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其实这事儿吧不大，真不大，要是一般家长也就那么听之任之了，甚至更有可能的认为自己是欺负女孩子了，可是周是跟一般孩子不一样啊，青树不是不相信徐晴晴，只是她更相信自己的孩子罢了。

    周是说话的时候那个倔劲儿很像她。

    周于说可能是孩子之间打架了，青树想没那么简单，王芳把孩子交给她，她不能给怠慢了，问是肯定不能在问了，青树早上醒的时候叫起来周是，说今天跟妈妈去上班，周于也是白班，徐晴晴就只能送到周是的姥姥家去。

    青树穿好衣服带着儿子下了楼，今天起来的晚，做饭是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去买早餐。

    “你告诉妈妈，你欺负晴晴了吗？”

    周是有恼怒的样子，妈妈怎么不相信他啊？

    “周是啊，不是妈妈不相信，可是你总要跟妈妈说说经过的，如果妈妈不相信今天就不会要带着你去，让晴晴去你姥姥家，王芳阿姨呢，在你小时候没少给你买衣服穿，她和妈妈是朋友，我们两家的关系，我怎么跟你说呢，就像是你和同同哥哥……”

    周是还是小，即便能明白也不理解。

    青树领着周是到了前面的早餐摊。

    “来十根油条，一袋豆浆，要大袋的。”

    老板笑眯眯地将东西装好，周是接过来拎着跟他妈上了楼。

    “晴晴啊，今天叔叔要上班，你白阿姨也要上班，这样送你去周是的姥姥好不好？”

    徐晴晴看着周于点点头。

    “那周是呢？”

    周于笑笑，摸摸徐晴晴的头发：“周是啊，他妈妈带着他要去医院。”

    徐晴晴一听，那干嘛要让自己去周是姥姥家啊？

    “那我也跟白阿姨去行不行啊？”

    周于傻眼了，怎么回答啊？

    青树领着孩子上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她把油条撕开放进儿子的碗里，给徐晴晴也是这样做的，周是吃的慢，青树就一下一下撕着，看儿子碗里的豆浆没有了就给添，总之就是很小心，吃完的时候周是碗里的豆浆没有喝了还剩了一下，白青树拿过碗一口就给喝了。

    起身周于要准备刷碗了，徐晴晴也剩了半碗豆浆，可是她眼睁睁看着周于给倒了，抿着小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青树带着周是上车，徐晴晴跑过来说：“白阿姨，我也去行不行？”

    白青树看着晴晴的脸，周是则是赌气的把脸转过一头去。

    “晴晴啊，在周是姥姥家玩很好玩的，还能吃到好吃的，你看阿姨白天在医院都照顾不了周是的……”

    明白了，就是不让她去呗。

    徐晴晴不说话了，青树带着周是开车就走了。

    周于送徐晴晴去丈母娘家，白母说你就放心上班，一个孩子我能照顾。

    徐晴晴果然很听话，白母也没觉得费什么劲儿，可是徐晴晴的心里和周是是一样的。

    白青树带着周是去医院不带自己去，那就等于是说她觉得是自己说谎了，徐晴晴这孩子一向是很乖巧的，她说什么别人都会信的，可是现在似乎不是这样了。

    白母中午特意做了好吃的，徐晴晴很有礼貌的说谢谢姥姥。

    “你看这孩子，一看就是乖巧听话。”

    保姆也跟着笑。

    周是在他妈办公室玩，小美容师陪着，下面的那几个美容师没活儿就打趣儿，其实大家对上面那个都不满，论时间她是最后来的，可是谁都觉得院长对她比她们好，也许只是心里感觉。

    “人家本事啊，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谁不喜欢啊。”

    “就是啊，就她会献殷勤，周是谁不喜欢啊，用得着她装……”

    白青树有手术出不来，小美容师出去买饭去，她想着周是一个孩子，中午得吃好点，白青树进去之前也是那么交代的，就特意给孩子炒了一个菜，拎着袋子回来，楼下的那些人就似笑非笑的，也说不好是在干什么。

    小美容师给周是做的锅包肉，觉得孩子会喜欢这个，周是也确实喜欢吃，青树出来的时候闻着味儿像是。

    “妈妈……”

    周是起身扑倒他妈的怀里，真的，在高一点就比他妈要高了。

    青树说赶紧吃，一会儿凉了，自己私下得把人家花的钱给人家啊。

    晚上给彭房艳打电话，彭房艳还在办公室没有走呢，问青树怎么了？

    “同同在家呢嘛？”

    彭房艳说在呢，青树说那我把孩子送过去几天把。

    彭房艳说行，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彭房艳去接周是，问周是怎么了，怎么耷拉着个小脸不说话呢，周是送了她一句。

    “阿姨，我生气呢。”

    彭房艳笑了，你这么小，生什么气啊，领回家赵同玩游戏呢，彭房艳进门就对赵同吼。

    “你又玩游戏了是吧？赶紧给我关了，赵同，你找揍是吧？”

    赵同那边玩的正欢呢，听见他妈的声音突然出现吓的赶紧关了游戏机，一出来就看见周是了。

    都是男孩子说话比较方便，两个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周是就把自己的委屈说了赵同一听，这丫头心眼太多了，他是无条件的相信周是。

    “我相信你。”

    周是说我妈都不相信我，赵同说白阿姨怎么能那样啊，拍着周是的肩膀：“哥哥相信你，你妈妈也不是不信你，可是那个丫头她是客人啊。”

    赵同让周是自己在屋子里玩，自己出去叫他妈晚上给做一个好菜。

    “妈，周是挺喜欢吃鸡翅膀的，做鸡翅膀把……”

    彭房艳对着儿子做出要打的姿势，他当自己是老妈子是不是？

    “你当你妈是佣人是不是？”

    赵同嘿嘿笑。

    赵同现在就喜欢玩游戏，反正放假嘛，晚上干脆带着周是一起玩，这给彭房艳气的。

    “周是才多大啊，你就带着他玩游戏？”

    两个人正过关呢，嫌彭房艳吵，彭房艳带上门，自己站在外面半天自己生气呢。

    老赵开门就看着妻子站着呢。

    “你站孩子门边干什么啊？”

    夫妻俩回房说话，老赵说自己要调走了，彭房艳一愣。

    徐建国这边他就死咬着不松口，开玩笑说出来自己也跑不了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挨着呢。

    王志就怕检察院的人找上王芳，王芳说到底就是一个女人，在受不住招了。

    “你记住了，问你什么都是不知道，不管多累撑着……”

    王志这边话才说完那边王芳就被带走了，可是在王芳身上真什么都查不出来，人家一走访，人家说徐建国老婆平时衣服都舍不得穿，你看他家住的是什么房子啊？转个身都困难啊。

    王芳进去就是连哭带嚎的，主要对方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毕竟徐建国是徐建国，就这样王芳又被放出来了。

    王芳出来了，王志就看见希望了，王志说别着急，建国马上就会出来，不过你还是想想以后的问题吧，出了这样的事儿，徐建国在这个地方是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王芳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能留住就行了。

    王志打听了一下，负责这案子的是韩述他爸，他也不清楚王芳和韩述之间的问题啊，就跟王芳说了。

    王芳想自己多久没有听见这名字了？

    她结婚了，孩子也都这么大了，还能有什么念想啊？

    不过要是韩述的爸爸她倒是有点门路了，王芳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找过去，没有想到韩述在家。

    韩述看见王芳那就别提多尴尬了，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啊。”

    王芳的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心，原来的王芳可以为韩述生，可是为韩述死，可是现在她的命只属于她女儿的，也许生了孩子人都变得现实了吧，王芳如此想着。

    王芳并没有要挟或者胁迫韩述，只是求他帮忙，韩述让她先回去，自己晚上喝父亲就说了一下。

    “胡闹，你当检察院是你家开的，以后这样的话别让我听见。”

    韩述心里终究是亏了王芳的，是，一切都是王芳自愿的，那时候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年纪大了就后悔了。

    徐建国在里面关了六天，六天不见天日，第七天他终于被放出来了，毕竟问不出来话，那人憔悴的。

    王芳来接的，看见徐建国就哭了，你说里面到底是什么啊，把人给弄成这样。

    徐建国看天空都看不了，眼睛疼，在里面被晃的。

    回到家就开始睡觉，脸上都是胡茬子，他家里人一听见说他回来了都跑来了。

    徐建国才出来也不想照耀，在加上一个觉得烦，就都让他们都走了。

    睡饱了没有看见徐晴晴，问王芳。

    “晴晴呢？”

    王芳说送青树家去了，夫妻俩说着话，徐建国说自己在这里肯定呆不下去了，这事情闹的这么大，肯定是不行的，王芳说不在就不在把，这些年捞也捞够了。

    徐晴晴被王芳给接回去了，回到家里，徐晴晴就嚷嚷着。

    “妈，我都要饿死了，青树阿姨手艺可不行，一点都不会做饭。”

    王芳对吃这么有讲究，一切源于徐建国，徐建国这人别看没怎么着，可是桌面上菜的数目不能出单数，一定要有汤每顿，菜要配色配的好，反正要求是挺多的。

    徐晴晴对自己妈妈说这：“妈，昨天周是打我，今天白阿姨带着周是去医院了，我说跟去，可是白阿姨不让去……”

    徐建国听见了一愣。

    “不让你去？”

    徐晴晴点点头。

    “那以后就离他们家远点。”

    果然徐建国的工作变动了，变动的位置很大，看着是升职了，可是手里的权利几乎等于被架空了，徐建国平静地接受，他就是不接受也没招，不是他说了算的。

    王芳家终于搬了，搬进了旁边的新楼，两室两厅，房子很漂亮。

    徐建国开始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他这辈子最吃亏的就是没有上大学，不然今天也不会就在这个小城市里混。

    徐晴晴身上有很大的压力，徐建国总是说她笨，孩子不说话，可是心里有想法。

    周是那边他爸还是每周末送去，不过这回时间更长了。

    教唱歌的那老师特喜欢周是，也喜欢跟周是聊天，周是和哪个人在一起就能夸夸而谈。

    周于带着孩子坐火车回来，他今天是下夜班，早上找的别人带班，早早就领孩子过来学习了，坐着那地儿太困了没忍住就睡了，父子俩迷迷糊糊的睡到站，下车准备打车，周于发现问题了，钱没了。

    肯定是睡觉的时候叫人摸出去了。

    没办法打车到丈母娘家吧，进门的时候还没清醒呢，整个人一晃。

    “周于啊……”

    白母看着女婿这脸色不是很好。

    周于说自己没事儿，带着孩子又回家了，回到家里就开始睡觉，他明天是白班。

    白母打车去医院的，小美容师说院长在楼上呢，白母上去。

    “妈？”

    白青树诧异的看着她妈，她妈从来不来这里的，怎么了？

    白母说下午周于带着回来，进门的时候晃了一下，青树说周于昨天是夜班，她本来打算早上自己领孩子去的，结果他偷偷就给领走了，她这两天医院忙，睡的也死。

    白母说要是实在不行，就自己去带周是把，这样下去可不行。

    青树说不用你。

    下午没有什么活儿，早早回了家，周是自己玩呢，周于在睡觉呢。

    青树陪着儿子读了一会儿书，你跟周是说出这个字是两个山组成的，这样周是他就能记住，可是有的时候青树自己都说不出来那字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

    眼看着孩子又要开学了，开学以后九月份又要升高一个年级，白青树这心里就都是担心啊。

    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挡着窗帘呢，周于发出微微的呼吸声，这次是真的累了，白青树推门那么大动静他都没有听见，毕竟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体力自然也跟着降，一夜没睡，早上又带着孩子出去折腾半天，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青树坐在床边用手摸着周于的脸，估计回来脸都没洗，全是油。

    困成这样了都。

    周于翻了一个身接着睡，晚上青树带着孩子吃饭，没有叫周于，等着他自然醒呢。

    寒假作业有几篇作文，周是说自己写好了，要念给青树听，白青树坐在沙发上就等着，她倒是要看看他写什么作文了。

    周是看着自己写那东西，白青树拿过来一看，诶有，这错别字啊，要不然就多一笔，要么就少一笔，总之她是看不明白。

    周是的题目是，我的爸爸。

    青树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就爸爸好，妈妈不好啊？

    周是慢慢说着，他说我有一个可爱的爸爸，他是一个医生，他很爱我和妈妈，我有一个很伟大的爸爸……

    青树听听眼圈就红了，至少没白疼他，知道可怜人，周是是不会知道她和周于付出了多少的，真的太难了。

    周于那边是被客厅里的哭声给哭醒的，起来出去一看，周是呆呆的看着他，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他妈在哭什么。

    周于抱着青树，青树抱着孩子，他们是一家三口人啊。

    小学六年级，周是念道六年级的时候还是留级了，原因很简单，还是他的学习问题，年年到第一都不带变样的，白青树是觉得至少没在退步了，你也不想想还能忘哪里退步啊？

    周于还夸了他儿子两句，说别人念六年你多念一念多好。

    周是的性格越来越内向，说的话越来越少，长大了，有很多的事情就开始明了了。

    家里那边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好，一检查老太太当场就哭晕过去了，癌症。

    院长亲自给下的诊断，院长拍着周于的肩膀说：“真的没有治疗的必要了，现在就是挨时间了。”

    周于上火啊，这边送孩子，那边他老爹得绝症了，老太太和周燕的态度很坚决，就是要治疗，花多少钱都要治疗，可是周于是当医生的，他知道没有治疗的必要，治疗说的好听，可是那个过程难受的还是他爸，他不想让他爸在难受下去了。

    白青树对这事儿太有经验了，因为她也有过爸爸。

    青树就劝着周于：“周于你别拦着，花多少钱咱们都治，不然妈到时候肯定会怪你的。”

    白青树那时候就是一心一意的要治她爸，那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她不能失去的，所以今天老爷子面临一样的情况，青树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太太的情绪。

    周于跟青树说：“院长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就是给老爷子增加痛苦呢。”

    白青树不是不知道，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你没有的选择的。

    果然周于一说不治疗了，老太太当场就翻脸了。

    “周于啊，不用花你的钱，我自己有……”

    老太太看周于的眼神都冰冰凉的，完全寒心了，养儿子有什么用啊？

    周燕都没有想到周于会说这样的话，白青树都说治了，他这是干什么呢？

    这给周燕气的，她爸养他们俩一辈子，最后了了了了，出了这问题，做儿女的就看着不管？

    他还是人吗？

    周燕对着周于大巴掌就打过去了，青树拦着。

    “妈，姐，你们别听他的，治，钱我出，我爸对我好，我知道……”

    可是无论白青树说什么，都阻止不了老太太和周燕对周于的愤怒。

    老太太干脆看见周于连句话都没有，周于一天就在外面坐着，用手托着脸，他爸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本应该是在家里好好养着的，结果却是在医院里受罪。

    老太太天天哭，周燕天天跑，青树医院那头根本顾不上，出了这事儿了，她让彭房艳先帮自己管两天，也是天天泡在医院里，老太太拍着白青树的手。

    “青树啊，妈知道你的心了，回去休息去吧……”

    青树不肯回去，老太太无论别人怎么说跟周于就是一句话没有。

    前期就光治疗七八万扔进去了，跟打水漂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院长就说这么下去说不定还扔进去多少钱呢，根本就没用的，可是老太太不信啊。

    她花自己的钱，花没了就给白青树打条，说自己以后还，整个家闹的是四分五裂的。

    周于不是心疼钱，他是心疼他爸。

    老爷子终于颤颤巍巍的说要回家，老太太当场抱着怎么都不肯撒手，说不行，得治疗。

    可是老爷子说话算数一辈子，最后老太太还是听了他的，回家了。

    老爷子跟自己媳妇儿说，别怪周于，周于是医生明白的比谁都多，他也难，老太太不说话，可是心里都是埋怨，不恨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亲儿子啊，竟然比不上儿媳妇，她能不寒心嘛。

    老太太上后面的小庙天天上香，一跪就一小时。

    周燕对周于也是冷冰冰的，老爷子是越来越不行了，眼见着说话都不利索了，疼的。

    周是抱着他爷爷就是哭，老太太怕老爷子伤心，就不让周是常回来。

    老爷子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这一生他活的其实挺直的，日本人打过来的时候他没死，挨饿受冻的年代他也没死，现在孙子也有了，他就是惋惜看不到周是以后成才。

    他孙子不是傻子的。

    第二天老爷子醒的时候特精神，就感觉自己身子骨可轻了，说是要去后面的小庙去看看。

    他一向是不信这个的，老太太心就咯噔一下子，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老爷子穿的立立整整的，还洗了脸和脖子，穿上鞋老太太掺着就上后面的大台上去了，老爷子虽然是见好，可是到底是病了那么久，让老太太在下面等他，自己在上面坐着，没跪着。

    “你们如果真的是我周家的祖先，那就保佑我孙子千万好好的，周是这孩子是好孩子啊，四岁左右的时候我在家睡觉看着怕我冷，就给我盖衣服，怕他妈不给他奶奶买东西，就自己买回来送回来，我大孙子是好人……”

    老爷子记得自己第一次抱起周是的时候，当初有周于他都没有那么激动，太高兴了，那么小小的孩子放在他的怀里，这孩子姓周的，是他的孙子啊。

    现在他不行了，要走了，可是他还看不见孙子的以后。

    “这么好的孩子，你不能不让他不识字啊，你们保佑他把，他妈他爸都有别人保佑的，你们就保佑我孙子就行了，别弄错了，我孙子叫周是，姓周的周，也许是的是。”

    老爷子从上面下来，老太太问他都说什么了，老爷子笑笑，没说话，中午吃饭的时候吃了两碗，从生病之后就没有那么能吃过，撂下碗说自己累了，老太太就让他先睡。

    老太太在外面收拾碗筷，然后回屋子里自己缝衣服一边缝一边嘟囔着。

    “你说啊，这小周是，听说他的那个什么老师说他有天资，咱们家要是出一个歌唱家也挺好的啊……”

    那边老爷子睡着了。

    天气已经微微热起来了，今天周末，青树开着车，周是坐在后面，周是上初一了，不过逃学的情况经常发生，周于是一点招都没有啊，那就看着吧，毕竟曾经发生过叫他害怕的事情，现在打是肯定不敢打了，守着吧，每天不上班就在学校外面站着，不站着没办法啊。

    周是今天起来就说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牙齿掉了，白青树心里一惊。

    她爸去的时候她也是做的同一个梦，赶紧开车就往回赶。

    结果还是晚了。

    进了院子的门就听见里面有哭声，老太太哭的跟一个泪人似的。

    周是跑进去，老爷子过去了，走的很安详，一点折磨也没有，吃饱了睡觉就睡过去了。

    周是跟他爷爷奶奶的感情很好，很深，孩子也哭的不行了。

    周家老爷子去了，村里都有人来，周于带着孩子在灵棚里跪着，青树要招待别人，老太太就在屋子里坐着不动，周燕陪着她妈就怕她妈想不开。

    人来的挺多的，都是劝看开点，毕竟这病折磨人啊，早点走早点享福。

    周于起身进了屋子里，看着他妈还哭呢，都哭一天了。

    “妈，别哭了。”

    “你给我滚。”

    周于张这么大，他妈重的一句都没有说过他，更何况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老太太站起身晃了两下。

    “你没良心，你爸养你一场，治个病你也不愿意，你怕花钱，周于我算是白生你了，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青树听着里面有动静，赶紧起身跑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指着鼻子骂周于呢，赶紧给拉开。

    “妈，外面还有呢，多难看啊。”

    老太太吸吸鼻子。

    “最好就让你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以后就明白了。”

    青树劝着老太太进去休息去，周燕跟这，青树拉着周于。

    “妈是生气呢。”

    周于心里这火顶上来就下不去了，难受的很。

    他能明白他妈为什么怨他，可是哪个人不是别人，也是他爸爸啊。

    周是这孩子倔强到什么程度，谁劝都不好使就跪着，跪了一天一夜，跪不住了就压着自己的脚坐跪着。

    周燕怕孩子在累出毛病来，劝着周是。

    “周是啊，跟姑姑进去吃口饭吧……”

    农村习俗要放三天，三天之后去火葬场火化。

    周是不说话，青树说也不行，就跪着。

    白母是可怜她外孙子，就哄啊，怎么哄都不行。

    周是这脾气就跟他那个妈是一样的，一样一样的。

    村里但凡有过来往的谁家没来啊，周老三偏偏没来，不说别的，老爷子到底是他亲哥哥，就这么恨，不仅如此，周老三家一个人都没来，周彩云还是后来的，后接到的消息，要不就是有那个心都来不了。

    一个孙子一个奶奶，这俩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周是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庇护他的人。

    以前有什么，他爷爷总是站在他这边，无论他是对是错，可是现在这人没了。

    想着想着又哭了，老太太在屋子里就躺着，她这不易在外面待着。

    第三天送老爷子去火葬场，周燕哭的啊，全村都能听见，那嗓子都哭哑了，哭着不让老爷子走，老太太一听外面哭，自己就在屋子里哭，李家二姑对着外面喊。

    “周燕啊，叫你妈省点心把，你是怕你妈不走啊？”

    周于没怎么掉眼泪，周燕心里就恨啊，果然吧，你爸死了你连一个眼泪都没有，周于你可真行啊。

    周是那边也哭着闹着不让送走，青树这边拦着，那边拦，鞋都掉了，周是现在一米七多的大个子比青树都高了，你说青树能拦得住他啊？

    “周是啊，你听妈说……”

    不行，根本就不行。

    哭着哭着就抽过去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就吐白沫子，这给白青树吓的，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周于那边赶紧的。

    老爷子还是送去了，人终归是要走这么一朝的，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捧白灰。

    周燕捧着骨灰盒下葬，周燕一个，周是一个，那继续哭，谁听见了心里都难过，青树的脸好几天没洗了，根本没时间，头发也乱糟糟的，她得顾着老的，还得顾着小的。

    老太太说叫周是留下来住两天，让青树和周于回去。

    周于说今天自己回去上班，白青树拉着他，说明天的。

    “明天的，求你了，我心里不好受。”

    青树知道周于这心里有结，解不开以后那就是事儿啊。

    青树收到过不少的酒，有的是彭房艳给的，有的是小江给拿的。

    拉上窗帘，自己洗了一把脸，拿着两杯子出来放在桌子上。

    “我陪你喝点酒……”

    两个人喝到了后半夜，白青树都喝突突了，她今天算是舍命陪君子了，要不是怕他难受，她肯定不喝，难受死了。

    周于一边喝酒一边流眼泪，到后期可能也是喝多了，说话有点找不到方向，抓住一句说一句。

    说到底他是做儿子的，他的难受只会比周是多，不会比周是少。

    当儿子的最后落了一身的埋怨，他也不想的，你说老爷子心里会怎么想他啊？

    周是看着他奶奶。

    “奶，你睡了吗？”

    老太太翻个身说没有，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现在那人不再了，心里不舒坦，坐起身拿着铁盒子卷着烟打着火吸了一口，你说就是少了一个人，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房子也觉得安静的要命。

    周是坐起身。

    “奶，你要是害怕，你就跟我一起睡。”

    老太太对孙子笑笑。

    “周是啊，别逃学了行吗，你妈你爸不容易啊。”

    周是低着头不说话，老太太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奶，要不我回来跟你放牛吧。”

    老太太说了一句没有出息。

    “你爷爷别看着是放了一辈子的牛，可是人家有正式的工作，你呢？初中都没毕业呢就想回来放牛了？真没出息。”

    周是说：“奶，我觉得很累，我真的学不进去。”

    “那你就上课睡觉，总之不能离开学校就对了。”

    青树是不说，可是老太太知道啊，周是这孩子不太省心，你说他妈忙成那样，他一点都不叫他妈轻松啊。

    祖孙俩说话说到很晚，最后就剩老太太一个人嘟囔了。

    “周是啊，你爷爷就希望着，你能给我们老周家光宗耀祖，你爸在出息也不算，我烦他……”

    周是没有睡，可是说不出来话，他能光宗耀祖吗？

    他自己都怀疑啊。

    早上老太太起床，她是到了四点半一定起来的。

    “老头子……”

    话才扔出去才发现人没了，忘了，人都死了，走了。

    坐在炕边半天，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看看大孙子的脸，周是这个子张的真是快啊，在两年就比周于都高了。

    老太太一个人在农村，青树说把她接过来，可是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来，说农村再是自己的根，那大树要是没有根，能活下去吗。

    周是这边上课就睡觉，他答应他奶了，不逃课了，学习他是肯定不行了。

    每周考试的卷子都要发下来，上面带着分数放在桌子上，周是的桌子上永远都是零分，零分，不然也是蒙对的几分而已。

    老师压根就对他没有报希望，他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要他不影响别人，就是混个毕业证被。

    周是中午在学校吃，他中午不吃饭，去网吧玩，就饿着肚子，晚上回家一起吃，青树最近发现这孩子有点问题，中午就跟着，看着儿子进网吧，她都有心想上前把他按住打他一顿，可是到底是没有。

    多难都得自己吞了。青树干脆每天中午开车过来陪着儿子吃饭，周是说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吃就行，青树说不累。

    周是明白他妈是估计看见了，就问他妈。

    “妈，你养我累吗？”

    白青树双唇抖着，好半天咬着自己的舌头，告诉自己别哭，孩子大了，有自尊心，你不能叫孩子心理难受。

    “不累。”

    周是笑，说妈你撒谎。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自己活着都累，有时候想想，你说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周是一说这话，白青树吓的啊，她真不行，要是周是没了，她就活不成了，拉着周是的手哭啊，周是心里难受，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的亲人哭。

    奶奶的眼泪，爸爸的眼泪，妈妈的眼泪，姥姥的眼泪，姑姑的眼泪，还有死去爷爷的眼泪，他都心疼，可同时也感觉是负担。

    周是跟青树保证，自己以后不玩了，好好的。

    可是周是心里在酝酿着一个天大的计划，他觉得这样的人生自己才有希望，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周是最近要零花钱要的挺厉害的，周于觉得不对，成绩又下来了，每个家长一个成绩表，上面从学习好的到学习不好的依次排列，周是的就不用看了永远最后一个，别的家长问周于，你儿子怎么老是考倒数第一啊，周于就是笑也不说话。

    发现儿子的不对，周于就留心了，结果还真被他给逮到了，这小子是想离家出走。

    周是走了没多远就被他爸给堵住了。

    周于就想，你说他做的是不是还不够啊？

    怎么孩子就不能明白他的心呢？

    周是哭了，说求你了，让我走吧，我不想让你和妈妈这样活下去，你们就当没有生过我。

    周是不明白他说的话多么的伤人心，孩子不是生了想忘就能忘记的。

    周于跟他说，你妈现在在医院呢，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问儿子回来没有，你不开心了，你妈当着你面笑，回了屋子要么是跟我嘟囔，要么是自己哭，她不愿意在你面前哭，怕你难过，你中午去网吧，你以为你妈不知道？

    你妈是不愿意说你，家里不是给你买电脑了嘛，你不想想你妈才多大啊，白头发都出来几根了，周是啊，我说完这些话，你要是想走，没人拦着，爸的话仍在这里，你前脚走，你妈后脚就得死了，顺便还得捎上你奶奶。

    周是长大之后就很少哭了，抱着头就痛哭。

    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压力越来越大。

    周于拍着儿子的肩。

    “你在挺两年，等中学毕业，你要是想出去，那时候我不拦着，你妈我帮你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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