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三合一

              
    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

    玉树临风一少年。

    ————南宫珏

    当时间悄然流逝，南宫珏望着自己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日渐萎靡的身体，再一次庆幸自己当日做出的决定。虽然他也很想陪在她身边，就这样过一辈子。但是显然的，上苍却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有足够的运气去牵起她的手，却没有足够的福气与她携手一生，白首相依。

    “或许，这就是我一生征战沙场，杀戮无数的业报吧。”南宫珏伸手往空中一捞，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却什么都没有抓住，除了，空气。

    君子月看着好友这个样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半响，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我当日根本就不该帮你！”

    南宫珏闻言笑了起来：“你不帮我，难道我就走不了吗？”

    “你说呢？”

    “也许吧。”在君子月的白眼下，南宫珏诚恳的承认了自己当时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你到底还是照着我说的做了，不是吗？”

    君子月闻言一顿，然后淡淡应道：“啊。”他的确，还是照着南宫珏的话去做了，帮他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祈梦。只是，君子月扭过头不去看南宫珏，“那么现在，你后悔了吗？”

    “后悔？”那温和的声音微微上扬，“也许吧，不过，若是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曾经亲眼看见莲儿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南宫珏很清楚的知道那种看着心爱人死在自己面前时的绝望，所以，他绝不会让夜梦幽经历这一切的。死亡什么的，有他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呵呵，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幽儿啊。”君子月感慨道，此时他已经分不出自己心中的那种不舒服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啊，很爱呢。”南宫珏并没有反驳，而是大方的承认了，“虽然她看上去给人一种很坚强得感觉，但其实却有一颗比谁都要脆弱的心。”所以啊，他怎么忍心让她看到那么残忍的一面。

    “啊，真的，很脆弱啊。”君子月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沉默了下来。直到——

    “王爷，该用药了。”有人端了南宫珏的药进来。

    南宫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却没有任性的说不喝。即便知道这药是治标不治本的，即便知道这副身子拖不了多久，他还是听话的喝药，积极地配合着大夫的所有医嘱。

    “咳咳！”苦涩的药味，钻心的痛楚，让南宫珏都止不住咳嗽了出生。

    君子月见状忙端了杯水让南宫珏清了清嘴里的药味，然后一手抵着他的后背，用内力一遍遍的为他活络经脉。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君子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许久，他才移开自己的目光，神色莫名的说道：“珏，这药……还是停了吧。”

    “你说什么？”南宫珏似是没有料到君子月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茫然。

    “……这药，停了吧。”就算这药能让他……可终究……

    南宫珏闻言，心中早已明白了君子月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君子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月这是，看不下去我这般的苟延残喘？”

    “珏！”君子月听他这样说，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只是南宫珏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解释。

    “我们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我又如何不知你心里想的什么。”南宫珏一声长叹，他何尝没有痛恨过自己现在这般的状况，有何尝不想一死了之！但是，“若我多活一日她便开心一日，便是一直这样下去又何妨？”而他只怕，上天连这个鄙薄的愿望都不愿成全。

    “珏你……你竟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君子月静默了。不是没有嫉妒过夜梦幽拒绝自己而选择了南宫珏。只是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她比他更早的看出了南宫珏的这一份真心吧。他为了她，竟是不惜拖着这样残破的身子喝着这种饮鸩止渴的药忍受着这样非人的痛苦，只为了能让她能多开心一天么？！

    “……”南宫珏看了君子月一眼，终究没有回答。有些事，说或不说，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

    又不知过了多久，君子月抬头，看见南宫珏已经闭了眼。他上前为他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此时，南宫珏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你醒了？”君子月闻言听了下来，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

    南宫珏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来：“月，我还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什么事？”君子月没有多问便应承了下来。

    “我死后，希望你能将这两件喜服与我陪葬。”南宫珏说着，摸了摸一直放在床边的，那两件喜服。那是她亲手为他们的婚礼，为了他而做的。只想到这一点，南宫珏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苍白的面容因为这笑容而多了一丝血色。

    君子月闻言身子一震，继而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保证。”

    “还有，若我死了，不要告诉她。”这样，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我答应你。”

    “这就好。”南宫珏闻言放下了心。他没有跟君子月道谢，他为他所做的，又岂止一个谢字能道的尽的。他只能说，希望来世再做兄弟！

    “……你好好休息吧。”屋内的气氛让君子月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月，我希望她和你都能获得幸福。”南宫珏看着君子月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

    “……”君子月闻言，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告诉他，她早已和亲越北？！

    七天后——

    暮色渐浓的午后，恒王府的厢房里，南宫珏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的正是当日夜梦幽亲手为他做的那身喜服。鲜艳的红，衬着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而他的怀里，抱着的却是属于夜梦幽的那身嫁衣。当初的不辞而别，他拿走的，并不止是自己的那一件。

    “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南宫珏忽然开口说道，他的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棂看向遥远的天际，似乎，要想要竭尽目力看到那远在天边的人儿。

    “你放心。”君子月不忍地看向好友，再一次地保证道。

    “啊，有月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南宫珏的嘴边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眼中闪过梦般的光彩。恍惚中，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对他说——许君来生，莫失莫离；执手相依，白首偕老。

    幽儿，我听见了哦，既然你将来生许了我，便不许反悔。如今，我先走一步。而你，一定要好好地走过今世！然后，我等你！来生，再、结、缘！

    【番外之世间安得两全法】

    东风吹梦落巫山，整云鬓，却霜纨。雪貌冰肤，曾共控双鸾。

    吹罢玉箫香雾湿，残月坠，乱峰寒。

    解珰回首忆前欢，见无缘，恨无端。憔悴萧郎，赢得带围宽。

    红叶不传天上信，空流水，到人间。

    ————司徒旻

    随着一声“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司徒旻结束了一天的朝会。乾清宫里，他专心一致的批阅着手上的奏章。

    忽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残忍的弧度。越北，终于尽数掌握在了他的手里了！只是在开心的同时，司徒旻却不得不想起那个与自己携手共进一同登上这九重宫阙的女子——夜梦幽！

    夜梦幽这个名字对于越北的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个人是祈梦的无忧公主，那时便已经是文明诸国的高贵公主了。后来，越北与祈梦联姻，他们的二皇子迎娶了这位公主为皇子妃。那个时候越北的百姓就在想，不知道这位名扬天下的公主会是什么样子？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倾国倾城，高贵娴雅？

    而后来，等越北的百姓着的有缘得见了这位祈梦公主，无一不为她的风华绝代所倾倒。只是众人不明，为何她选择的会是二皇子——这个被传闻狠历毒辣而且不被皇帝看中的皇子？

    直到——

    司徒旻登基，夜梦幽封后，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感叹祈梦公主慧眼识珠，宜室宜家。而这一点，或许越北的官员们更有体会。因为在她成为越北皇后的那段时间里，越北皇帝的后宫平静的翻不起一点涟漪。而后来，她病重离世，继后都换了两任，可皇帝的后宫却越来越不平静，连带着，前朝的势力也一再洗牌。

    这一切都让越北的官员们无限的感叹若是先皇后还在世的话，那该多好啊！

    司徒旻冷眼看着，在不知不觉中蚕食着那些不受掌控的势力。渐渐的，当初他初登基时那些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下，而他，也做到了自己最初的承诺。越北，终于是他的了。只是，伟业已成，身边却再不见了当初红袖添香的佳人。幸哉？悲哉？

    “皇上。”沉思间，外面有人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和莲贵妃又争执起来了。”

    “哦，又吵起来了？”司徒旻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啊？”有时候司徒旻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两个人如此乐此不疲的吵了这么多年。

    “回皇上的话，是为了那套新进上贡的釉彩的百子千孙碗碟。”回话的太监低下头去，努力地用平静的声音回复道。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为何皇上会让自己汇报这些事。

    “哦，是吗？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司徒旻大手一挥，打发了小太监出去。而他自己却并没有想过要去主持公道什么的。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不是，哪有那个小功夫去管这种无聊的小事。

    “是。”

    司徒旻放下手中奏折，心中莫名的就有些感触。忽然的，他好像有些怀念起那个人来了。他想，若是换了她的话，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吧？只可惜，当初他却没能抓住她的手。明明，都已经占尽了优势，可是为何到最后，输的那个人还是他呢？

    司徒旻想不明白。他是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

    第一次见她，他是被父皇派了为她庆生的。区区一个公主而已，司徒旻并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听说了祈皇对她的种种隆宠，可是在司徒旻看来，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其实还是跟自己宫里的那些所谓的姐妹差不了多少的。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心里是嫉妒夜梦幽这个祈梦公主的。

    一样都是生在帝王家，自己需要汲汲营营的去谋算，去争夺，才能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而这个夜梦幽，她甚至不用开口，祈皇便将一切都捧到了她的面前。就如同，这次的庆生。

    于是，本来只是准备来走过过场，如果可以的话再顺便看看若是娶了这个祈梦公主能为自己增添多少助力。怀着这种心态，司徒旻参加了祈皇特地为诶夜梦幽准备的庆生晚宴。宴席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让他不屑并嫉妒的女子。

    她很美，这一点司徒旻不能否认。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是惊艳的。只是惊艳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由的嘲讽。司徒旻想，她能这么受祈皇的宠爱，或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这副皮相吧。

    不过很快的，司徒旻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的夜梦幽让他有了刹那的惊艳的话，那么随着一点点的靠近，司徒旻发现，自己对这位祈梦公主产生了兴趣。娴静如她，温婉如她，司徒旻很想知道，当那张倾城的容颜上出现裂痕时，又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衅她，只为了撕破她脸上那碍眼的笑容。

    如果司徒旻能预知自己以后的人生会跟夜梦幽这个人产生怎样的纠葛的话，也许，他不会为了一时的兴趣而让自己走近这个女子。只是，可惜，当时的他并没能预知到自己的未来。

    于是，仿佛是命运不可避免的牵引，一切的事情发展，都让人措手不及。比如，他的逗弄，她的误解，和他的求婚，她的约定。

    司徒旻从来没想过在知道了自己可能与她联姻的消息后，夜梦幽会一声不出的悄然逃宫。彼时他只是愤怒于她的轻视，所以才会主动请缨帮忙在内城拦截夜梦幽。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出逃之余，这个女人竟然敢将一桶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好，很好！夜梦幽，既然你敢如此挑衅本皇子，那本皇子就与你比下去，看最终鹿死谁手！”因为夜梦幽之故而让天下人误传越北二皇子有龙阳之好，司徒旻心中不是一点两点的愤怒而已。

    因此他开始分出精力去注意这个女子，也因此，他百般经营，终于，敲定了与祈梦联姻的事情。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竟然因为洛尹恒王的横插一脚而功亏一篑。

    虽然，他最终还是娶到了她，虽然，他最终也算是得偿所愿。但是——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爽！只因为那一日那人来找他，然后，与他定下一个约定——她嫁他，帮他谋夺皇位，而他则要帮她报仇——因为南宫珏的死，夜梦幽将这件事全都算在了他家那个太子大哥的身上。

    这对司徒旻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自然的，他答应的干净利落。

    三天后，他迎亲，意气风发。彼时，少年得志，志在江山。纵使心中有那么一缕若有若无的喜悦，他也只以为，那是因为他即将要娶的这个人是祈梦的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

    而事实上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独到。不过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便携手登上了越北最高的所在。

    那时候夜梦幽成了他的后，他隐隐的有些担心，因为两人之前的承诺。可是等着等着他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要履行约定的意思。于是司徒旻放心了，也更加倍的对她好。虽然，只是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可是司徒旻有信心，只要她留下，那么终有一天，他会让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后。

    他耐心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结果却发现等到的不是钟情，而是离别。

    却原来她当初的不提只是为了再帮自己一把！

    却原来不管自己如何做都不能换得她的倾心相许！

    “你心怀天下，注定了在你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得上这锦绣河山。而我，却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优秀的皇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司徒旻，或许你从来没有看懂我吧。不嫉不妒不恼，那是因为不爱。而我若真的一旦动心，那便是一定是彼此的唯一。所以，身为帝王的你，注定了不会是我的心之所向。”

    “又或者，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呢？江山与美人之间，你的选择，是前者吧？”

    这一句句，一声声，都逼得他哑口无言。他甚至还记得那一日她说着这些话时的表情。讥诮，还是无奈，却惟独，没有他所期待的那一点点爱恋。

    所以，他才会答应放手吧。他司徒旻还没有到需要祈求他人的感情的地步。虽然，对于她的离开，他是真的不舍极了。但是司徒旻想，只要给自己一段时间，总会过去的。

    “幽儿，朕后悔了啊，真的，后悔了啊！”空荡的大殿里，司徒旻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为权为势，他耗尽一生，如今才明白，原来真正想要的早已自指间溜走！

    若是一切都头来过，我一定不会放你离开。哪怕你会因此恨我，我也要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

    【番外之当时交臂还相失】

    一自魂消那壁厢，

    至今寤寐不断忘，

    当时交臂还相失，

    此后思君空断肠。

    ——雪

    雪，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没有一刻的停息。那一刻躺在雪地里的林祈云的眼中染上了绝望的色彩。他想，或许自己今日便要命绝于此了吧？

    “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走的干干净净，再不用跟那个人有任何的瓜葛了。”这样想着，林祈云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直到——

    那柔和的嗓音自头顶响起——“那，你还活着吗？”

    林祈云慢慢的睁开眼，然后，一个飘逸秀美的身影映入眼帘。林祈云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比眼前这个女孩儿更美的女子。

    是幻觉吧？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然后，在那女孩儿疑问和担忧的目光中，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

    再一次醒过来的林祈云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死了，或是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往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整日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吃不喝。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死，他想死，真的！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没死，这是否说明他命不该绝呢？

    林祈云在心里问自己，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以前的他一心求死，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活下去？又为什么活着？

    “是我救了你的命哦。”某一天，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林祈云身上的死寂。他抬头——是他那日临死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儿！

    “是你。”

    “对啊，是我。”女孩儿应着，深深的看了林祈云一眼，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倒在雪地里，不过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有地方去吗？我听风说你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的。”说到这里，女孩儿见林祈云似乎想开口，便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继续说道，“当然啦，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留下来也是可以的。我并不是可怜你哦，你可以留在潇湘阁做事，这样也算是自食其力吧。怎么样？”

    “……好，我留下。”林祈云想了想，然后做出了决定。

    “我会跟风说让他给你安排工作的。对了，你叫什么？”

    “……”林祈云抿着唇，一声不响。

    “那么，我就叫你雪吧？”

    “……好。”

    于是，自那一日起，这世上再没有了林祈云这个人。取而代之的，是潇湘阁的雪君。直到很多年之后，回想起往昔的点点滴滴，雪的心中仍无比的庆幸自己当初做的决定。虽然，他并没有得到她的爱恋，但起码，他可以一直用雪君的身份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只是在午夜梦回之际偶尔一声轻叹：一自魂消那壁厢，至今寤寐不断忘，当时交臂还相失，此后思君空断肠！

    果然，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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