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怪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终君落生又从叶戈身上扒下一件中衣，两个人并肩退出了这溶洞丹室。

    临走时，叶戈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那‘伪玲珑鼎’被漫天白河覆盖的场景，心中没来由地惋惜了一下。

    “仿制的玲珑鼎虽然鸡肋，但若是能拿到手，倒也是件不错的宝贝。”他心想。

    法宝都是能够升阶的，日后若是有机会寻到上好的灵材来提升法宝品质，玲珑鼎也不是没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真品。而此鼎的品阶越高，炼成丹药的时间便会随之缩短，丹药的品质也会更好。

    只可惜真正的玲珑鼎世上只有一座，乃夺天地造化而生，只有它才能无限制地从天地中汲取灵气精华，锻炼出稀世灵丹。

    “还是算了。”思虑了一下，叶戈还是放弃了取走这玲珑鼎的念头。他如今光养那几只灵宠就拮据得不行，实在没功夫再去炼化一件法宝了。

    “不过那溶洞中的石乳倒是值得一用。”他想。

    **

    二人出了溶洞丹房，形容都有些狼狈。一个只披了件外袍，一个只着了件里衣，想着这修真界何曾有人寻个宝也能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由觉得好笑，再各自瞅了一眼对方后，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好这里只有你我，若是还有其他人，脸就可真的丢大了。”叶戈笑道。

    君落生则摇摇头：“若是有其他人，只怕比你我更狼狈。”

    两人笑笑，各自拿出备用的衣衫换上。

    出了险地，来到安全之处后，两人也放松下来，想起叶戈之前拿到的那枚灵丹，君落生便闲聊起来：“对了，刚才你拿的那灵丹，是什么？”

    叶戈闻言，从储物袋中奖那粒灵丹拿了出来。

    “结婴丹？”

    看着手中那飘散着浓郁灵气的白色灵丹，叶戈讶异之余更多的还是失落。结婴丹虽好，但到底不是他们现在想要的，况且他自己是单灵根，没什么意外的话，只要扎实修炼，也有很大的几率结婴，因此对此物并不是这么的渴望。

    “你运气不错。”君落生并不知道叶戈灵根一事，见他面色有变，便道：“日后结婴，有此物，当多一分助力。你好好收着，这比起破境丹可珍贵多了。”

    叶戈点头，然后将那结婴丹好好收回盛放的玉盒之中。

    “对了，你为何要选第十枚珠子？”身处安全之地，二人都有些放松，见着叶戈在收盒子，君落生在一旁便闲问道。

    “说来你莫笑。”叶戈正低着头，闻言浅浅一笑道，“在下只是图个吉利，希望日后的一件难事，能够有十成把握……这才选了第十枚珠子。”

    “原来是这样。”君落生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叶戈转身走后，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在洞外将衣容修整完毕后，才离开了这处丹房。

    还没走多远，叶戈忽然停了下来，君落生觉得奇怪，便道：“怎么了？”

    叶戈闭上眼，似在倾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道：“是练师叔。他方才转醒，发觉我们不在，便以神念寻了过来。”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冰殿一趟吧。”君落生道。

    **

    二人在丹房耗了差不多大半日的时间，只是妖皇行宫内只有天幕大阵，倒也不知时日的飞逝，等再折返回冰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练云道已然转醒，见他们回来，便开门见山道：“你们可是想寻那秘宝？”

    “师叔也知道秘宝之事？”叶戈倒不觉诧异，只是觉得若是练云道知道些许线索，那要找这秘宝就方便多了。

    “我被困在这里数百年，神念早将这座宫殿内外看得详细。你们所言那秘宝，确实有，只是如今却不是你们能撼动的。”

    听到真的有秘宝，二人都有些兴奋，只是练云道最后一句却又让人觉得被泼了盆冷水。

    “练前辈，不去试过，你怎知我们不能撼动呢？”君落生仍没有放弃。他此次被困这座行宫，就是因为寻这秘宝所致，若是不能拿回些好处，自然是不甘心。

    “我并非看轻你们。”练云道冷声道，“只不过这秘宝便是我当年的修为也不敢独自觊觎。你若真想要，还是回去请你家前辈来此坐镇吧。若是有他们在，也许才能保得这秘宝安然出世。”

    君落生听到这里，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疑惑，他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练前辈，还恕晚辈有心揣摩。只是这秘宝……练前辈难道不想要么？”

    一旁的叶戈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微沉地看了过来。

    “你倒是坦率。”练云道的语气仍旧是沉稳无波，听起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却也不像夸赞的样子。

    “一件秘宝于我霜华府并无助益，自然不需要。”

    “原来如此。”君落生闻言一笑，而后一整衣冠，面色肃容地朝那冰璧行了一礼，郑重赔罪道：“贵派高风亮节，是晚辈以小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练云道脾气似乎极好，见君落生诚心道歉，便也不再追究下去。

    叶戈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但又很快敛起，他这分表情闪现得极快，倒是没有人察觉。

    “你们方才去了那妖皇丹房？”

    “是。”

    “可见到丹房中那座仿玲珑鼎了？”练云道被困在此多年，自然知道这妖皇行宫中都有些什么物件，听他问起，叶戈倒也不觉惊讶，只道见到了。

    “哦，那拿到的是什么丹药？”练云道又问。

    以他的修为，自然不会不知道玲珑鼎之妙用，所以叶戈也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道：“回师叔，弟子拿到的是一枚结婴丹。”

    “结婴丹？不错。你如今是金丹一境大圆满的修为吧？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一定能用得到这灵丹的，你，要好好保管。”练云道嘱咐道。

    叶戈闻言赶忙应是。

    练云道似乎见他乖觉有礼，言语间便也略感欣慰，叶戈感到落在身上的神念比起之前要轻柔过了许多，只不过紧接着又听他轻轻叹道：“结婴丹……莫不是天意？大约这冥冥之中，也有天道要你们结婴成功之意。待得你们修成元婴之时，才是我们脱困之日吧。唉，算了，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又在乎再多等上一些么……”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是有些惆怅。

    叶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目光一转，正好瞧见君落生也正朝他望来，却是征询的眼神。

    叶戈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要不要将猿灵儿所说的那个方法现在就告知练云道……他思虑了下，最终还是朝君落生轻轻摇了摇头。

    且不说这方法是不是真的有效，就是真的有效，也还需要谨慎，毕竟双修可不是儿戏的事情。一旦双修，便需要双修道侣各自滴一滴心头血在对方身上，等于是血脉相溶，意喻这日后便是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恩爱。而有了这心头血，不管对方身在何处都能感应知晓，若是行双修之法，更是能受这精血通连，使彼此修为短暂大涨。

    但是想要剥离这心头血，却不那么容易，光是服下用来离血的灵丹价格就很昂贵，而且剥离心血的过程也极为痛苦。

    若是像君落生和猿灵儿这种背后是有大势力大世家的弟子则更为麻烦，因为有些时候，宗门或者宗门派系之间会更多地考虑到弟子联姻后带来的好处，所以那些出身较好的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通常在决定自己的双修道侣的大事中，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宗门内的影响。所以若是君落生和猿灵儿贸然结合，只怕影响甚广。更何况二人一个是人一个还是妖。

    那难不成还要我去双修么？叶戈嗤笑一声，然后摇摇头，将这古怪的念头甩出脑海。

    既然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出去，众人也只得先待在这妖皇行宫之中。

    妖皇行宫内灵气虽稀薄，但也不是不能修炼。练云道并不知双修之事，便给叶戈二人指了个灵气比较充裕的去处让他们抓紧修炼，虽然不知何时才能修到元婴，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歹能有个盼头。

    其间猿灵儿也偶尔出现过几次，但都是匆匆露一下面就走了，也没和二人说过几句话，不知道她整日间都消失去了哪里。

    这一段日子里，叶戈和君落生一结束修炼便会一起结伴去探寻这妖皇行宫，这行宫当年也不知遭了什么劫难，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残垣断壁，哪还有一座宫殿的样子。去问练云道，他也只说记不清楚了，被困于此后再醒过来，这妖皇行宫便是这么一副破败模样了。

    这样一来叶戈倒也理解为何一座遗府里竟没有多少宝物了，当年不是被劫掠过，就是那妖皇主人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会连那最重要的丹房，仅剩了一座品阶不算太好的药鼎。

    只是妖皇行宫破归破，却很大，大，太大了。

    一眼望过去是没有尽头的黑夜，周围则是厚重单调的高大城墙，光靠走，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

    叶戈和君落生搜寻了数日，差不多往外走了数千丈的距离，按练云道的说法，竟是连内城的一座宫殿都没走出去。可是有幕天大阵在，又不能使用遁法，所以外面那广阔无垠的外城，二人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

    “第五十日了。”叶戈刚刚从静修中醒来，望着身前摆放的‘走时阵’，轻声道。

    若是没有日出日落，时间的消逝就会变得极为的缓慢和漫长，好像终日都处在黑夜之中，一个梦中，永远都没有醒来的那一日。

    好在修士可以修炼，往往一闭关就是数月或三五年，因此并不会感到时间消逝所带来枯寂和无趣，但若是心有挂牵，每天眼睁睁地看着数衡上的数字一日一日的增加，就是养气功夫好的人，也不免渐渐有些心浮气躁。

    叶戈起身下了自己的床榻，直接走出了房门，先放出一道神念向隔壁探去，等了一会儿，见隔壁的房间内没有丝毫动静，便知君落生还未结束闭关。

    叶戈沉思了下，往外走去。

    他们所在的是一栋木雕的云霄楼阁，建在内殿最高的廊桥之上，楼阁下便是妖皇行宫内殿的传送阵所在。只不过这处传送阵早被人摧毁，荒废已久，无法使用了，唯有传送阵下的聚灵大阵还在尽职尽责地运转，所以算得上是妖皇行宫内灵气最为浓郁之所。

    叶戈伸手一招，叶福极便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还好储物空间内的奇怪白雾内有足够的灵气，供应着里面灵宠和灵田的需求，是以叶戈的灵宠和灵田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叶戈本打算进到里面修炼，但君落生在一旁总有些不便，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的灵气够不够两名金丹修士的消耗，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

    叶蝠极亲昵地蹭了蹭叶戈的手，然后便展开双翅，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昏暗的空中。

    木楼建在最高点，所以站在天台边就能看到木楼以下往外延伸的巨大的宫殿群落，高耸的城墙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在下方，简直就是一处巨大的迷宫。

    叶戈偶尔会将叶福极放出，让它自己飞到这片宫殿群的上空玩耍，顺便察探一下情况，本来平日还有福气一同前去的，但今日君落生没有出关，便让叶福极自己去了。

    见叶福极走远了，叶戈运转了一□□内的灵气。此处的灵气虽然充足，但到底比不上世外宗门的洞天福地，他在这里苦修了十数日，修为几乎不见增长，比起之前在外面修炼的时候，真的是慢得太多了。

    “按这样的速度下去，要结成元婴离开这里，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叶戈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名为担忧的神色。

    关于出去，这段日子里他和君落生也商量了不少方法，也找了不少妖皇行宫内可能有传送阵的地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虽然他从青铜柱门拓印下的灵气脉络这数十日来从未停止过推衍，近日倒是有了些心得。可是要破开这幕天大阵，光是一点心得远远是不够的，没有足够的真气支撑，他根本无法主持这样大规模的‘以阵破阵’的阵法群。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叶戈目光微沉地看着身下那壮阔的景色。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他们才刚进来不久，还惦念着行宫外的生活，可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随着时间的消耗下去，他们的耐心和斗志只怕都要被渐渐消磨在这‘囚笼’之中，然后剩下的结局，不是安于现状，就是被现状所吞噬。

    然后慢慢地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从而忘了自己的过往，忘了自己的去路……灵魂一旦被消磨，这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变成一个行宫中的苦修么？叶戈微微一皱眉，抬头看了一眼这宛如一只怪兽一般的宫殿，被这宫殿中的黑暗包围时，就好像正被它慢慢蚕食一样，终有一天，就会成为它腹中的一部分。

    光是这样想着，叶戈就觉得不寒而栗。他忍不住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子，放在手上默默端详。

    这是数年前他在那无名大湖边宽解君落生时扔于湖中的那枚石子，一直被他好好收藏着，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下，时刻提醒着他自己莫要忘了心中的执念。

    “心如顽石……”

    他正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石子上粗糙的纹路，忽然“嗡——”的一声，一道黑色的刀气就这样待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劈落在了他身前的木栏杆上，直将那一人粗的精铁木拦腰斩断，顺便将另一半给削碎成了木渣，同时也打断了叶戈的思绪。

    精铁木虽是木，但厚重千斤，比一般的金石还要坚硬，一刀就将其劈断，刀气之利可想而知。

    叶戈立即回身退到一旁，扭头一看，见君落生不知何时出了关，正站在他身后两丈开外的地方。

    只是君落生的神色有些古怪，俊容上没了平日的笑颜，取而代之的是如这幽冷宫殿一般阴冷的死气。

    他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唯有一股露骨的杀意从那赤目之中毫不遮掩地倾泻而出，没有焦距地朝叶戈望来一眼。

    数日来的相处，叶戈早已习惯了君落生那双带着邪性的血目，只是此时这一眼瞥来，却让叶戈的心中不由一寒。

    叶戈想也没想，立即祭出寒光盾，而除了寒光盾外，素言剑的剑影也因为感受到危险，从丹田中跃了出来，颇有些焦躁不安地护在了主人身前。

    君落生喉间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嘶吼声，他身后的暗处忽然游出来一条黑色的大蛇，那巨蛇的身躯之大，几乎将木雕镂的整个天台大厅都给塞满。

    君落生伸手拍了拍大蛇的头，那大蛇便睁开眼来，露出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血目，穷凶极恶如那被锁在深渊之下满怀怨恨的邪恶凶兽。

    而它怨气的发泄对象，就是叶戈。

    “怎么又是心魔劫。”叶戈暗道倒霉，往后轻踏了几步，手中则托起一只深黑色的玉盘，神色有些苦恼地盯着君落生自言自语道：“怎么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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