头的，来园子里逛逛。”他虽是神色平静，但眸子里还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弘玉道：“原是这样。快坐吧快坐。”她只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便挨着苏禾坐下了，却发现苏禾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道，“苏丫头，这是怎么了，我来了你也不吱一声。”

    苏禾这才抬起头来，见眼前的弘玉虽已洗去铅华，却依旧面色绯红，便心生怀疑，但她还在思考方才夏冷玉说的葛十八的飞镖之事，便不由多想：“是我神游到爪哇国去了。”说着伸手试了试弘玉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对了，方才在飘香梨园还顺当不？”

    苏禾兴致勃勃地问她，弘玉却低下头，面色更红了，声音也是越发的低下去：“顺当……”

    “那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啊。”夏冷玉笑道，“我就说嘛，连我父亲都知道弘姐姐的曲儿唱得好，还能一人分饰两角，咱们犯不着在这儿替她担心。”

    弘玉笑了，没有答话。但苏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看外面已是天色不晚，定是出了什么端倪才会耽搁到这个时辰。因为葛十八的飞镖不过是中午刚过的时候到梨园的，他的飞镖到了，程月芹即便是再稀罕，也不会要看戏了。复打量弘玉的反应，苏禾心里也知道了八九分了。

    “诶，凤丫头和冬素怎么不在？”弘玉问道。

    “噢，崔妈妈手下缺人，恰逢弘姐姐你又去了外头，就顺带把她俩叫去了。”苏禾解释道。

    “原是这样。”弘玉点点头，只觉得又无话可说。

    三人稍作沉默，夏冷玉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待两位妹妹回来，记得替我向她们问好。”说着便要辞去。

    苏禾随即起身：“我送你一程吧。”说完回头向弘玉点了下头，就跟着夏冷玉一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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